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矢惊地紧紧拉住北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这一幕与当初预知的画面相重合,北辰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早已预料到了不是么。
“北辰,北辰……我们怎么办?阿斓,阿斓她会不会有事?!”只是当她回头,却见北辰没有丝毫的动容,平静中带着怜悯,如同俯视着万物生灵的悲欢喜乐,那般波澜不惊,仿佛……见惯了生死。
北辰对上光矢的目光,将那神情瞬间隐去,他眸若星辰露出令人安心的笑容:“放心,没事。”只是谁也不会知道他想的真正是什么。也许……光矢没事,那么就是没事了吧,其他人……又与他有什么关系。
这时,救护车呜呜地赶到了,闪着红灯格外醒目。
几名学生被救了出来,当中也包括宁斓,光矢连忙扑了过去:“阿斓!阿斓!你怎么样?”
而北辰,却上前询问医护人员:“请问,有没有人员死亡?”
那个医护人员正忙着抢救,没理北辰。
“请问,有没有人员死亡?”北辰又问了一遍。
“目前没有。”冰冷的声音极不耐烦地回答道。
“没有……没有……“北辰的嘴角扬起胜利者的笑,像是对神灵的嘲笑,好啊,他终是阻止了这场还没来得及发生的悲剧,他突然感到高兴,一种从未有过的酣畅淋漓的搞笑,似乎这之前的所有痛苦压抑全部烟消云散,可他不曾知道,为了这一刻的喜悦,这一刻的胜利,所要付出的代价是有多么惨重,年少轻狂,祸乱一生,却从不后悔。
作者有话要说:
☆、(六)
医院里的空气混合着消毒酒精的味道,望着来来去去行色匆匆的人,光矢有瞬间的恍惚,如果,这次她也去了秋游,那么此刻……她是不是也在急诊抢救室里被手忙脚乱地抢救呢?
北辰回过身:“在想什么呢。”
“北辰,你说我怎么就这样好运,竟躲过了这劫难……”
北辰低下头,看着刚到自己肩头的光矢,他听见自己笑着说:“这么说来我也很好运啊。”你看我还是成功地将你留在这个世界上,我终究还是为你做了一件我该做的事。
光矢眨眨眼睛:“也是,我们俩运气真好。”
宁斓的伤并不严重,只是父母都在外地,于是光矢决定拉北辰同自己在医院里陪她。
宁斓见到面前这两个人,原是恹恹的疼痛状,一下子神情激动:“你……你们……!!!”光矢连忙捂住她的嘴,隔壁病房都住着同学呢。
宁斓感觉自己是出现幻觉了,平日冷冰冰的北辰,此刻就站在光矢的身边,静静地笑着看着光矢的一举一动,仿佛眼里映出的,只有她一个人。
宁斓拉住光矢,一脸八卦:“我就觉得你俩这几天不对劲,班里也有传言,没想到是真的啊呀呀,难怪难怪今天都不来秋游,原来……”她仰天长叹了半天,终于痛心疾首到地得出一个结论:“光矢你重色轻友,我拒绝和你交流。”
“……阿斓,重色轻友的话我就不会第一时间……”
“对。”北辰打断光矢的话,“她就是重色轻友,你有异议么?嗯?”
声音不重,宁斓却莫名觉得身后升起了一阵冷风:“啊……这个啊……没有,咳绝对没有……我开玩笑开玩笑……哈哈……”忽然觉得,在这种情况下说出这种话,简直是找死……
深秋的夜晚宁静地降临,月亮像是黑夜的瞳孔,带着几分淡淡的哀伤气息,静静流淌下轻纱般的月光。
好不容易伺候着宁斓那家伙睡着了,光矢坐在长椅上松了口气。
长椅上,北辰和光矢仰望着深色的天际,明灭着星光。
星星在浩瀚的天穹中忽隐忽现,就像是浩瀚的人群里只有那么几个曾经相遇过的人,但却是形同陌路,人来人往的地方,是最冷清的地方,因为你会突然害怕,害怕走失,害怕你在乎的人只是在一眨眼的瞬间便在人群中消失,从此在没有影子。繁华的一切就像是天堂的街头,路过的人再多,却都是虚浮的灵魂,他们没有感情,与星辰一样在冷酷黑暗的空中无情地俯视人间的悲欢离合,他们从不悲伤,他们孤独到已经麻木,也许在很久很久之前有过感情,或许幸福或许悲哀,但那毕竟是很久很久以前了,偌大的天宇冷清的星辰幽幽的光芒没有哀怨,却让那些看星星的人感到一种莫名的哀怨。
光矢缩了缩脖子,喃喃:“怎么这么冷,冻死人了。”那冷色的星光散着寒意。“
“冷么。“北辰轻轻将光矢揽在怀里,拥住她,目光像是静水凝视天空,他的温度让光矢安心下来。
他多想永远能这样抱着她,感受到她的气息,然而北辰嘴角的笑意凝住了,他长长的睫毛动了动,没有声息地看了看怀中那专注的光矢,那么安静,那么美好,仿佛像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只想在他身边。可是,能有多久呢,北辰望了望孤星,他的同伴,是啊,神灵不会放过他,也许就在不久之后,他就要离开她了,应该这么说,在不久之后,他们就要从此永别。
北辰靠在长椅上,有时候,他也会想,之前这一切会不会只是一个少年荒谬的梦境?会不会只是不真实的臆想?而他和她都只是普普通通的高中生……然而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北辰,跟你在一起真好。“光矢倚在北辰怀里仰望天空,不由感慨道。
北辰,明亮的瞳孔里一闪而过的慌乱,也许是过了很久,也许只是一会儿。北辰顿了顿,淡淡的声音有些迟疑。
“可是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呢。”北辰似乎是自言自语。
“嗯……”光矢没听清,“啊?你说什么?”
“没什么。”北辰揉了揉光矢柔软的头发,“也许有些人本来就是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他说的时候,声音很疲倦,他累了,他不想在这痛苦的诅咒中纠缠,他只想做一个普通的少年,只想陪在她的身边,这个要求对别人来说似乎再简单不过,可是对他……对他来说,简直是异想天开,是的,异想天开。少年那眸中染上了一层莫名的哀伤色彩。在黑夜里慢慢凝结成霜。
“北辰,你怎么了啊?”光是一点都听不懂北辰的话,北辰的表情让她突然觉得害怕,她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她的北辰会有这样的表情,这并不是一个十六七岁少年该有的表情,北辰,他从来没有那么陌生过。
北辰没再说话,只是很安静地注视着星空。
光矢靠在北辰的肩头,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北辰,你刚才说的话,我听不懂。”
北辰回过头认真而疑惑:“我刚才……没说过什么啊。”
“你没说什么?”光矢看着北辰,他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难道是幻听了?好吧,她不得不承认她经常有这类奇怪的毛病。没错她就是幻听了,要不就是她不小心睡着了,做了一个很短的梦,短到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梦,北辰还是原来的老样子,深蓝的眸很干净,没有一点她刚才看到的痕迹,这一点让光矢更加确信了自己出现了幻觉。
“北辰,我困了,我刚才一定是在做梦吧。”光矢闭上眼睛,喃喃地解释,她的北辰才不会那么忧郁地说那些话,她一定是在做梦。
北辰看着光矢的样子,傻得让人好笑,她对自己总是无条件相信,尽管是这样烂的谎话。这样也好,那就永远不要知道吧,不知道他之前所做的一切,也不知道他将会离开,不知道他将会忘记一切,不知道他将会像头顶上那些没有感情的星辰一样,任何悲欢在眼里都空无一物……
可是光矢那个笨蛋啊,如果……如果他真的离开了,她又会怎么样?她还能像现在一样笑得没心没肺吗?她还会每天一遍一遍叫着北辰的名字吗——然而那个叫北辰的人却早已沦为虚浮空洞的灵魂,从此天涯海角,再无此人,她会难过吗?她会哭吗?
北辰想象着,再也无法平静,头脑乱得如锅粥,嗡嗡作响。
于是他站起来。
“北辰。”身后传来光矢的声音:“你怎么啦,我说错了什么吗?”
“没有。”北辰并没有回头,“很晚了,回去吧。”
“哦。”光矢看着月光下北辰的影子,清冷的月光自顾自地亮着,不管照亮的是谁,不管照去的方向是哪边,无数寒意四处流窜,流经之处,一片荒芜。
“北辰……你有心事吗?”
“心事?”北辰的声影一僵,顿住脚步,他回过身朝光矢微微一笑:“我能有什么心事,只是有些困了,别胡思乱想,走吧。”
他的语气是那么轻松,只是光矢没有注意到,那笑容里带着一种苦涩,黑夜掩盖了那个少年的笑,包括他的心思。
光矢淡淡地应了一声,快步跟上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七)
下课时宁斓拍了拍光矢:“咦,光矢啊,这几天你和北辰有点不对劲啊,吵架了?”
光矢将头扭向一边:“哪有,你想多了。”语气是那样肯定,然而光矢心里没有底,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一点一点瓦解,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学校回复正常上课后,北辰对她好像回到了从前,冰冷冷的不多说一个字,也不对她微笑,只会将疏离的目光移开,这让光矢心慌,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似乎如同之前的一切都是在做梦,梦醒后,什么都没有了。
可是他说过的一切,历历在目,分明是那么真实,他那如星辰般明亮的笑容,光矢是一辈子都忘不了的,梦……哪有这么真实的梦?
北辰,他到底是怎么了……
出校门的时候,她看见北辰站在校门旁,仿佛在等着谁。
是在等她吧,光矢笑起来,几步走上前:“喂,北辰。”
北辰抬起头,那一瞬间眸中有光亮起,他说:“你来了。”那笑容又如同光矢之前见过的一般无二。这场景光矢仿佛等待了无数次,想象了无数次……然而身后却传来女生笑声:“阿辰,这么早啊。”
光矢愣住了,她只听见北辰说:“你呀,这么晚出来还好意思说。”说话间如同没有看到光矢一般,绕过她,径直走上前去。
光矢回头,那个女生身材高挑,在夕阳的光辉里笑得耀眼。
而北辰,她的北辰,上前挽住她的手,看上去很熟练,仿佛这个动作已经做过千百次,夕阳在他们身上散着金光,似乎世间万物与之相比都黯然失色,两人身高相差不大,站在一起,如同璧人一般。
“北辰,你站住!”光矢喊。
北辰的脚步终是停下,他没有回头,只是叹了口气:“光矢,对不起,我们……分手吧。”
他说,光矢,我们分手吧。
毫无预兆,这句话如同晴空里的一声炸雷,在光矢的脑中炸开,光矢,我们分手吧,分手吧。没有解释,没有表情,连声音都是没有温度的,风吹过他那宽大的校服,耳边传来同学三五成群嘻嘻哈哈不同的笑声。光矢在那一刻忽然感觉,这个世界没有剩下什么了,她听见自己深深的血口子里鲜血汩汩,绞痛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说,光矢,我们分手吧。这句话像电影一样被复制,剪辑,播放,重倒,循环。光矢抬头,夕阳的光灿烂却并不刺眼,光矢就这样看着,看得眼睛开始发痛,光线在眸底散开一面面亮闪闪的碎片,她流不出一滴眼泪,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