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停车，我就自己跳下去。”季冬暖一只手放在把手上，轻轻一推，车门已然开出一条小风，冷风凉凉地灌进来。
司机无奈地叹了口气，急刹车靠边将车停下，季冬暖连行李都不顾就往回跑，西瓜也从车窗逃出来，跟在季冬暖后面。
“霍世江，我才不信。”她心中肯定地说。
这条路是多么漫长，比她大学时候跑的三千米长跑还要长。她脱下脚上的高跟鞋，扔在路上，然后迈开双腿向前跑去。每隔五十米就会有一盏路灯，她心中数着，穿过一道又一道光影。西瓜与她保持一致的速度，陪着她。她心猛烈地跳着，双颊发烫，喉咙生痛。渐渐地她体力不支，呼吸不过来，只好将速度放慢下来。
霍世江站在二楼的窗前，一直看着刚才季冬暖离开的方向。
他知道他自己是多么狠心，也知道她会恨她，可是如果不这样，他不知道她还能不能安全地回来。与其让她受到伤害，倒不如让她恨他。他宁愿她恨她。
他看到那辆载她而去的车已经消失在尽头，就像一件珍宝永久离开他。他待了一会儿，转身，仿佛听到屋里面她的笑声和西瓜的呜咽。
可是她不会回来了。
一声叹息在幽暗的房间里响起，若有若无。他再次将脸转过来，留恋地看着窗外。
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在寂寞的路上正慢慢靠近，车流从她们身边穿过，他看清了，是季冬暖和西瓜！
她的双腿似是无力，跑起来摇摇晃晃，她跑累了停下来，西瓜绕着她的双腿摇着尾巴。她又继续跑，一张脸越来越清晰。
她是……赤着脚……霍世江几乎将脸都贴在了窗户上。
就快要跑到霍世江院子时，季冬暖摔在了地上，她痛得抬头，正好看见霍世江站在楼上，他在看她。
她就知道，霍世江是爱她的。
“霍世江！”她站起来，面带微笑，一步一步走近。可是他却突然转身，离开了窗边。
她以为他是要下楼来拥抱她，她忍着脚痛，静静站在霍世江的门前。她输入密码，门锁却一次一次地警告她，密码输入错误。她只有孤身一人，手机放在里包里，包和行李都被留在了车上。她敲门，在楼下一声一声地呼唤。
等到那辆送她走的计程车再次回来，霍世江都没有下楼来。
“小姐，现在都这么晚了，您再不走，就没有车了。”司机下车来，好心地对她说。
“是不是霍世江叫你回来的？”她笑。
“是……夜里凉，您就算在这里等一夜，霍先生都不会见您的。希望您不要为难我，我还要养家糊口，真的得罪不起。”
“所以有钱有权就能决定所有的事？玩弄别人的感情，断的干干净净……”她蹲下身子，将西瓜抱在怀里，“西瓜，我们走……”
眼泪在她坐上车的那一刻流下来。他不肯见她，轻轻松松就将她推开。
“嘭！”霍世江一拳打在门上，他无力地伸开手，鲜血一滴滴落到地板上。
几乎是一夜之间，所有的事情都变了。报纸头条不再是她季冬暖，而是久未露面的余卿。余卿穿着新季华服，对着镜头笑靥如花。
“余小姐，昨晚我们都接到消息，听说您即将和霍先生订婚，请问这是真的吗？”记者问。
“是不是真的，大家再等一等不就知道了吗？”余卿捂着嘴笑，纤纤玉指上一枚戒指极为耀眼。眼尖的记者看见了，紧接着夸道：“余小姐这枚戒指是Miss。余最为有名的情侣对戒吧，这一只在您这里，那一只是不是在霍先生那儿呐？”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余小姐和霍先生是天作之和，到时候举行婚礼，一定不要忘记我们啊。”记者捡了好听的话说。
“好了好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赶着去和霍先生约会？余小姐什么时候跟霍先生一起做个专访吧。”
“再说吧……”
如此暧昧的回答，任谁都想的到，这其中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余卿的确是去见霍世江的，她怀着大好的心情在平时爱逛的店子里挑了一条裙子，又去做了美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下午六点，她开车到城西的私房菜馆，霍世江已经早就在哪里。她停好车，在服务员的带领下进到包厢。
“世江哥。”她甜甜地叫，紧挨着霍世江一旁的座位坐下。她看到霍世江的右手包着纱布，紧张地问：“世江哥，你怎么受伤了？”
霍世江抿了一口白酒，眼睛在她身上逗留几秒，继而冷笑一声。“没什么事，就不要乱说话。”他将新鲜出炉的报纸推到她眼前。
“这个啊，这个是记者乱写的。你也知道的啊，记者就喜欢编造事实，我不过就戴了戒指，他们就乱写。世江哥，你生气啦？”她小心翼翼地看着霍世江的神色。
“对我就不要演戏了。”
“世江哥，”余卿笑容僵住，“我没有演戏。霍伯伯不是说，你今天找我就是为了说订婚的事么？既然事情都定下来了，我在记者面前说这些话又有什么错？反正再过不久我们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
“我不会和你订婚，”霍世江眼睛里全是冷漠，“余氏是否霍氏与我无关。”
“没有余氏，霍氏集团只有死路一条。我知道是交易，用你我的婚姻来换取霍氏与余氏的合作……可是世江哥，我愿意，除了你我不想嫁给别人……而且我也相信，你迟早会有一天会爱上我的……只要我们订婚，所有问题都会解决。”
“你太高估你自己，或者说，你们都太高估你们自己，”霍世江站起来，“我已经退让得太多，不能再受控制。”他走出去，不顾身后的余卿的叫唤。
霍与正从余力嘴中得知这场约会的情况，气的心脏病差点复发。
已经解决了一个季冬暖，霍世江还是不肯和余卿结婚！眼下距离最后期限没有几天，霍与正断不能让霍氏被霍世江亲手断送。看来，他不从季冬暖下手，是不能让霍世江轻易服软了。
☆、第三十五章
再也没有人来围堵季冬暖，她去到公司，其他的同事都以一种玩味的眼光看着她。她听到有人低声说：“还以为真能飞上枝头做凤凰，原来是空欢喜一场。”
是啊，她的可怜遭遇，都不会换来别人的一句同情。
“季冬暖，你到我办公室过来一下。”乔巧将季冬暖叫到办公室。
“乔总。”
“怎么样，需不需要休息一段时间？”乔巧说，“我看你啊这么憔悴，外面那么多新闻，你心里肯定不舒服。”
“不了，乔总。策划部现在人这么少，要是我再请假，他们忙不过来。”
“说吧，你们到底怎么回事，不是都要结婚了的么？”
“不说了，霍世江到现在……都不肯见我……就这么稀里糊涂的，仿佛梦一场……我甚至都不明白，不过一个下午，所有的事情就都变了。”
“其中一定不简单呐。既然你不想休息，那我就安排你一点事做，”乔巧将一份文件交给她，“这是国内4A广告公司联合的一个比赛，我想派你作为胜达的代表去参赛。要是你能拿个奖项回来，我也好让你当部长。”
“部长？乔总，kitty姐比我资历老，部长应该由她来当才对。”
“当然是有能力的人当，kitty那边我也说了，你们两个都参赛，谁拿了奖谁就当部长。好了，你可得加油！”
这次比赛的主题是爱情，对刚刚被失恋的季冬暖来说，真是一个难题。她回到策划部，冥思苦想好半天都没有思路。“kitty姐，当了部长一定要请我吃顿大餐……我现在可是一点想法也没有！”
“得，大餐我请不起，我请你喝茶！”kitty将季冬暖的被子拿了，准备去接水，结果外面进来几个陌生人。
“季小姐，霍先生请你去喝茶。”
这个喝茶，是真的喝茶，在A市的的半山上，最好的茶庄里。季冬暖坐着车，一路忐忑。
茶庄幽静，隐藏在大片的竹林深处。进到里面，只有微弱的光照在地上，她踏着木板，转弯，推开一扇红木雕花门。
“你来了？坐。”霍与正手里端着茶杯，和蔼地对季冬暖说。可这种和蔼却让季冬暖感到莫名的寒冷。
“霍先生找我是有什么事吗？”季冬暖恭敬地坐下。
“喝茶，你尝尝，顶级的庐山云雾。”霍与正将小杯递给她。她结果，细细品着，却茶不知味。
“感觉怎么样？”
“好喝……可是我不是懂茶之人，说不出它好喝在哪里，只能让您笑话了。”
“也是，你不懂这杯茶，一样的，你也不懂霍世江。你和他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我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总喜欢什么灰姑娘王子之类的爱情，但我从来不看好……不是同一类人，连交流的话题都没有，还谈什么感情？”
“霍先生今天来找我就是说这个？”
“霍世江总喜欢跟我对着干，不接受我给他安排好的婚姻，偏偏喜欢上你……我以为耍一点手段让他认清，他就能和余卿订婚，没想到他这么不懂事儿。”
“您的意思是说，是您强迫他离开我的？”季冬暖又激动又心寒。
“要不是你们部的kitty告诉我，你和霍世江要领证，恐怕我现在做什么都来不及了。说起来，还要感谢她呢。”
Kitty……季冬暖不敢相信。她那天不过就是将领证的消息告诉了kitty，结果下午就没去成，再然后晚上霍世江就那样恶言相对了。
“职场上从来没有朋友，怎么季小姐都不懂呢？只要我一个电话，你的朋友、同事甚至亲，都可能出卖你。你若是肯离开A市，再也不缠着霍世江，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姐姐的那个公司，我能让她碰上一起赔偿案，就能有第二次，霍世江他能帮你一次，可不一定能帮第二次。轻则赔点钱，重一点，坐牢都不一定。
“你就算为了所谓的爱情不在乎这些，可你父母呢？你可不能这么自私。我有千万种办法让你知难而退，可是我今天请你喝茶，就是要和平处理这件事。怎样让霍世江和余卿顺利订婚，还希望你好好想一下。”
季冬暖都不知道是怎么从茶庄出来的，她拒绝了车，一个人从山上走下。霍与正的车从她边上驶过，他放低车窗，对季冬暖唯一颔首，目光中满是轻蔑。
山中幽静，风吹着周围的枝叶摇动，天色渐暗，这一条路还有很长。她走累了，坐在盘山公路边上的石墩上，揉着自己酸痛的脚踝。她翻开包，这才看到手机上霍世江的十几个未接来电。她鼻子一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抱着手机，紧紧蜷缩成一团。
霍世江，我还能不能爱你？我拿什么去爱你？你呢，你拿什么来爱我？
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都在她身边停留，问她要不要帮忙，可是她不回应。没人能帮她，她可以孤身一人去抗争，可是其他人怎么办？
一辆车迎面而来，车灯远远照在她脸上，她条件反射抬起胳膊去挡脸，几秒后刚准备把手放下，结果被来人一把搂在怀里。他搂得她喘不过气来。
“霍世江……”她委屈地哭出来。
回应她的是狂热的吻，他捧着她的脸，深深吻着。身边的车一辆接一辆，可是在这一刻，仿佛四周的花全部开放。霍世江从来没有如此思念过她，短短三四天，他都忍着没见她。他这几日深夜到她，都会静静站上一个小时。他知道她就在里面，可是无法相见。只要一相见，所有的事都功亏一篑。
当他知道她被霍与正请到半山茶庄的时候，他脑子一片空白，当即抛下所有的事，在最快的时间赶过来。他只想在这一刻拥有她，保护她，爱她。可是他片刻之后就清醒过来，他不能，他不能再次给她希望。
霍世江松开她，换成一副冷漠的表情。
“季冬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