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的袄裙,又看了看饿得肚皮贴着的可爱,不禁又悲伤了一回。其实自己倒还好,虽然没剩几件好衣裳了,但总归没饿着过,可爱就不一样了,虽然大周朝杀条耕牛都得备案,但在何府,日日都是两顿牛肉喂着,那时候可爱多威风,皮毛油亮,小牛犊一样虎虎生威,现在看起来快成流浪狗了。
“走,姐带你吃好吃的去!”何雅一拍可爱脑袋,可爱立即两眼放光。
一般狗的智商相当于二三岁的小孩,但可爱血统高贵,父母据说都是犬王,何雅评估可爱智商可能相当于六七岁的孩子左右,平日敛着就够凶狠的了,又加上极其忠诚,比起沈澈来,何雅觉得可爱更不可缺少。
牛肉是吃不起了,有钱也不一定能买着,何雅带着可爱径直去了烧鸡老店,天冷人也少,烧鸡曹听见动静连忙探出头来,瞧见何雅怔住了。
何小虎半年前还带人砸过他的店,说他家烧鸡不干净!
烧鸡曹伸手就要关门,何雅手伸了进来,一把碎银子搁在烧鸡曹眼皮子底下:“两只烧鸡!”
何雅手上的银子够买四只的,闪着细碎光芒银子让烧鸡曹咽了咽口水,口中吐出俩字——“不卖!”
……见钱眼开的烧鸡曹有血性了?!
何雅眼疾手快,两只手撑住门板冲烧鸡曹冷笑。
“我-说-不-卖!”烧鸡曹咬牙切齿,碍于何雅是个女子不好意思出手推她。
“可爱,你自己去拿!”何雅悠悠道。
可爱非常熟悉主人的这种气势,后腰一弯,便从两人撑起的门缝里钻了进去,围着那堆刚出锅的烧鸡一转,一嘴叼住两只并排的鸡腿,正好带起两只烧鸡,优哉游哉地从两人撑起的门缝里钻了出去。
“你……”烧鸡曹气得说不出话来。
“拿着吧,你家烧鸡很好吃,我上次故意气你的。”何雅微微一笑,把碎银子塞到烧鸡曹手里。
这银子……这笑容……哼,下次我坚决不卖!
“人老了,要有气度哦……”远去的何雅一回头,烧鸡曹砰一声把门死死关上了。
“嘿!真小气,可爱,走——”
武定侯府前掉光叶子的大槐树下坐着一人一狗,各自衔着一只鸡腿。
侯府大门紧闭,门缝里飘过数条黑影,再三观望,一人一狗巍然不动。
“怎么办?小侯爷快回来了。”
“老爷也快回来了。”
“如果在小侯爷在老爷回来之前先看到她……老爷会宰了我们的!”
“她怎么就得了信儿,知道小侯爷今日归家……”
“我看不是得了信儿,这个月她已经来了十六天了。”其中一人掐指一算,今日可不是十六!
“出去赶她走!”这话明显底气不足,其余几个人都垂下了脑袋,何雅身边那只恶犬,可不是想打就打的。恶犬是皇帝赏赐的,何家倒台了,何雅嫁出去了,恶犬依然在,且成护身符!
几个看门人正皱眉不展时,马蹄得得和车轮辘辘的声音从紫衣巷的尽头传了过来。
小侯爷?老爷?
无论哪一个,他们都觉得很可怕,沿着那条门缝儿,从下到上趴了一排脑袋。
何雅在外面,听得更清楚,抬眼望去,两匹油光水滑的枣红马拉着一辆乌紫色马车驶过洁净的青石地砖,随着马车前进,悬挂在车厢四角处的紫色流苏欢快地舞动着,贴在车牖上的金箔也闪闪发亮。
哼,姐以前坐的可是四匹马拉的车!何雅吐掉口中的鸡骨头,眼睛却弯了起来,她有一双一笑起来便弯成月牙的眼睛。
虽然没等到蓝景明,等到蓝文君也一样的,按她以前对自己唯唯是诺的态度,弄点银子救救急应该还是可以的。
侯府大门后的几个人面露古怪,极快地把侧门打开,准备迎接武定候的庶女回府。
何雅瞧着马车越来越近,连可爱也感觉到主人激动的情绪,站起来陪着何雅。
紫檀木的车厢,窗牖上挂着淡紫色的绉纱,隐约看到里面半张丰腴的脸,速度不减地从何雅面前奔过。
“喂——蓝文君!”何雅以为蓝文君没看到自己连忙大喊。
“她叫你……”车厢里有人低语,却藏不住那股春风得意和扬眉吐气。
“蓝-文-君——”何雅又大叫了一声。
马车在进门之前戛然停止,侯府下人们看到蓝文君满是珠翠的头探了出来。
“我说蓝文君,早就叫你不要插那么多珠钗,看起来就像插满糖葫芦的草把子……”何雅笑着跑过去。
“老福,你是怎么看门的?叫花子都要跑进侯府了……”蓝文君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何雅。
蓝文君从来都是低声细语的,温情脉脉的……何雅脚步一僵,动物比人类感觉更为灵敏,从蓝文君的头探出,可爱的尾巴就停止摇动了。
002 可爱
好想敲下来一颗看看这傻子是不是还会笑得像朵烂花一样!
沈澈根本没注意到何雅眼底的凶残,憨声道:“娘子,已经好多了。”
听着沈澈一口一个“娘子”,何雅不无郁闷,想到两人确实生米都煮成了熟饭,在大周朝,单身女人根本无法在社会上立足,自己暂时还是需要一个男人的。
况且这日子也不能这么过下去了,何雅瞅了眼搁在桌上的十几个铜子,在哪里……一要活下去,二要好好的活着。而且,这一辈子还有将她捧在手心里的父兄,想到那被发配边疆的何世平父子,何雅不由握紧了拳头。
沈澈见何雅又陷入沉思,不知为何,总感觉何雅睡醒后有些怪怪的,但他只不动声色地坐在一旁。
何雅只是随口问了一下沈澈脚伤,并未刻意检查,也无疑心,主要是并没将沈澈的伤放在心上,想了一会儿后,将桌上的十几文钱扫到手心里站了起来。
沈澈松了口气:“娘子,城西花家酒铺老板今日女儿出阁,所有酒水都半价而沽。”
何雅嗯了一声,转而问道:“怎么没见可爱?”
沈澈暗道果然还是来了,却皱起眉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等到何雅又问了一遍,才难为情地开口:“昨日你走后,我怕可爱咬人,便将它拴在木桩上,结果午后发现可爱自己咬断绳子跑出去了,到现在还未归来……都是我无能,连一只狗也看不住……”
声音到最后充满了自责,何雅没心情搭理沈澈,走到门口一看,只见西厢外面木桩上果然只剩一段孤零零的狗绳。
何雅的心瞬间沉了下去,可爱是何家还没倒台时,西藏王进贡给大周的一只藏地狼犬,是何雅一手养大驯化的。何家倒台,虽大快人心,但也有一些不该落井下石的,表现却还不如一条狗。
“我出去找可爱,你不用等我回来。”何雅说着,顾不上起风,便往院子外面走去。
沈澈心中冷笑,和你最亲的那只恶犬怕是再也找不回来了,不然你以为昨夜玉砚为何要敲你?
他瞅着何雅单薄的衣衫在风中掀起一角,却没有说出阻拦的话,正待回到自己居住的东厢,走到院子口的何雅突然发出一声惊喜的叫声。
“沈澈,快来——”何雅声音兴奋。
沈澈不用走过去也看到了,一只黑不溜秋瘦不拉几有几处毛都被啃掉的狗正凑在何雅脸上狂舔,一边舔还一边狂摆尾巴。
这狗……没死?玉砚你办事还靠不靠谱了!
沈澈堆满笑走了过去,惊喜道:“呀,可爱回来了!太好了!”
何雅这会儿根本顾不上搭理沈澈,抱着可爱仔细检查,见可爱身上并无明显伤痕,失而复得的开心显而易见。
爷对你那么好,也没见你对爷这么热情过,沈澈心中微有不悦,发现自己这缕情绪时,不由一怔,呸呸!自己想哪里去了!爷是忍辱负重忍辱负重!爷绝不亲被狗舔过的脸!
倒是可爱,乍听沈澈声音,突然从何雅怀里扬起头来,冲着沈澈脑袋低伏,锋利的白牙上面红色牙床微微颤抖,从喉咙中发出低低的咆哮,这……正是进攻前的标志。
何雅吓了一跳,连忙拍了拍可爱脊背:“可爱,他是沈澈!”
可爱充耳不闻,猛地向沈澈冲去。
何雅来不及阻止,惊呼间眼前窜过一条黑影,对准跃起的可爱横踢一脚,一个鹞子翻身挡在沈澈前面。
是玉砚。
可爱嘴角登时往下滴血,却也不敢轻易上前,咆哮着扒着爪下土地。
何雅眼中滑过怀疑,可爱训练有素,从未违背过她的命令,但来不及细想,她冷喝一声:“可爱,回来!”
声音极度严厉,可爱狗躯一震,清醒过来般看了看何雅,又望向沈澈和玉砚,眼有不甘返回何雅身旁,极其冷傲地坐下,不再看两人一眼。
“夫人可要看好这条狗,莫伤了老爷!”玉砚眼里带着不屑道。
玉砚很讨厌何雅,所以何雅月余前缺钱的时候第一个想卖的人就是玉砚,可惜没卖成。
“今个儿不是洗浴日,怎么回来了?”何雅先检查了一下可爱的嘴巴,接着向两人走去,瞧着两人戒备的样子,心中怀疑更甚。
玉砚挡在沈澈前面:“今个儿十五,窑上结算,我回来送银子。”
“哦,你起开。”
玉砚还想拦,背上被人轻轻一戳,虽不甘心,也只得让开,反正有他在,且看这位又要如何生幺蛾子。
“娘子?”沈澈露出一个老实至极的笑,笑得有些勉强,看起来愈发可疑。
何雅猝然出手:“呀——我都告诉过你了,可爱最受不了茱萸的怪味儿,你还戴在身上!”
何雅捏着手上的香囊责怪道。
玉砚紧握的拳头松懈下来,好险,差点忍不住出手了。
“这玩意儿谁给你的……还藏在胸口?”香囊做工精美,肯定是女人做的,何雅把眉头挤出一个川字,不是想一幅捉奸,而是实在想不出来有谁会看上二傻。
“这、这……”沈澈结结巴巴说不出个所以然。
“老爷住的东厢阴冷潮湿,有不少虫子,这是我前几日专门去药店寻来给老爷避虫子用的。”玉砚冷冷道,不知道的人看这主仆两人的气度,玉砚更像是个老爷。
“玉砚,你胡说什么,东厢没有虫子,这香囊好看……”沈澈急得脸发红,一幅我不是嫌东厢又冷又有虫子的模样,他本来口齿就不伶俐,越描越黑。
何雅看他出了一头汗,还费力咧嘴扯着笑,生怕自己生气的样子若有所思。自从发现沈澈不是自己想嫁的沈墨之后,何雅就没让沈澈近身过,连被赶出来后,也是让沈澈住在东厢里,自己霸占了正房主卧,沈澈倒是乖乖听话,但玉砚话里话外不满就多了。
这玉砚倒是个骨气的,之前她刻意刁难沈家,也不曾压下他的气焰,姐还真收拾不了你?林雅眉毛一样,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