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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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尸- 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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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仿佛很累,累得不想站起来,走出去。

    所以,他依然闭着眼睛,依然按摩着自己的太阳穴。

    “三郎,你觉得那些肉块,会是谁的?”
第廿五话 主任
    这个问题,让我有些吃惊。

    但并不是因为这个问题本身,而是因为它出自张主任之口。

    张主任,本应该不会问我这样的问题。

    我在这起案件中的角色,决定了,他不会问我。

    可是,现在,他却问了。

    问了,就要回答。

    “我……我不知道。”

    的确,我真的不知道,我又怎么可能知道呢?

    张主任依然闭着双眼,他的眉头,却紧皱着。

    “是啊,你当然不知道,我当然,也不知道。”

    他的声音,很淡很淡,就像是睡熟的人的梦呓。

    房间里,仍然只有我们两个人,昏暗的光线,窗外的大雨如注,一切,却仿佛都已凝固了起来。

    “三郎,你还记得那只手吗?”

    忽然,张主任再次打破了宁静。

    “那只手?哪只手?”

    “那只同样在肉块里,被人烹熟的手。”

    “嗯,记得。”

    虽然我不想记得,但是我却一定记得。

    那样的东西,谁看了,又能忘记呢?

    张主任忽然再次睁开双眼,他却没有看我,而是看着已经被合上的报告。

    然后,他淡淡的说道:“我本以为,那只手,那只被人烹熟的手,和那些同样被人烹熟的肉块,都是来自同一个人的身体……”

    他只把话说了一半,但是这一半,却已经足够了。

    看来,那只手,和那些肉块,并不属于一个人。

    我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许,现在沉默着,才是最好的沟通方式。

    “三郎,你喜欢自己的工作吗?”

    忽然,张主任看向我,却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的跨度,显然很大,所以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他却笑了,我依然沉默着,没有回答。

    “我的这个问题,你是不用回答的。”

    他说着话,脸上依然在笑,笑容却突然变得狰狞,变得让人有些不舒服起来。

    是啊,他的这个问题,我怎么回答呢?

    说喜欢吗?

    如果喜欢,那就是我喜欢死人,喜欢死尸,喜欢那些血肉模糊的冰冷的尸体。

    说不喜欢吗?

    如果不喜欢,那我又怎样去面对那些死人,那些死尸,怎样去为他们认真的,详细的,拍摄每一张照片呢?

    所以,我是没有办法回答他的这个问题的。

    张主任终于不笑了。

    刚刚,他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而那个从来都是慈眉善目的张主任,刚刚,却被隐藏了起来。

    我却忽然有一种感觉,张主任,他到底是隐藏了慈祥的自己,还是隐藏了刚刚那个狰狞的自己呢?

    到底哪一个他,才是真实的他呢?

    我正在愣神,可张主任和我的谈话,却还没有结束。

    他从怀里掏出一盒烟,一支烟,递给我。

    ——我从未拒绝过别人递过来的烟。

    点燃,我和张主任,同时深深的吸入一口浓浓的烟。

    “三郎,你对这起烹尸案,怎么看?”

    “我?”

    “对,你。你怎么看,就怎么说。”

    我怎么看,就怎么说?

    可是我还从未想过这个案子。

    甚至,我只是刚刚才了解到,那些白白的肉块,竟然都是些人肉。

    不过既然让我说,那我就想一想,然后再说。

    沉默,一口香烟,吸入,吐出,片刻。

    “张主任,如果是我的话,我不会把那些肉块,还有一只手,扔在饭店的垃圾堆旁。”

    张主任也在吸烟,然后,他在点头。

    “如果为了毁尸灭迹,那根本没有必要大费周折,把人肉切成一块一块,而且是那样规规矩矩的一块一块。”

    张主任仍然在吸烟,他只有承认。

    “这些事情,他做的并不周密,也不完美,甚至还有些愚蠢,但是,从那些肉块上,那些被整整齐齐切出来的肉块上,可以看出来,他这个人,应该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所以……”

    我还没有把话说完,张主任却突然接道:“所以,他一定是故意把东西放在那里的。”

    “嗯,也许是这样的。”

    我和张主任的结论,确实是一样的。

    张主任吸着烟,很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淡淡的说道:“可我却想不通一点。”

    “哪一点,您说。”

    “他故意把东西放在那里,一定是有什么特殊的目的,但是这个我们先不去管它……”

    张主任又吸了一口烟,接着说道:“我想不通的,却是他既然要把东西故意放在饭店后门,故意被人去发现,去怀疑,去报案,那他为什么要放这样的东西呢?”

    “您的意思是……”

    我没有太明白张主任的话。

    “我的意思是,他完全可以只放下一只手,一只血淋淋的手,又或者,他可以放下一大块肉,人肉,只要让人发现,那是块尸体的碎片,这就足够了,这就完全可以达到他的目的了。”

    我这才明白张主任的意思。

    的确,他为什么要把尸体切成一块一块,然后烹熟,放在一起,仍在垃圾堆旁。

    还有,他为什么还要在肉块里,放入另外一个人的手呢?

    这里面,他,那个凶手,到底想要表达什么样的意思呢?

    我点着头,深深的吸入一口烟,却陷入了一段沉思之中。

    “三郎,如果是你,你会怎么想?”

    本来陷入沉思的我,却突然被张主任这句话,一把拽了出来。

    “是我?谁……谁是我?”

    张主任的目光中,竟然也带着一种犀利的神色。

    “那个凶手,那个切肉烹调的凶手,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想?”

    忽然,我感觉办公室里,更冷了。

    可我却不能抗拒这样的冰冷,还有这样的假设。

    一股莫名的,从未有过的冲动,却忽然从我的心底深处迸发出来。

    如果是我,如果是我做的,我会怎么想……

    “张主任,我觉得,也许那些烹熟的肉块和手掌,并不是一个人的。”

    张主任听我这样说,脸上却显出失望的神色。

    “三郎,我已经说过了,那些肉块和手掌,本就属于两个人。”

    “不。”

    “不?”

    “不,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的意思是……”

    张主任斜眼看着我,带着一种怀疑的神色。

    我只好回答道:“我的意思是,那些肉块,还有手掌,它们都属于不同的人。”

    “不同的人?你是说……”

    此刻,张主任很虚弱,但是他却猛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你是说,那些一块一块的人肉都是……”

    他没有把话说完,只是因为他已不必再把话说完。

    他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我也已经点头示意他,我就是那个意思。

    ——张主任已经不顾一切的飞奔出我的办公室。

    他几乎是撞进自己的房间,然后拿起白大褂,便已经向负一层跑去。

    那里,负一层,是分局的停尸间。

    他一定是奔着那些肉块去的,那些一块一块,被切得非常仔细,而且规整的肉块。

    ——大雨下了整整一天的时间,从早晨到傍晚,昏暗的光线,稠密的雨丝。

    直到傍晚我离开办公室的时候,我仍没有再看到张主任。

    我不知道,他是否还在负一层的停尸间里,还是,他早已经离开了。

    雨天,本来就会昏暗,所以,黑夜,降临的也早了一些。

    当我再次路过街角的酒吧时,我还是忍不住,停下车,走入了那间熟悉的,昏暗的酒吧。

    时间还早,我却不准备那么晚离开。

    一杯烈酒,一个角落,一支烟。

    陪伴着我的,永远是我自己的影子。

    “叮铃铃……叮铃铃……”

    电话声,突然响起。

    我的电话,似乎只有在黑夜中,才会响起。

    “喂?”

    “喂,是钟三郎吗?”

    电话那边,带着浓重的瓯江口音,说着别扭的普通话,声音,却有些熟悉。

    “对,我就是。”

    “少主,是我,我是吴德……”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乡音,熟悉的吴德。

    我的心里多少有些高兴,但却是淡淡的高兴。

    “嗯,吴德,你好,你有什么事情吗?”

    “太好了,少主,这次打电话来,是我想主动跟你汇报一下,你交办我的那几件事情……”

    “好的,你说吧。”

    ——电话打了很久,才挂断。

    不知不觉中,酒吧里,又剩下了我自己。

    杯中的酒,还剩下多半杯,我却端起来,一饮而尽。

    只因为我不想再等,等那个可能会出现的“朋友”。

    我像逃命一样,仓促的走出酒吧。

    钥匙,钥匙门,扭动,摩托车像是发疯一样的逃离这个街角。

    我忽然发现,这个酒吧,这间街角孤独的酒吧,竟然对我有着奇怪的吸引力。

    恐惧,兴奋,迷惑,眩晕,恶心,烂醉。

    一切的感情,在这间酒吧里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颗药丸。

    这颗药丸,是致命的毒药,可我却已经离不开它。

    ——回到家里,关颖已经睡下。

    又很晚了,我发现在厨房里,有一袋打开了,却没有动过的泡面。

    我的心里,忽然暖和起来。

    今晚,我可能错过了一碗香喷喷,热腾腾的泡面,还有一张像海鸟般可爱的笑脸。

    不过,今晚,我错过的,也许远远不止这些。

    ——闭上眼睛,身下冰冷的地板,还没有被我的体温焐热。

    窗外的雨声,还有黑暗,依然是今夜的主题。

    ——没想到,吴德在电话里,提起了他……
第廿六话 女人
    吴德,说起话来,总是很小心的。

    他本就不是一个随便说话的人。

    所以,吴德对我说过的每句话,我都会认真的听,然后认真的在心里,记下来。

    吴德,提到了“他”——我的父亲,钟义。

    吴德说,我交给他的三件事情,他做的很用心,也很欣慰。

    用心,是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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