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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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分春-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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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令涴撅着嘴,这样强势的小龙哥哥她觉得陌生又害怕。身边的人早就提醒过她,皇子们是不能得罪的,要么远离要么服从要么消极抵抗,可在马背上怎么抵抗她又不知道,只能嚷着:“你欺负我。”
  顾元朝头一扬起:“我就欺负了你怎么着。”马鞭一抽,在夏令涴的尖叫声中黑马已经跃出几丈之外。女娃软乎乎的面颊贴在他的耳瓣,是从来没有的亲近。当然,那双比猪蹄还要粗壮的手臂可以忽略不记——她抱得太紧要把人给勒死了。
  天已经暗了下来,路边的行人慢慢散去,昏暗的灯笼摇摇晃晃地挂在门廊上看上去有点鬼影重重,等到夏令涴缓过神的时候,两人已经出了城门朝着外郊飞奔而去。
  顾元朝将夏令涴放在马鞍前面坐着,迎面的风将两人的脸吹得苍白,厚重的披风根本罩不住两个人的身形。夏令涴将脑袋从缝隙中歪出来大声问他:“你要将我卖掉换吃的么?”
  “我会直接砍下你的手臂做烤猪蹄。”夏令涴啊啊大叫,扑过去就咬了对方鼻子一口。顾元朝冷意一闪:“我还会完挖了你的心肝喂林子里的野兽。”夏令涴直接将冰冷的双手钻进他的衣领贴在脖子上,冻得顾元朝一个激灵,他嗤笑道:“你回不去了。等着你爹爹给你收尸吧。”
  夏令涴眼眶一红。小小的心灵中她一怕爹爹不要她,二怕自己回不了家。顾元朝这话无意中就挑动了她的底线,小女娃跌跌撞撞的从马背上站起来,毫不犹豫的朝着对方撞去。疾行中,顾元朝也没有想到对方不管不顾的来这么一下,两个人瞬时从马背上滚了下去,夏令涴在他身前额头撞了额头,小嘴巴咬了他的上唇,整个人似乎腾空了起来再跌落在顾元朝身上,在对方的闷哼中撞上路边树干。
  顾元朝全身骨头都要碎了,无力地推着身上的女娃,大吼:“谁给你的胆子,敢暗算皇子!噢,不要再抓了,住手,你这蛮女!小王要灭你九族,滚下去!”
  夏令涴委屈又害怕,昏沉的脑袋只听到一迭声的恐吓。
  他欺负她!他让她做仆人们才做的事情,他还让她挨饿,他还联合臭马一起吓她,他还威胁她要杀了爹爹娘亲弟弟妹妹,他……
  夏令涴从顾元朝身上爬起来,双腿叉开在其腰旁,翘起小屁屁,双手一松,在顾元朝惨叫声中狠狠地压坐在他肚腹上。
  “你这只猪——”好重。
  夏令涴抿着嘴,抬起再跌坐再抬起,再猛地倒下去,压他肚子,压他胸膛,偶尔落下的脚板还有意无意的踩着他乱动的手臂。
  “小王要杀了你,嗷——”好痛。
  夏令涴转身对着跑得气喘吁吁的藏獒招手:“小尾巴,来咬他!”
  “不!”顾元朝突地发力将人推开,连滚带爬地窜了起来紧贴在背后的大树上,似乎只要小尾巴一靠近他就会比猴子还要看快地窜上大树,呲牙裂齿道:“你好狠!”
  夏令涴跺脚,提着裙摆高抬着头像只斗志激昂的老母鸡,摆明了要与恶势力斗争到底。
  顾元朝抹一把冷汗。他的马跑了,侍卫还没跟上来,自己又身无利器,而对方有最傻的头脑,有最无情的拳头,还有可以压死骆驼的体重,最后还得加上足够凶残又忠心的大型犬一只。形势不如人,大丈夫能屈能伸,他妥协了——暂时。
  “夏大小姐是要吃兔前腿还是后腿?”
  “后腿。”
  奸笑:“夏大小姐是睡大树上还是睡在火堆旁的草堆上。”
  理所当然:“你睡哪里我就睡哪里。”
  咬牙:“我是男子。”
  坦然:“没事,娘亲说了,豆芽菜一样的少年做不了大灰狼。我会很安全。”
  恨恨地:“你会一辈子嫁不出。”
  嘿嘿笑:“爹爹为我准备了很多很多的嫁妆,不怕。”
  蹭蹭站起:“夏令涴,你不要这么蠢笨行不行?”
  无辜坐着:“康静夫人教我近墨者黑,与我一起吃饭睡觉的人定然也是半斤八两。”
  顾元朝翻个身,夏令涴的口水滴在他的背上,他再翻个身,口水侵染他的衣襟。忍字头上一把刀,他顾元朝能够被太子压着这么多年还安然无恙,难道会被一个女娃娃而气得风度尽失!哦,为什么名门闺秀睡觉都这么不安稳,她的爪子不要放在他的胸口,他冷;嘶,她的牙齿不要咬他耳朵,他痒痒;嗷,她的脚踹到他的小兄弟了,他痛!
  好吧,他的风度早就随着火焰燃烧而殆尽。他忍不了,躲得了,不就是不睡草堆睡树干么。虽然树皮硬了点,粗糙了点,冰凉了点,没有软软暖暖的体温,也没有细细密密而短短的呼吸,更没有甘之如饴地贴心相依相偎……
  顾元朝暗叹一声,对着不远处恭敬地侍卫摆摆手,任命地将小女娃拥在怀抱里,拿着裘皮披风将两个人牢牢地盖住,眼皮一搭搭的沉入了梦乡。
  不一会儿,睡梦中的人嚅嗫:“小龙哥哥……”
  “嗯。”
  “别生气了。”
  “我没有。”
  半响,怀中的人似乎梦到了好吃的,嘻嘻道:“小龙哥哥不笑的时候丑得像癞蛤蟆。”
  怒:“你凶巴巴的样子像母夜叉。”
  某人瘪嘴。
  某人轻轻拍打:“睡吧!”
  “呜——”藏獒翻身,烤肚皮。
  作者有话要说:哦,小孩子不学好,捂脸,太没有道德观了~~~
  十一回
  这世上有贵妇人、贵夫人,还有贵小姐,而夏家则有‘跪小姐’。
  夜不归宿是小事,女子夜不归宿更是大事,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处是乌龙事——放屁!
  当夏三爷看到七皇子顾元朝抱着睡着口水嘀嗒的夏令涴站到他院子门口的时候,温润如玉的他也忍不住爆了一字粗口:靠!
  夏三爷很生气,夏大小姐悲剧了。悲剧了的夏令涴从年头跪到了年尾,在灿烂烟火中跪过了大年三十、初一和初二,初三的时候不得不带着跟着父母去了黎家见外祖父外祖母。她欣喜的以为自己的苦难结束了,其实只是在夏家的告一段落,在黎家还有喋喋不休唠叨不止的黎家老太太,抱着她‘心肝儿诶,宝贝儿唉,我的心肝宝贝猴子噎’,从初三听到了十五不重复地念叨她老人家的想念。
  黎昭渺对她舍己为人的精神表示了十二分的称赞,并且邀请她以后逢年过节都要来多住些日子,好让众多同辈姊妹们与她多亲近亲近。每个人都脸色红润,睁着无限崇拜的眼眸,握紧了她的双手:“小表妹,你是我们的救命菩萨。”
  哦,夏令涴只能心中苦念: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好在,顾元朝还是体谅了她小女娃的名誉,当日是走后门进入她家院子。若是从夏家大门堂而皇之地踏入……也许,现在这世上已经没了夏令涴这号人。
  水晶杯具中的夏令涴在书院里度过了她的六岁生辰,夏家与黎家的姊妹们都送了礼来,并且带了亲手做的糕点齐聚在小小的菖蒲轩里热闹了一番。散局之后,黎昭渺拉着夏令婩一起躲在夏令涴的屋里,掏出一个布包。打开一层锦布,一层麻布,一层油布,再一层绢布之后,里面躺着印有《痴娇丽》三个大字的金装书。
  “哇!”是新奇的夏令涴。
  “啊!”是娇羞的夏令婩。
  “哈!”是得意的黎昭渺。
  “咦!”是懵懂的夏令姝。三人一阵手忙脚乱哄最小的妹妹去睡觉,并且许诺了众多好处之后,等到看不见其影子了这才脑袋碰脑袋,六只眼睛瞪得如铜铃的盯着书面上那酥…胸…半…露的图画,咽口水。
  “开!”夏令涴果断的说。
  “你开!”夏令婩胆怯的说。
  “我开就我开。”黎昭渺逞强道,只是手抖得厉害。
  野渡横舟,暗撞金钟,推车进宝,日月合壁,倒插芙蓉,月下偷桃,紫燕双飞,金盆承露等等听所未听闻所未闻的词,艳…丽的情…诗加上栩栩如生的配图,一页页看得三个人面红耳赤,不时发出不知是惊叹还是惊讶还是羞涩窘迫的声调。
  六岁的夏令涴怎么看都看不懂:“男子身上那个长长的东西是什么?好丑。他们是在打架还是在……磨豆腐?以前豆腐西施家的石磨就是这样压着的。”果然,那些个男子是在欺负新娘子吧?
  十四岁的黎昭渺一边鄙视她,一边惊叹:“哇,吊在屋顶,在浴盆里,在桌子上,啊,这个居然在花园中……”看不懂图可以看诗词嘛,这都不懂就真的是废柴了,她黎昭渺一看就明白。当然,男子那东西到底长什么样儿她也看不清楚,不对,是画画的人没画仔细呀!
  十五岁的夏令婩前些日子已经辗转的从娘亲给的书册里面看过了一些,不过都没得这本书上画的花样多,诗词也没有这么直白:“太荒谬了,太匪夷所思了,太……哎呀,羞死人了”
  直到出门的时候,两位姐姐的脚步都是虚浮,夏令涴更是眼冒金光,只觉得那些个男子凶神恶煞一般,女子俱都成了堂姐的样子,只吓得背后出冷汗。
  洞房花烛夜,其实就是恶鬼吃少女的日子吧!
  单纯的夏令涴之后每次瞧见自家堂姐总是欲言又止,偏巧对方从十岁之后只是偶尔来书院来走走见见姊妹或者来借阅一两本珍本孤本,平日里都在家学习如何管家。五月是婚期,这之前她早已随着她的娘亲备嫁所需之物,两人见得少,就算见着了也说不上几句话。夏令涴的担忧根本没法传达给堂姐,等到醒神时,夏家外面已经停好了八抬大轿,夏令婩在倜傥非凡的新郎怀中出了大门。
  夏令涴与众多姐妹们站在夏家最高的塔楼上呆呆地看着远去的队伍,心里只觉得冰凉一片。她的堂姐,今晚就要被恶鬼姐夫给吃掉了,呜呜!她急急忙忙的冲向娘亲紧紧抱住,细细地哭:“我不要嫁人,我不要被吃掉啊!”哭得夏黎氏莫名其妙,只抱着她安抚。
  那时,初夏的日头有些烈,敲锣打鼓的婚庆队伍要沿着整个皇城走一圈再绕到新郎府中。夏黎氏帮着大房张罗了大半年,这一下放松下来只觉得全身骨头都要散了架,女儿一闹她就头脑沉沉的,摇晃两下就这么晕了过去。
  “娘——”夏令涴的尖叫掀开了那一片红色的垂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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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三爷坐在床沿,一手握着夏黎氏的掌心,瞧着太医来了这才让出位置。一屋子大大小小多少双眼睛盯着颤巍巍的白胡子老爷爷,恨不得将他哪怕一丁点多余的表情都收入眼底。
  老太医摆摆手:“都出去吧,把窗子打开,烛台也拿远些。”
  夏令姝吸着红彤彤的鼻翼死活拖着爹爹的衣摆不肯离开半步,夏令涴也想留着,可被爹爹一瞪她就觉得骨头都在疼,特别是双膝。恋恋不舍地看了娘亲后慢吞吞地带着小弟夏令乾守在了偏厅,隔着檀木双面绣天竺葵的屏风望着里面绰绰的身影。连翘悄无声息的捧着巾帕来给小姐和小公子擦了脸,又硬给灌了一杯安神茶,这才嘱咐着龙芽寸步不离的看着别出了岔子。
  因为不知道病症,屋里的熏香都给撤了,初夏的热风从花园中灌了进来让人精神为之一振,夏令涴才听到自己今夜第一次的呼吸。
  娘亲会不会是被她那一下给冲撞坏了?爹爹是不是恼她了?娘亲会不会好起来?他们会不会不要她?各种思绪纷至沓来瞬间就将夏令涴给打击得体无完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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