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房？！”尹苗正开着他的小汽车从旁边经过，听见只言片语，顿时就兴奋了，用力挥舞着他的小手。“妈妈！妈妈！我们家要建新房了吗？我要住楼上！要住楼上！电视上都有阳台的，我要住有阳台的房间！”
他兴奋极了，坐在车上一蹦一蹦的，怕他摔着，欧阳晴弯腰把他抱了起来，让他靠坐在自己怀里。
“好好好，等新房子盖好了，就给我们小苗住有大阳台的二楼房间。”
“嘻嘻！”尹苗笑起来的时候总带着一股子文静气息，这跟他心脏不好，情绪不能过于激动有光，现在症状已经好多了，却没有改掉这个习惯，倒是让小小的男孩有种文雅的气质，不同于农村里的熊孩子。“好开心啊！”
“哈哈哈，我们小苗笑起来真好看！”欧阳晴被他逗笑了，抱着他用力亲了一大口。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坐着，说笑着。
“不好了！不好了！”大马路上突然传来惊叫声，把尹家四口都吓了一大跳！
“怎么了？”尹国民赶忙迎了出去，刚走到大门口就被人抓住了手臂，来人整个身体都靠在他身上，哭的凄惨。
“国民啊！我们家刘三把腿给摔了！医生说要截肢！啊啊啊，怎么办啊！”
刘三哥的老娘脸色惨白，被其他人搀扶着，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都怪我！怪我！我昨天给他打电话埋怨他为什么要到那么远去打工，根本不在意家里的老娘。我让他回来跟你一起干活，他不愿意，我骂了他！今天他就出事了！都是我的错啊！”
“老三娘，你快别哭了，你要是把身体弄坏了，怎么给老三帮忙啊！”村民们七嘴八舌地劝说着。
欧阳晴心脏都漏掉了几拍，赶忙问。
“三哥他现在在哪儿呢？”
“在S市的医院里，包工头把他送到医院扔下一笔钱就不再管了。老三他老婆是个没文化的，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在医院里就是个睁眼瞎，她打电话回来就只会哭。”接电话的人语速很快地解释。
“国民啊，我们村就你最出息，你能不能带我去S市看看？”刘三娘拉着尹国民的袖子，不断恳求着。她也是有心眼的，为了儿子几乎是豁出去了。住院、要截肢，无论哪一项都要很多钱，整个清水村最有钱的就是尹国民了，有他跟着去，才能让她安心。
尹国民自己还种着刘三哥的田地呢，平常时候跟村里的人也处的很好，村里发生这样的大事，他也是很愿意帮忙的。马上就说道。
“好！我现在就联系一辆车，我们上车就走。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带上足够的钱，我家还有些钱。”
一时半会儿，尹国民也想不到其他人，他认识的人里最八面玲珑的就是‘百味坊’的老板罗晋了。
一群人马上就到村长家给罗晋去了个电话，罗晋二话不说地就借出了一辆小面包车。
尹家位于最村头，但凡进村的车都要经过尹家，大家伙就在尹家等着了。“三婶，您别太担心，先喝杯水。”欧阳晴给老人倒了杯水，小心地安抚着。
村里的人在这短短的时间都来齐了，把尹家不大的客厅挤得水泄不通，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安慰着，也有人自动自发地拿钱出来凑份子。
尹青染小孩儿一个，带着弟弟就坐在最角落的床上，沉默着。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直到现在她才记起上辈子似乎也有这样的事故发生。
刘三哥，刘家排行第三，名字取得糙，就叫刘三。他上辈子的结局就是截肢，成了一个彻底的残疾人，只能一直呆在村子里，他的老婆最后也因为吃了不了一个人要忙家里、要忙田里的悲苦而跟别人跑了。刘三的下辈子有多悲惨可以预见。
现在，时间提前了，结局却是一样的，刘三还是出了事故。
在大家焦急地等待了一个小时后，一辆小面包车停在了尹家门口。
最后确定去S市的是尹国民、村长田雨良、刘三娘三个人。
尹国民他们也是第一次到S市这样的大都市，这高楼大厦的，走在大道上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一行人还是靠着‘百味坊’帮忙开车的司机才找到这家医院。
“这是一家私人医院，医疗设备肯定不会很好，听你们刚才说的情况，要截肢什么的最好还是去S市第一医院，那是S市最好的医院，在全国都是排的上名次的。这时候也别想着省钱了。”司机对S市的情况熟悉一些，一边把车停靠在马路边，一边说到。
村长苦笑一下，“大医院哪那么容易进，我们人生地不熟的。”
司机叹了口气，沉默。
“大哥，谢谢你走这一趟。这些钱您拿着买烟抽吧，我们以后再好好请你吃顿饭。”尹国民掏出一百块钱塞给司机。
“别！别！你们现在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赶紧收起来吧。这是我的电话号码，你们要回去的时候尽管联系我。”司机连忙推拒，和尹国民两人推来推去几回后干脆一踩油门就把车开远了。
尹国民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脸上愁绪满布目送车子离开。
“国民，我们进去吧。你扶着三婶，我去问一下外科楼在哪里。”村长田雨良交代了一句，跑进大厅里，去咨询服务台。
服务台的人一看他浑身乡土气息，讲话还带着口音，跟他讲话的时候直翻白眼，不耐烦极了，随意地伸手一指。
“往左边去！最高的那栋楼就是外科楼！”
“唉，谢谢你！小姐。”
小姐你妹！服务台的女导医气的鼻子都歪了，村长还摸不清她为什么要瞪自己，连连赔笑，退了出去。
“我们去左边。”
三个人又出了大厅，往左边那栋大楼走去。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三个人终于是找到了刘三住的病房。病房是六人间，熙熙攘攘地，到处都是人，说话的、吃饭的、昏睡的。
刘三躺在病床上，脸色比床单都要白，满头都是痛出来的虚汗。
“村长！尹大哥！”端着开水壶的刘三妻子走了进来，看见熟悉的人眼眶瞬间就红了。“妈！”
“秀菊啊，我们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两婆媳抱头痛哭。
哭声把刘三给吵醒了，他迷迷瞪瞪地睁开眼。
☆、第031章 截肢和讨赔偿
“村长，国民。”
“三哥！”尹国民马上走到床边，弯下腰，看着刘三苍白中透着青的脸没有一丝血色的双唇，带着股死气，整个人跟他熟悉的开朗大方的刘三哥完全不一样了。
“国民，你们怎么来了？别麻烦了，我没事。”
讲着讲着，刘三脸色陡然变了，他急忙拱起腰好像想爬起来。
尹国民赶忙按住他，刘三紧紧抓着尹国民的手臂，急切地问道：“国民，你们没有把我住院的事告诉书俊吧？”
“没有没有！我们也是刚到医院，还没有来得及去通知书俊。”
刘书俊，这么文雅的名字是村里的老族长翻了好多本字典才翻到的，说他的时辰八字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肯定能当状元。而刘书俊也没有辜负大家的期望，他成为了清水村创建这么久以来第一个考上重点大学的人。他是刘三一家最大的骄傲，也是刘三一定要出来干活的原因。读大学需要学费，需要生活费，供一个大学生让整个刘家陷入炸锅卖铁的窘境。但是，刘家，甘之如饴。
“那就好，那就好，一定不要告诉书俊，一定不要让他知道。”刘三说完这句话，整个人就如同脱力一般倒了下去，嘴角却勉强挂起了一个笑容。
几人耽误了一点时间，医生下午查房时间到了。
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人走进病房，病房内马上就沸腾了起来，每个病人和家属都恨不得跟医生多说几句话。
很久后，才轮到刘三这床。
村长连忙掏出口袋里专门准备的好烟，递了过去。
“医生，您给看看，我们三儿的伤怎么样？”
主治医生一抬手就挡住了香烟，有些不悦地皱眉道：“这里是医院，严禁吸烟。”
“啊！对，对不起。”村长局促地把烟收了起来，站在原处，双手在大腿上摩挲着，不断擦着手心里冒的汗。
主治医生转身从身后的学生那里接过了一份病历，问：“病人目前的情况如何？”
那个学生，也就是平常负责管床的医生皱了皱眉，道。
“病人的双腿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发生了严重的骨碎，我们进行了最基本的清创处理，但是骨头方面已经不好处理，最好的办法就是……”当着病人的面，他没有把话说完。“目前我们能做的就是最基本的治疗，给开止痛药，和处理因腿部坏死而引起的炎症，现在已经使用到最新一代抗生素。”
他顿了顿，才说：“而且，病人的医药费已经不足了。”
主治医生翻看病历的动作停了一下，抬头问道。
“他们的医药费是由谁付的？”
“刚进医院的时候送他来的人付了5000块，这个钱只够做一次清创和诊断手术。目前已经欠费了。”
“恩。”主治医生沉吟了一会儿，合上病历，转身看向村长他们。“你们赶紧做决定吧。最好也快些把医药费付上，不然就算我愿意给病人免费做手术，手术器材也是取不到的。”
主治医生的态度挺温和，村长也不再那么紧张，说话利索多了。
“好的，我们等会儿就先去缴费。”
“好。你们中谁是家属，麻烦跟我去一趟办公室，我还有些具体的治疗方案要跟你们家属商量一下。”说什么商量，其实也就是要离开病人讨论截肢的事情。
张秀菊没什么文化，之前医生跟她说了这个事情，她只顾着伤心，也决定不了，只记着绝对不能让刘三知道实际情况。这时候听医生这么一说，她只能哀求地看向村长和尹国民。
村长连连点头，安抚地看了张秀菊一眼，跟着医生的脚步出了病房。
尹国民等了一会儿，假装要带老人去外面吃点东西，搀扶着刘三娘也出了病房。
三个人到了主治医生的办公室，听他细细说刘三的病情，一个个脸上都带上哀戚。没有了双腿，刘三一辈子只能坐在轮椅上，他的下半辈子就要毁了，干不了农活，哪里能活的好？
“医生，没有其他办法了吗？”尹国民还抱着最后的希望。
医生叹了口气，甩了甩手上的X光片，对光看着，边看边说。
“你们看他的腿部，骨头几乎全部都摔碎了，碎片刺进肉里，这样的情况根本不可能仅仅靠手术就治疗好，他的腿已经不能用了，这样的碎骨头根本支撑不了他的身体重量。而且他现在情况已经很严重了，腿部严重感染，我们从第一代抗生素用起，到现在已经用到最新一代的抗生素了，如果最新一代抗生素都不能控制他的感染，他就只能……”
刘三娘整个人都软了，她已经听出了医生的意思，如果这个抗生素都没用，那她儿子只能等死了！
“啊啊啊，我的三儿啊。怎么就这么命苦，这是要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啊。”老人哭起来，浑浊的泪水顺着满是皱纹的脸往下淌，让人无端心酸。
尹国民只能尽量扶着她，避免老人伤心过度。
医生也有些不忍，但还是把该说的话都说完。
“如果要截肢你们最少要准备10万块钱，这是最保守的数字了。你们，尽快下决定吧。”
说完，医生自己先离开了办公室，给尹国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