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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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珠- 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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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能因了这些事命丧于此?



  她知道,依四叔的性子,即便如今心满意足得了她的应允,用不了多久就会反悔再起杀心,对朱氏母子下毒手。



  可她还是得先答应下来。



  唯有这样,才能同四叔虚与委蛇,才能为朱氏母子求得一线生机。



  她放开了绿蕉已经凉透的身子,挡在了继母跟弱弟身前,用沾着黏腻鲜血的手握住了那把直指着朱氏的剑,点头道:“回去告诉四叔,我答应,但要给我三天时间。”



  朱氏就站在她身后,闻言大惊失色,连怕也忘了,匆匆就要上前不准她答应下去。



  泪水沿着面颊滑落于唇畔,又咸又涩。



  若生用空着的另一只手及时握住了继母的手,紧紧握住。



  朱氏对她的意思了然于心,登时面色惨白,泪落如珠。



  瘦皮猴似的老吴提着剑,却只皱眉不满,“四爷说过三姑娘定然会讨价还价,还真是果不其然。对不住了姑娘,四爷说了,最多一日,半个时辰也不得再多!”



  若生早料到会这样,面无表情地继续点头:“那就一日。”



  老吴龇着牙花子笑了笑,扭头走了。



  小院外,却必然还有人看着。



  她们身上没有银子,走不远,四叔并没有花多久就找到了她们。



  事已至此,不能不做最坏的打算。



  朱氏却哭着不肯她去,只道还有一日,逃吧。



  可这一日,是用来让她们母子想法子逃的,若她也跟着一道,必然逃不走。若生心知肚明,又知她不愿意丢下自己,便只得狠下心肠说了一通难听的话激她走。



  朱氏扬手,打了她一巴掌。



  若陵坐在冷炕上被吓得哇哇大哭。



  朱氏哆嗦着,也哭,说傻丫头,咱们就是一块死了也不能叫你去给人做妾啊!



  三个人哭着哭着抱作了一团。



  可她不应,弟弟怎么办?好歹是她爹的最后一点骨血,总要留点香火的。



  她融了生母遗物,寻个老匠人手艺粗糙地打了小金锁给若陵,又匆匆忙忙葬了绿蕉,一天过得委实太快了。她殚精竭虑,算计起了四叔的心思,想尽法子让继母带着幼弟离开,有多远走多远,再也不要回来。



  至于四叔要将她送给谁,她根本毫不在意。



  树倒猢狲散,连家一落魄,往日巴结着的人就都换了脸开始落井下石。



  四叔想巴结的人,就显得太多了。



  她上了青布小轿,颠颠被人抬着出去。一步两步,她轻声念着,从发上拔下一支银簪来。空心的,装了砒霜。老银匠的手艺委实太糙,可东西到底装得严实。



  似是转过了个弯。



  她抬手准备服下,轿子却突然停了。帘子一掀,冲进来几个人,三两下就将她拽了出去,手中银簪“叮当”落地。



  后颈剧烈一疼,眼前便黑作一团。等到她睁开眼,人已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她听见有道陌生的女声在喊她,“阿九。”



  她吃力地仰起头,瞧见的那个居高临下站着的人,面上却蒙着细纱,看不清模样。可隔着纱幕,她也能感觉到那后面炽热的眼神。



  近半载,她几乎隔几日就能见到这样的眼神一次。



  可那张脸,她从没看见过。



  所以她只记得声音。



  然而时至今日,她才知道,那从陌生变得熟悉,又从熟悉镂刻进她骨子里的声音,正是出自眼前的陆幼筠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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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2章 记忆深处
  声娇音柔,听着浑似老天爷派来救她的一般。



  后颈疼痛难耐,眼皮沉重,她艰难地仰起头望着站在自己跟前的人,那面纱,白雪一般,那样干净又纯粹。然而朦胧的视线尚且来不及变得清晰,眼前的人已然娇声笑了起来,当着她的面漫然吩咐下去,“给我取条鞭子来。”



  黑漆漆的一条,也不知是什么制的,一旦触及皮肉,便是血红一片,皮开肉绽。



  鞭子舞得很快就只剩下一道残影。



  若生甚至直到如今都还记得自己想躲却不论如何也躲不开分毫时,那铺天盖地而来的惊惶。



  她怎能不慌,莫名其妙就被人掳了来用鞭子抽打,疼得晕过去便被用冰水兜头泼醒,一下下似乎没有尽头。四叔命人带她回府,为的是送她与人为妾,这事不该有假。局势早就到了没有转圜余地的时候,他如果图的是旁的,也根本不必瞒她。



  然而眼前的人是谁?



  这件事同四叔有没有干系?



  她皆不知。



  呼喝也好,喊叫也罢,直至嘶声力竭,在场的人也只视她为死物。



  渐渐的,身上的伤口多了,麻木了,也就好像真的不疼了,只剩下些辣,钻人心。她亦如那些伤口般,麻木起来,情不自禁地暗暗想着,左右都是要死的,自己了断与被别人了断,终究都还是殊途同归。



  于是,再挣扎、抗争,皆仿佛没有任何意义。她便不动,咬紧了牙关生生受着。这是连家人最后的骨气,她不能哭着哀嚎着求饶而终。



  但是她竟没有死!



  明明挥着鞭子的人都已气喘吁吁换了人动手,明明她已几次三番晕死过去,明明浑身上下都已遍体鳞伤,可她直到最后都还活着。若生从不知道,原来人的一口气竟然能漫长到这个地步。苟延残喘,求死不得,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最后一次醒来时,她穿着干净的衣裳。



  身上的伤口不知何时被敷了药,就连口中都还残留着些微米粥带来的淡淡甜味。



  屋子里却是黑魆魆的。



  她动了动手腕,僵的,被牢牢捆缚在身前。再动动脚,同样被捆着。也不知是不是被捆得像只端午时节的粽子,没有一点能动弹的余地。她只能大睁着眼睛在目所能及之处胡乱扫视,然而四处空荡不见一星东西或是人。



  那人知道,她逃不掉。



  就像是四叔一般,当时也觉得她逃不掉。



  但那时她虽怕却没有怕成而今这般,因为那会她心中有数,若求死饶是四叔再厉害也拦不住她。可事到如今,她竟连求死也没有法门了!



  从此,折磨、医治、复折磨。



  她还活着,却越活不像是个活生生的人。



  头一个月,主事的那个女子来得很勤。似拿她当个新鲜玩物,变着花样折腾她,拿炭火烙印、拿蛇来咬、拿刀来剐肉……层出不穷,永无止境……



  那么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日子里,她心里头唯一还热的那一块,便是盼着继母带着弟弟若陵成功逃离四叔毒手,好好地活了下去。



  至于她,日复一日,早晚有一日还是会下去九泉陪伴父亲的。



  她念着他们的模样、声音、名字,逐渐再不会害怕。



  大抵也正是因为如此,再后来那人就来得少了。她只一日日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屋子里,像只角落里的臭虫,发霉腐败。



  她断了双腿,没了舌头,身无完肤,可一双眼睛却毫无损伤。她一开始想不明白,后来却想通了,留着她的一双眼远比剐出它们更为残忍。因为她要她看着,要她亲眼目睹自己是怎样被人折磨的。



  真是……恶毒的趣味……



  若生禁不住看了一眼陆幼筠的眼睛,清澈明亮,水波潋滟,漂亮得很。



  着实看不出一分刻薄毒辣来。



  人常说,舌头能骗人,眼睛却是骗不人的。可事实焉是如此,真正的恶人,必是从头发丝伪装到眼神,半分破绽也不露的。



  她又向来是个连人的长相也记不清楚的,若非重活一回,只怕还是看不穿。



  说来,她还得好好谢谢他们。



  忍耐、等待、人心、手段……



  她过去不懂,而今懂的这一切,委实都多亏了他们,是他们一点一点教会了她,这人世有多险恶,那些曾被她无视的温暖又有多来之不易。因为期盼着继母跟幼弟能够平安康健地活下去,她才能没有**于黑暗之中,她的心,还是暖的。



  然而她还是逐渐分辨不了时辰,遗忘了岁月。



  玉寅出现在门口的那一日,除了天气尚且炎热外,她便什么也不记得了。



  她神智迷糊,胸闷气短,耳朵里嗡嗡作响,蜷缩在地上无力动弹,当真是连多看玉寅两眼的力气也没有。



  她只听到有个女声在问他,已经成这副模样了,你可还要她?



  “你且自留着玩吧。”他看了她一眼,语气没有丝毫起伏,随即转身而去。



  若生就听见自己喉咙里“嗬嗬”作响,也不知想要说些什么。



  她今时才知,那是陆幼筠在问玉寅。



  陆相的女儿,捉了她,折磨她,却同玉寅语气熟稔。那样的语气,曾几何时她从自己的口中也听见过。是以她知道,那时的陆幼筠,必然是欢喜于玉寅的。



  那也是她前世最后一次见到玉寅。



  自那以后,陆幼筠出现的次数也越来越少,最后彻底不再出现。



  直至那一日,她被腿上伤处痛醒,甫才睁眼便听到外头一阵喧嚣,足音杂乱。她循声望去,发现一向紧闭的房门竟是开着的,不由得心中震荡,遂咬紧牙关朝着门口爬去。



  凌乱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她倒在门槛内,吃力地探头往外看去。



  入目之处是大片大片闷浊的灰绿色。



  那是天空,又是地面。



  还有远处零星的几抹白,在风中飘摇着。



  落雪了!



  不知何时,天已入冬了。



  很快,四处都寂静了下来,静悄悄得再没有半点人声,静得能听见落雪的声音。



  似乎再没有人记得,她还活着,这里还有一个人。



  天色从亮到暗,又渐渐发白。



  她还在爬,爬一段歇一段,浑身都是血。沿途之中,没有半个人影。



  冬雪霏霏,她又渴又饿,疼痛难忍,一点点一点点终于爬到园子门口。天气越来越暗,越来越冷,她听见远处似有鞭炮声。



  好像,过年了。



  她大口喘息,知自己命不久矣。



  眼皮重如山峦,她再无力撑着。突然,头顶上落下了一片阴影。她一惊,吃力地仰起脖子,瞧见了一张脸,一张陌生的脸。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雀奴。
第033章 八棱海棠
  少女的面庞半隐在昏暗的光线中,异色眸子里慢慢地露出惊讶之色来。



  若生犹见水中浮木,艰难地探出手去用力地抓住了她淡青色的裤管,像是在暗夜中跋涉的旅人,终于在历经千山万水后遇见了另一个路人。然而雀奴戴着的半旧斗笠的脑袋缓缓低了下来,看一眼她瘦骨嶙峋的手,不发一言只忽地将裤管抽了出去。



  戒备之心,人皆有之。



  雀奴也不例外。



  思及此,而今好端端站在陆幼筠身前的若生微微笑了起来。



  陆幼筠也笑,轻轻摇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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