“晓菲呢？”
“去洗手间了。”
我赶紧跑下去，晓菲正走上来。
“那个，接了个电话。”
晓菲笑笑，泰然自若，拉了我回到包间。她的神情没什么不同，依然有说有笑。龚兆霆应该没看到她，他没有上来跟我们打招呼，但晓菲一定看见他了，洗手间就在他背后。
晓菲给龚兆霆买了一件运动衣，花了五百多，嫌没有包装，又跑了好几条街，花了十几块加了个外包装。回学校后，她始终没提遇到龚兆霆的事，只是一直望着那件运动衣出神，她正在学着信任他吧。
晚上跟全向瑞去学校小礼堂看电影，开场前他问我平安夜能不能出来玩。他并不清楚我的状况，只是知道我在外面打工，常常回家，只是家里有的不是父母而是韧哥。
我们现在算什么，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反正就是在一起了，至少人人都知道我有个男朋友，至少这个男朋友他是我一个人的。
“小泉，你要打工还是家里不让出来啊？”
“打工，平安夜可能会很忙。”
“哦，没事，反正也不是咱中国人的节日。”
他嘴上这么说着，脸上还是飞过一抹失望的神色。
我是喜欢过平安夜的，因为在中国它是属于年青人的节日，也因为那是我记忆中既伤心又感动的日子。
还记得第一次有人陪我过平安夜是认识海成那年，妈妈单位要加班，晚上家里没人做饭，我啃着面包，等着海成来讲课。那时，他只是妈妈在外面找的家教，我们才认识几个礼拜。我上初二，他上大一，妈妈说没空管我的学习就找了他来。
开始我是讨厌他的，因为他，妈妈又有了不管我的借口。对于我的捣乱，他不生气，反倒劝我多体谅做母亲的。我想就是从他说这句话开始，我渐渐对他有了好感。
那年平安夜下着雪，他家里挺有钱的，父母都是干部，可他仍然坚持朴素，骑着单车到处跑。到我家的时候，他说，今天是平安夜，就吃这个？我说，我不会做饭，他说，想吃什么我给你做。我说，是不是真的什么都会做，他说，试试，我说，炸酱面，我想吃炸酱面。他出去好久，才把材料都买回来，回来的时候，鼻头通红，帽子上有好多雪花。
当他把那碗热腾腾的炸酱面端到我面前时，我拿着筷子有些迟疑，才吃了一口，眼泪就掉下来了。他笑，问我，难吃到想哭吗？我说，不是，好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炸酱面了，比我妈做的还好吃。
第四章春节（1）（5）
我最后一次吃到妈妈做的炸酱面，是爸爸去美国的前一天。爸爸说想吃妈妈做的炸酱面，那一天也是个平安夜。从那以后，妈妈再也不做炸酱面了，每到平安夜，她就会把工作排得满满的，怕会思念爸爸。
海成说，我的表情让人心疼极了，让人忍不住想牵着我的手，去看一看生活中的美好。
平安夜的傍晚，我看了看表，五点钟。
玛索已经客满，还有人在外卖窗口等候。今年的平安夜，温度高，没有风雪，很适合情侣们出游。
全向瑞后来又问了我一次，是不是真的抽不出时间。开始我没在意，之后在他钱夹里发现两张话剧票，时间是平安夜晚上七点钟的。我曾说过挺想去真正的话剧场里听听话剧，他倒记着了。
早上来玛索的路上，经过剧院，过去看看。看门的大爷说，演员是从北京过来的，在北京演出的反响非常好，票一开始卖就排上大队了，很多人都等到深夜。还记得全向瑞昨天上课时的重感冒和黑眼圈，又觉得好笑，费了这么大劲，都不争取一下。
“默默，我出去一下，有事的话打我手机！”
出门打了辆车，给全向瑞发了短信。
七点钟，我们准时坐在剧院里，演的是曹禺的《北京人》，是我比较偏爱的一部。
想起全向瑞从出租车里跳下来时不敢相信的表情，我忍俊不禁。因为感冒，他独自留在宿舍，如果我没有发短信给他，可能在这里的第一个平安夜就要在宿舍里度过了。
看话剧的过程中，全向瑞常常咳嗽，天天和他一起竟没发现他的感冒已经这么重了。递给他一包纸巾还有刚买的喉糖，他冲我抱歉地笑笑。应该说抱歉的人是我，身为女朋友，却对他漠不关心。
“饿了吧？去吃点东西吧！”
全向瑞拉着我的手走进一家火锅店，要了瓶白酒，对饮起来。全向瑞还是挺能喝的，一斤没什么问题，我就不行了，最多二两。
“今天高兴，别客气啊！”
说到客气，全向瑞笑了。
“好像每次都是你在跟我客气啊！”
中午没顾上吃饭，晚上在路上买了个汉堡，现下已经饿得要命，我开始不顾形象地大吃起来。
“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没空理他，继续填。
“打工很辛苦吧？”
我停了一下，不是因为他的话，而是噎着了。我指着桌上的茶壶，狂翻白眼，全向瑞边笑边给我斟上一大杯。
“真是的，那么大人了，吃饭还像个小孩子。”
我看看他，他放下酒杯也那么看着我。从进门，他就一直这么看着我，几乎还没动过筷子。
第四章春节（1）（6）
“今天日子好，忙点，你也吃！买了票干吗不告诉我？我要是不找你，你打算怎么办？扔了？”
“你都说没空了，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强加给你的东西。”他低着头，夹了几片肥牛涮了涮，边吃边说着，“除了上课，你不参加任何活动，大部分时间不是去打工就是呆在家里。你从不提起你的事情，我直觉上你不想我问，那我就不问，因为不想你不开心，其实我想多了解你一点。”
他加了几筷子肉放到我碗里，继续往锅里添着，道：“你小心地伪装自己，有时候对什么都无所谓，有时候又会变得莫名伤感。可是，你注意到了吗？你的身边还有我，就算你不说出来，你的喜怒哀乐一样影响着我。”
曾几何时，我依偎在海成的臂弯中，他照亮了我心中那片不为人知的角落。然只有一瞬就消失了，那感觉好像穿行沙漠中濒临死亡的人看见了绿洲的幻影。如果说，把花瓶粘起来是为了把它再次打碎，那又何必要粘？
“嘿嘿……我哪有！”
“你看，你又来了。”
我们走到街心广场的草坪边，找到一处没有人的长凳，坐了下来。
“天真晴啊，好多星星！”
全向瑞也仰首望去，眼神中带着丝无奈。
“我不说因为那些跟我们没有关系。”我轻轻地拉着他的手，“此刻我们能够在一起，分享如此良辰美景，多好。我知道你在意什么，我不温柔，不会像一般女孩子一样撒娇，不会那么依赖你，那些都不能代表我对你有没有感情。”
他与我对视，眼神有些复杂。环上他的肩，我把下巴靠在他的颈边。
“和你在一起多一秒钟，我就多喜欢你一分，害怕也就多加一分。很多人都说我们并不相配，因为你的美丽你的气质可以找到更好的。但我告诉自己，你选择了我，你选择了我……”
他搂着我的腰，手在微微颤抖。我没有想到他会这样想，和一个优秀的男人在一起是种负担，相比之下，和他这样平凡的男孩在一起倒轻松得多。他单纯，直率，善良，心里没有太多的欲望，只会想着怎么对我好。就因为这样，我似乎太忽略了他的感受。
可是，我可以给他什么呢？我把身体给了韧哥，那么心呢？我是愚蠢的，我是没法把海成彻底从我这里赶走，只是伤口已不再是伤口。我也害怕，他不懂我和他一样害怕，我怕他，某个不经意的举动就会戳到我的痛处。
“小泉，我是不会伤害你的。”
我一下推开他，他有透视眼吗？
“我想你是需要时间吧？”他苦笑，“可是我想等，等你能完全信任我。”
第四章春节（1）（7）
我的鼻子酸酸的，躺在他的腿上，看着远方。刚刚响过十二点的钟声，迎面的方向放着大型礼花，十分绚烂。
全向瑞还想去看看教堂，因为他鼻塞得厉害，被我打发回去。掏出手机，振动刚好停下，四个未接来电，还有一条短信——我要立刻见到你。
distance今晚热闹非凡。
酒吧的负责人引我到一个安静些的角落坐下，我环视四周，来了许多商界名流，其中不乏企业和政府竖立的新星楷模。
娄家在国内乃至更广泛的地区有一定的影响力，海成讲过，韧哥的祖父创办了娄氏企业铄沣集团，由韧哥的父亲继承之后，不断做大做强，已经形成一定的规模并延伸到国外。
韧哥毕业后没有为娄氏企业效力，而是选择自主创业，并且在短短几年之内取得了骄人的业绩，对于业界的影响也在娄氏声望的庇护之外，他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
人群中的韧哥周身散发着光芒，像是来自天外星球的王子。
他慵懒地靠在沙发上，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衬衣的扣子敞开了几粒，额前的碎发有些散乱，说不出的诱惑。周围的男女，似乎注定生来就要做他的陪衬，多么耀眼的人，站在他面前也会变得暗淡。
朱勤勤，我第一次来时见过的那位小姐，正坐在韧哥的旁边，不时在韧哥耳边说着什么。从我的角度看，她几乎吻上了韧哥的唇角。
包里一阵振动，我拿起手机奔向通往洗手间的走廊。
靠在墙壁上，翻开手机，只是短信，是全向瑞，问我是否到家。有人走过来，我没有注意，只是回着短信。一阵浓烈的带着酒味的熟悉气息笼罩了我。我抬头，韧哥双手支墙，重重地吻下，我还来不及闭上眼睛。韧哥的气息浓重，深深地舔抵着我的口腔，仿佛要汲取我所有的氧气。
“穿成这样是想诱惑谁？”
他低首看着我，唇几乎贴上我的鼻骨，眼神中幽幽的光射向我的胸口。
我穿了一件黑色线衣，一字开领，整个肩膀露在外面，胸前的襟口有些蓬松，从他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里面。
“朱小姐，你好！”
我整理了一下衣服，扭头望去，朱勤勤正以极淑女的步态走到我们身边，脸上的笑容带着些疑惑。
“是……”
“夏泉，韧哥的表妹。”
我拉开了韧哥的一只手臂，走过去，微笑。
“原来是夏小姐啊！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看见你？”
“我刚到，表哥喝得有点多呢，不放心，过来看看他。”
我闪过了韧哥贴过来的火热胸膛，让朱勤勤夹在了我们中间。
第四章春节（1）（8）
“韧，大家都在等着你呢！夏小姐也一起来吧！”
朱勤勤挽上韧哥的手臂，我跟在他们后面，回到他们坐的地方。长圆形的沙发入口还有一处空当，我刚要坐下，韧哥拽住我的右手，把我带至身旁。
“各位，介绍一下，这位是韧的表妹，夏泉夏小姐！”
大方地一一打过招呼，发现在座的不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小姐，就是政界名流之后。礼貌性地笑容，我接过韧哥递来的酒，与他们碰杯。
party没有结束，韧哥说想回去，朱勤勤主动提出送韧哥回家，韧哥拉上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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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春节（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