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歌(三册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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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歌(三册完结)- 第1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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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珏笑看着他,眼中有寒冷的星芒。

    刘贺心底有寒意涔入四肢百骸,他很想拒绝去听答案,因为他知道答案也许比杀了他更可怕,可他必须听。

    “是红衣。”孟珏似乎很欣赏刘贺此时脸上的表情,说话的语气分外慢,“二哥是豪气干云的男子,他为什么会愿意屈就于王府?因为红衣是二哥的亲妹妹!小时候被父母卖给了人贩子,后来被辗转卖到王府。”

    刘贺的身子控制不住地抖着,“月生……他……他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告诉你,你就能阻止你的母亲把红衣毒哑吗?告诉你,你能让红衣说话吗?告诉你,你就能补偿红衣所受的罪吗?告诉了你,你能做什么?”

云中歌 云中歌(三) 血染同心缕,泪洒长命花(7) 

    刘贺张了张嘴,没能吐出一个字,只有身子颤得更厉害。

    “二哥本想带红衣走,可红衣不愿意。”

    “为……什么?”

    “后来,我寻到王府时,本来想告诉你,红衣是月生的妹妹,可红衣求我不要说,她想在合适的时候,自己告诉你。”

    “为什么?”刘贺的声音如将要绷断的弦,他像一个即将被滔天洪水溺毙的人,看着洪水滚滚而来,眼中有浓重的恐惧,脸上却是无能为力的木然。

    “因为她这辈子只想跟着你,所以她不想离开。如果你知道她是月生的妹妹,你一定会对她千般好,把你对月生的愧疚全部弥补给她,也许你还会不顾皇家礼仪,立一个哑巴为侧妃,可她不想要这些,她想要的是因为她是她,所以你对她好。”孟珏微笑,“可惜!红衣竟然一直没有等到这个合适的开口机会。王爷身边的女人来来去去,红衣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哑巴!不过是你家买下的低贱奴婢……”

    “闭嘴!”

    刘贺的魁梧身形,好似突然缩小了许多,他无力地后退了几步,靠在了红衣的箱笼上。

    红衣的盈盈笑颜在他眼前盘旋不去,越变越清晰。

    她侧首时,温婉的笑;

    她低头时,含羞的笑;

    她抬头时,粲然的笑;

    还有她默默看着他时,欲说还休的笑……

    天哪!

    他竟然从没有看懂过!

    或者不是他不能懂,而是他太习惯!

    红衣就像他的影子,随时随地都在,他从不用去想如何得到她,从不用去费劲琢磨她的心思,也从不用担心会失去她,反正她永远在那里。他只要轻轻叫一声“红衣”,她就会盈盈笑着出现。

    可是她再不会出现了,永远不会了。

    ……

    他顺着箱笼滑坐到了地上,一个兰木盒子被带得从箱子上跌落,翻掉在地上。

    “砰”的一声,盒子碎裂成了两半。里边盛放着的一堆编好的绳穗散落了一地。

    一模一样的花式,都是红艳艳的绳子打成,月光下,刺眼地疼。

    他摸索着拿过一个,依稀觉得在哪里见过,却不能立即想起来。想了好一会儿,才记起,红衣临死那天,想要塞到他手里的绳穗就和这个一模一样。

    “这是什么东西?”

    孟珏盯着地面上的鲜红,不能回答。

    如果只是普通的穗子,红衣没有必要做这么多,还珍而重之地藏在盒子里。但是,又的确都是普通的绳子打成,实在看不出它有任何不普通。

    他看了好一会儿,觉得很是眼熟,忽然想起,有一次他去宣室殿,云歌一个人坐在廊下,就编着这个样子的绳穗。

    “来人,来人!”刘贺一连串的大叫。

    四月匆匆跑来,看到刘贺的样子,唬了一跳,这还是那个笑卧美人膝的王爷吗?

    刘贺举着手中的绳穗,“这是什么?”

    四月仔细看了眼,说:“同心结。它的花样十分复杂,却只用一根丝绦结成,编起来很是耗心神。女子用红色的丝绦仔细打好同心结,将它挂到男子的腰间,表示定情,意谓‘永结同心’。嗯……好像还有一句话。”四月边回忆,边慢慢地说:“好像是‘交丝结龙凤,镂彩结云霞;一寸同心缕,百年……百年长命花。’”

    “交丝结龙凤,镂彩结云霞;一寸同心缕,百年长命花。”刘贺的声音似哭似笑,他将同心结凑到眼前,仔细地看着,似乎从眼前的繁琐花结中,看到了当日寂静宫殿中,红衣低着头、仔细织着丝绦的样子,她眼中柔情百绕、唇边含着希冀的微笑,憧憬着有一日,她能把它亲手系到他的腰间。可是直到最后,她都没有送出她的同心结。

    红衣眼角落下的泪,可有怪他的不懂?

    他自以为聪明一世,却连一个女子临死前的心意都看不懂。

    “一寸同心缕,百年长命花。一寸同心缕,百年长命花……”

云中歌 云中歌(三) 血染同心缕,泪洒长命花(8) 


    他趴在地上一个个地去捡同心结,每一个都仔细地捋平,再小心地收进怀中。紫色的王袍在冰冷的酒渍中拖过,他一无所觉。头发上粘满了尘土,他也一无所觉。他只小心翼翼地捡着同心结,好似这样就可以掬住她死时落下的那串泪。

    一寸同心缕,百年长命花?

    孟珏心中滋味难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静静地盯着地上的同心结,忽觉得那鲜艳的红色压得他胸闷,忙提步向外行去。

    如钩的残月,斜挂在灰色的梧桐树顶。

    阶前的寒霜白涔涔一片。

    风吹着门一开一合,发出“吱呀”、“吱呀”的暗鸣。

    静夜中听来,悠长、凄厉。

云中歌 云中歌(三) 天易老、恨难酬(1) 

    阴暗的监牢。

    因为没有阳光,一年四季都有一股发霉的味道,春天似乎永远不会光临,冬天在这里变得更加寒冷。

    云歌安静地躺在枯麦草中,一种好似没有了生命的安静。

    牢狱上方有一个小小的窗户。从云歌躺的地方看出去,能看到一小方碧蓝的天空。时而会有鸟儿飞过,留下几声欢快啾鸣。可她只是闭着眼睛,对一切都毫不关心。

    狱卒将一碗饭放到栅栏前,碗中竟罕见的有几块肉。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罪轻的当即释放,你们这些死囚,可以免去死罪了。头儿吩咐给你们都加顿餐,算是庆祝!”

    牢里面一片“嗷嗷”的欢叫声。

    云歌听到“新帝”二字,突地睁开了眼睛,嘴唇微动了动,想要问点什么,却仍是沉默了下来。

    隔壁监牢里的男子三口两口吃完自己的饭菜,仍觉没有解馋,眼巴巴地盯着云歌牢前的饭菜,“姑娘,再不吃,可就凉了!”

    云歌缓缓起来,端起碗想吃,却觉得胃里腻得人想吐,她把碗递给了隔壁的男子。

    男子大喜,立即夹了一块肉塞进嘴里,又不好意思起来,“你还没有吃呢!”

    云歌摇了摇头,“你吃吧!我吃不下。”

    男子忙把云歌碗里的肉都拨到自己碗里,笑道:“无功不受禄,我看你面色苍白,脚步虚浮,非伤即病,帮你把个脉吧!”说着,探手去抓云歌的手腕。

    云歌想移步闪开,却眼前一黑,向前跌去,忙抓住了栅栏,才没有摔倒。

    男子握住云歌的手腕,替她把了一下脉,不禁摇头叹气,“唉!又是一个可怜人,这死牢里,只应该有死。有了生,反倒是痛苦!”他将肉块全拨回云歌碗中,“吃不下也吃点,有身孕的人不能由着性子乱来,你可还有亲人?孩子的爹在哪里?婆家可还有人……”

    云歌只听到他的那句“有身孕的人”,整个人如在往下掉,又如同往上飘,脑袋里轰轰作响,她呆呆看着男子,看着他的嘴一开一合,却完全不知道他在讲什么。

    她在脑子里把男子的话又过了好几遍,才真正明白了话中的意思,猛地一把抓住男子的胳膊,急切地问:“你刚才说什么?你说我……”

    云歌的眼中仿似有火苗燃烧,映得她的脸庞熠熠生辉,和刚才判若两人。

    男子小心地说:“你有孩子了。”

    云歌的手紧紧扣着他,指甲好似要掐进他的肉里,“你肯定?”

    男子忍着疼痛点头,“我虽不是个好郎中,可喜脉不会把错。”

    云歌一下捂住了嘴,眼中有泪,看着就要落下,不想发了会儿呆,她又笑了起来,“我有孩子了?我有孩子了!”肯定是陵哥哥怕她孤单,才送了他来陪她。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我很苍白吗?我看着很虚弱吗?这样对孩子不好,是不是?”

    云歌的问题又急又密,男子只来得及不停点头。

    对不起,对不起,娘不知道你来了,娘没有好好照顾自己,没有好好照顾你!娘错了!

    她立即端起地上的碗,一大口,一大口地往嘴里塞起食物。

    “你身上有金银首饰吗?想办法买通狱卒,尽快通知孩子他爹,看看有没有办法疏通一下,至少换个好点的监牢,不必男女同狱。”男子哪里能知道霍成君特意下令将云歌囚在此处的原因,还一门心思地帮云歌出着主意。

    云歌手中的筷子停住,视线落在了不知名的虚空,她眼中浓重的悲伤,令人觉得风凝玉碎、天地皆泣。男子也算见惯生死的人,却从没有见过这么多的哀凄,好似随时可以吞噬掉她单薄如蝉翼的身躯。

    她突然侧头一笑,柔声说:“他出远门了,一时回不来,不过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我前几天做错了,以后不会了。”她微笑时,唇角轻扬,有一种异样的倔强和固执。

    她低下了头,大口、大口地吃着饭,睫毛上似有泪珠,莹光闪烁,却始终没有落下。不一会儿,她就把一大碗饭全部吃完,抬起头问男子:“我的气色是不是看起来好一点了?”

云中歌 云中歌(三) 天易老、恨难酬(2) 


    男子重重点了一下头,“好多了。”

    云歌从最安静的囚犯变成了最好动的囚犯。

    每日的清晨和晚上,她都会在四方的监牢里面绕着圈子散步。

    “这样是不是对身体比较好?”

    男子点头。

    每天,当阳光照进牢房时,她会在一小方块的阳光下,慢慢地打拳。

    刚开始有不少囚犯盯着她的身体打口哨,说一些混帐话,可她充耳不闻。

    在阳光的映照下,她的脸上有晶莹的光芒。

    她的神情,好似站在碧绿的草地上,沐浴着灿烂的阳光,迎着和煦的风,自由自在地舒展着身体。她的安详平静让偷看她的囚犯渐渐安静。他们仍然会盯着她看,可眼中的污秽渐渐消失。

    每天,吃过晚饭后,她都会轻声哼唱歌谣。

    男子知道她是唱给腹内的小生命听的。

    有的歌听得懂,有的听不懂。

    每当她温柔地唱歌时,牢狱里面会异常地安静。

    在这个充溢着死亡的黑暗世界中,她的歌声让他们想起了很多东西。也许是寒灯下缝衣的母亲,也许是邻家妹子鬓边一朵野花,也许是新婚之夜,妻子的一抹娇笑,也许是孩子的第一声啼哭,也许只是年少时,一个可望不可得的温柔眼神。

    一个个手染鲜血的人,心竟会在她的歌声中变得一瞬柔软。

    粗豪的昂藏汉子,从她的歌声中,竟听懂了一些东西,每到吃饭时,会把碗中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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