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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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珠- 第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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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生暗暗腹诽,他就是个肚量还不如小儿的人。



  然而她面上并不显,只低叹一声说:“那就好……”



  连三爷见她似心情不佳,劝了两句,她这才展颜笑了起来。



  因天色已晚,连三爷便也不多留,让人备了灯准备回去。若生带着人送一送他,还未走远,连三爷就摆摆手示意她回去,“雨虽停了,外头却还凉着,快些回去歇着吧。”



  若生想了一下,停下脚步没有再送,笑着应了好。



  连三爷就往外头退,走出几步却忽然又转身朝她看了过来,皱起了眉头。



  若生狐疑问道:“怎么了?”



  “还有一事,忘了叮咛你。”连三爷眉头紧皱,“你此去平州,断不可一人行动,便是身在宅子里,身边也不能少了人。你身边的丫鬟多不顶事,所以出门在外,决不能叫扈秋娘离了你的身,入夜后,更是不可如在家中一般遣了众人退下不理,定要有人值夜才是。”



  若生微讶。



  “平州那边近些日子,不大太平。”



  “不太平?”若生呢喃着重复着这几个字。



  连三爷道:“很不太平。”



  平州比京城地方更北,天气也稍寒一些,但却是栽培花木最为出名的地方。这一切,只因平州的火窑极为出众。即便是冬日,亦能将未到花季的花草搁入火窑悉心培出,而后再使人快马送入京城,一路送进皇宫大内,便成贡花。



  这样的花,连家也有。



  隆冬时节,连家的暖阁里便开着平州产的茶花。



  是以若生对平州的印象,也不过只停留在这些花草上罢了。



  但连三爷却道:“不过两个月,已出了五桩命案。”



  对一个百姓擅于种花,平素官府最多遇到诸如“你偷了我家的花,我砍了他家的树”这般案子的地方而言,这两个月里出的命案之多,委实骇人听闻。



  若生靠在廊柱上,垂在身侧手不由自主地紧了紧,轻声问:“凶手捉到了吗?”



  连三爷摇了摇头:“自然是不曾,若抓到了,我也不会这般忧心忡忡。”



  所以此番若生决意亲自去平州,他是觉得不妥的,但转念一想,云甄夫人的话也没有错,到底算是个历练的机会。连家的姑娘有同寻常人家一般长大的,也有不一般的。就好比云甄夫人,她小时可不是就呆呆坐在家中学着女红管账人情交际长大的。她一贯对若生另眼相待,随着若生年岁渐长,也是时候开始好好教一教了。



  而且若生去平州,并不是孤身去的,她身边带着的人,要连个姑娘也护不住,连家也不会养着他们。



  连三爷想了想,再次叮咛她万事小心,这才转身走了。



  若生却怔在了原地,半天不曾动弹。



  也就是姑姑,才敢让她在这种时候去平州。(未完待续)R655
第058章 出门
  但即便云甄夫人不明言,众人也能明白她的意思。



  连家的人,如果不堪用,又怎配吃连家的饭。若生这次出门,身边没有长辈,可底下的人带的却并不少,就是团团将她围绕起来,也是够的,挡个刀剑,那是易如反掌之事。



  故而平州出的若不是悬而未解的命案,而是盗匪成群,云甄夫人想必反倒不会答应让她出门。



  若生疑心,恐怕姑姑连真出了事,得有几个为她挡着,几个开道,谁陪着一块跑,都已经算计过了。毕竟姜还是老的辣……



  因着出门后便准备日夜兼程赶往平州,若生也就没有多在这事上思量,只让人备了热水舒舒坦坦沐浴了一回,换上料子柔软的中衣上床歇息了。忙活了一天,她很快便在温暖的被窝里睡熟了。



  翌日一早,若生睁开眼时,外头已有白光透过窗棂照了进来。



  她一看,心下长松一口气,今儿个可算是没有再落雨了。感慨欣慰着,她起身洗漱更衣妥当后,去了明月堂给父母请安。谁知她爹昨晚上说乏了回的房,进门后却嚷嚷着不困了,饿得慌,转头就让人去厨下做吃的,吃得肚皮溜圆才去洗漱。



  结果人是躺下了,睡意却半分也无,愣是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大半夜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所以若生到明月堂时,连二爷还好端端地睡在床上,雷打不醒。



  朱氏倒是起得早,迎着明净如洗的天色同若生说了好一会的话,又再三叮嘱出门在外不可大意。早日回来,这才送她出的明月堂。



  出得门去,若生仰头看了看天空上的那一抹红日,转身带着人去了颜先生那。



  颜先生今日无课,起得却也颇早。天色才刚蒙蒙亮,他就起了身。



  若生过去时,他已坐在书案前习了好一会的字,听小童说三姑娘来了,唬了一跳,差点连手里的笔都甩了出去。抚着胡子嘀咕了句,三姑娘难不成记差了开课的日子?



  他看看小童,道:“去回了三姑娘,就说今日不上课,请她回去吧。”



  小童摇头晃脑解释:“先生。三姑娘说是有事见您,不是来上课的。”



  “那你方才不提?”颜先生瞪他一眼,将手里的逼搁在了笔架上,摆摆手,“去请三姑娘进来说话。”



  青衣小童应个是,脚步轻快地掀了帘子出去。



  颜先生看着那绣青竹纹的帘子在半空晃荡着,一面起身往书案前走。刚一抬脚,他就低低“哎哟”了声。伸手扶住了后腰。这人一上了年岁,身子骨就僵了,稍坐久一会再动身。就到处咔咔作响。



  他以手握拳捶着自己的老骨头,就想起去岁秋上,三姑娘盯着自己的白胡子问,先生,您今年高寿?我瞧着都快成人瑞了吧……



  人瑞!



  颜先生想了很久,都没想明白这三姑娘说的到底是好话还是坏话。



  那么娇滴滴俏生生的一个小姑娘。脾气却坏的让人忍无可忍……



  又懒又不用心,还脾气大。只愿意听好话。



  颜先生一直觉得连家几位姑娘里,就这位三姑娘最叫人无奈。



  可谁曾想。才翻过了个年,三姑娘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叫他认不出了。



  他扶着腰重新落了座,外头就响起了脚步声,而后帘子一掀,就见若生缓步走了进来。到了近前,她就敛衽福了一福,道:“先生昨夜睡得可好?”



  颜先生就也寒暄了两句,随即问她:“三姑娘此次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我是来向先生告假的。”若生道。



  颜先生一愣:“告假?”



  若生颔首:“近几日需要出门一趟。”



  颜先生回归神来,抚着胡子点点头,“既如此,三姑娘只管去忙便可。”



  他不问出门做什么,若生也就不说。两个时辰后就准备出门,她便不曾久留,同颜先生略说了两句,就离开了。



  帘子一起一落,小童再次进来,道:“先生,三姑娘已走了。”



  颜先生往后一靠,长松了一口气,习惯性地抚起了自己的胡子,看着小童道:“这下子,可算又像是原先那个三姑娘了。”



  今春颜先生的课上,若生是一次也没缺过,每日都准点甚至于提早进门落座上课,回回都认认真真的,就连功课也做得尤其好,字都写得好看了许多,委实太不像他所认识的那个三姑娘。



  但今儿个这一来告假说要出门,想必就是为了去游山玩水。



  ——这才像是三姑娘会做的事嘛!



  颜先生感慨不已,谁知一扭头,瞧见若生身边的绿蕉又回来了,不觉一怔。



  绿蕉行个礼,谨声道:“姑娘想着在路上也得耗上许多光阴,左右闲来无事,便想请先生给布置些功课,权当解乏。”



  “……”颜先生目瞪口呆,半响才说,“好……好……”



  *****



  两个时辰转眼即逝,扈秋娘来请示若生,一切准备妥当,是否启程。



  若生就换了舒适方便的衣衫,又命雪梨取了件披风来,带着人往木犀苑外去。铜钱在她身后扯着嗓子喊,“一路顺风——”



  喊得极好,咬字颇准。



  若生就乐,也不回头去看,只轻声问边上的绿蕉,“哪个教的?”



  绿蕉微笑着答:“昨儿个葡萄随口教的,并没说几回,也难为它记得住,还知道在这会说。”



  “它倒是个聪明的。”若生心情愉悦地点了点头。



  一行人出得木犀苑,径直朝二门去。



  连四爷准备好的车马,就在那候着,他自己也在那。若生昨儿个跟今晨都没有见过他。这会即将要出发,连四爷自然不会不出现。走过点苍堂,老吴几个就也跟了上来,一并往外头去。



  “阿九,现下反悔。可还不晚。”连四爷笑着说道。



  话音刚落,若生身后却突然传出一个声音来,“老四,你挡着马车做什么?”



  若生回头一看,说话的可不就是她爹。



  她唤了一声,连二爷就立刻抓着个小袋子跑了上来塞进她手里。说:“你快看看!”



  “是什么?”若生诧异地问着,一边打开来看,只见里头红绿交错,一股酸甜之味扑面而来,原是红的蜜饯跟青的渍梅子糅杂在了一处。怪不得闻着又酸又甜。



  连二爷得意洋洋地笑着:“金嬷嬷说路可远,我想着你在马车上得多无趣啊,倒不如备些吃食解闷!”



  若生将袋子口子系紧,攥在手里,笑言:“满天下再没有比您更好的爹了。”



  “我当然好啦!”连二爷咧嘴哈哈笑了一会,又去看连四爷,惊讶地问,“老四。难道你也去吗?”



  连四爷笑着摇摇头:“我怎么走得了。”



  一来一回至少也得半个月,这还几乎没有算进逗留的工夫,身上但凡有差事的。哪个能走。



  连二爷却自然是不懂这些的,只疑惑:“为什么走不得?”



  连四爷道:“二哥你不懂……”



  他在笑,也还在说,可若生却怔住了。



  她过去一直以为四叔跟父亲关系极好,极亲近,四叔待父亲也一直十分有耐心友善。可此时当她站在这,明明白白看着他们说话。却发现根本不是这样的。四叔面上带笑,口气却分明是敷衍而不耐烦的。



  前世她自己待父亲就不耐烦。也莫怪看不出四叔的不耐。



  而今再看,却清楚得直击心扉。



  她上前一步,抓住了父亲的袖子。



  连二爷就转过脸来看她,“怎么了?”



  若生抿了抿双唇,然后努力弯起眉眼:“我这就要出门了,您别光顾着跟四叔说话呀。”



  “哦。”连二爷作恍然状,又从身上掏出一样东西来塞给她,“窝丝糖!”



  连四爷就在边上看,漫不经心地打量站在后面些的老吴一行人。



  若生瞥见,一时没有做声,等到要上马车时,才对他道:“四叔,阿九从您手里抢了人,您是不是生气了?”



  连四爷讪笑两声:“怎么会,你虽是四叔的侄女,可四叔一直拿你当闺女对待,怎么会为了这么点事生气呢。”



  可毕竟只是侄女,不是亲闺女啊……



  所以,他自然是生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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