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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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分春- 第7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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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姐夫又想了另外一个法子,让她有家也归不得了。”夏令姝挥了挥凤翔於天的蒲扇,感慨:“先是赵王妃遇袭生死不明,再是大皇子定康王妃被人绑架,而后四皇子定永王和五皇子定寿王的侧妃死于非命,九皇子定邯王突然得了天花。短短几日,皇家的这些个媳妇们都人人自危轻易不敢出门。对了,前两日,世家子弟也被来路不明的黑衣人袭击,更有从白鹭书院中归家的千金小姐们的马车被闹市野牛给冲撞,一直到昨日古家大小姐在朱雀街上被陌生大汉挟持,生死不明,贞洁难保。唉,乱啊,这皇城的禁卫军都是废物。”
  夏令涴听得妹妹似真似假的幸灾乐祸,轻笑道:“如今证明,我的遇袭只是皇城禁卫保护不利的开端,之后还会有更多危险存在。禁卫军该换统领了。”这一切的背后有什么人在策划,有谁是真正遭殃,有谁得了利益,一时半会还真的看不出。不过,大皇子与太子殿下的派系斗争被皇城的人心惶惶给搅得缓和了些。看吧,赵王妃的遇袭指不定不是大皇子的人折腾的,而是另有人指使,相比太子殿下手下家眷不得安心,他大皇子的人也不得安稳。四、五皇子可都是大皇子一母同胞的兄弟。
  夏令姝冷笑道:“古孙蓝还以为她真的讨得了姐夫的欢心,这才得以脱离危险。她也不想想,在权势面前,男人根本不在乎女人性命,更何况是一个撞见了他秘密的敌对女人。这一次,倒要看看她还有没有运气逃得升天。”
  修养的日子过得平平淡淡,卫翎也来见过她两次,可碍着夏令涴身边有头脸的人太多,期期艾艾了半响也没有说一点正经事,只安抚她好好照顾身子。
  出事的时候还是年初,等到夏令涴精神百倍的在赵王府穿梭的时候已经到了三月,梨花盛开,桃花朵朵的时候。
  夏家的那一片碎白玉似的梨花树下,就端端正正地跪着一个小少年。挺直的身板,倔强而脆弱的神色,破碎的小花落在他的发髻之上,像是墨玉被凿子凿开的粉末,风一吹,那些个碎片沫沫就随风起舞,卷到一碧如洗的晴空上去了。
  早就好全的龙芽在夏令涴耳边咬着说:“小公子每日里出了上学,做完课业后就在这里跪着,都快两个月了。”
  夏令涴瞥了小丫头一眼,笑道:“那他沐浴吃饭更衣也是在这里跪着进行的?”
  “呃,”小丫头抓挠着脑袋,“那倒没有。”
  连翘气弱地算了下:“一日十二个时辰,读书是从辰时到酉时,这就去了六个时辰。按照小公子做课业的速度,至少也要去掉半个时辰,然后吃饭沐浴更衣再去掉半个时辰,就还剩下五个时辰。他就算跪着,那也不是不眠不休,好歹也眯眼了三四个时辰,所以啊,真正跪着的时候也就一、二个时辰。可比我们当初罚跪之时,什么也不准做,风吹雨淋挨饿受冻的强多了。对了,公子还每日里让太医给他把脉调理身子,病得重了的时候就不许跪着。”这种惩罚的法子,跪上几年也抵不过丫鬟们跪上一个月的时辰多,也怨不得连翘有脾气。要知道,当初王妃的命都差点丢了,这人罚点跪算得了什么。
  身边两个丫鬟叽叽喳喳吵吵闹闹,夏令涴依然如前两月那般,无动于衷的从夏令墨的身边走过,头也不回。
  小小的少年,错了一次就无法挽回,心里的苦痛和惧怕无人明了,喉咙腥甜也只能咬牙吞了。
  天色渐暗,月上眉梢,预示着一日又将过去。他摇摇晃晃地挪了挪膝盖,跪了太多日,膝盖上早就长了褐色的茧,磨也磨不去。
  他用手背抹了一把泪水,身子一紧,已经被人抱了起来。回头,依然是那个熟悉的人,依然是那个温暖的怀抱,他搂进了夏令乾的脖子,压抑地哭:“哥哥,怎么办?我已经知道错了,可是,可是……”
  夏令乾摸了摸孩子的脸,冰凉一片,身子因为跪得太久一旦活动就忍不住浑身发抖,可是,他的心里也更加冷吧。
  “也许,你真的该要离开了。”
  夏令墨怔了怔,倏地大叫:“不!我不走,我哪里也不去……”撕心裂肺的呐喊,在黝暗的夜空下久久回荡不去。
  六六回 。。。
  *   入秋的时候,由夏三爷夏祥君上奏替柳家申冤。言及所犯之罪中有人栽赃嫁祸,通敌叛国更是他国的蓄意策划,随即呈上人证物证若干。当今皇上仁德,命大理寺重新彻查。
  入冬之时,查出柳家的通敌叛国之罪为冤判,其他罪状维持原状。
  柳家唯一的血脉夏令墨认祖归宗,改姓柳。
  腊月,皇城中的世家大族已经开始忙活着过年的事宜,宫里的赏赐也络绎不绝的发了下来。赵王如今掌握了皇城中大半的禁军,比往年更加忙碌,就算偶尔得闲,夏五爷夏祥民就抓着他去军中比武,打着斗着伤得重了就不敢回王府,两人躲在兵营跟一群粗汉子同吃同睡。偶尔,夏令涴还亲自去看视一下,久而久之索性也对他视而不见起来。
  “虽然是冬日,也晒得浑身泥炭似的,没有一块好肉。我实在没法子,就让人背了几十箱的药物丢去了兵营,让鸦九和画影随身不离的跟着,以防意外。”相比夏家,赵王府要准备的礼单也不少,夏令涴正坐在暖榻上,看着连翘带着几个丫鬟一张张的核对。商铺早就将王妃需要的礼品提前运到了,媳妇们抬着礼品等物进来给她们逐个瞧过,另外丫鬟们再仔细检查有无损坏之后,这才让管家安排谨慎机灵的家仆一户户送去。
  赵王府是皇族,夏家三房如今的权势也是水涨船高,送出去的礼品比起收进来的那是少之又少。
  送礼只耗费了五六日,收礼又收了十七八日。等到了初八的时候,夏令涴这才开始清点府里上上下下的人数,包括发放过年的衣裳腊肉等,忙得头昏眼花口里冒泡。
  夏黎氏抽空过来,就看到她两眼冒金光的望着一堆的名单发呆。
  “只要有人照料就是好的,怕只怕出了意外上上下下都瞒着你这屋里人。”
  夏令涴怔了怔,轻声问:“是不是爹爹病了?我听说发水灾的地方全都是饥民,人死了都没有地方埋,保不定会有瘟疫发生。”
  夏黎氏不想让女儿操心太多,只道:“无妨,跟着去了几位太医,有个什么病情也能就地医治。他只是连日劳累,感了点风寒。今年过年,应该是赶不回来了。” 夫君在外地,两个女儿一个在皇宫中不得出来,一个在宫外也有家,儿子虽然陪在身边,可到底冷清了些。相比去年,今年的儿子还少了一个,算得上是夏家三房最为冷情的一年了。
  母女两人突然沉默了下来,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令墨。
  夏黎氏拍了拍女儿的手背,叹息道: “我们这等世家,每朝每代都要经历朝局变换。男子们肩膀上的胆子很重,稍有不慎就是几百上千口人命,我们这些个内院的只能替他们分忧解劳,然后拐着弯地为自家多留后路。想当年,你爹爹虽然是最不受宠的儿子,不管是在夏家还是在世家大族或者白鹭书院中都算不上最拔尖的,可到底也是夏家血脉。所以,老太太想来想去,最后选了他远离皇城是非圈,他活着夏家就能够延续,他若是一定要陪葬,夏家的任何一位老祖宗都会跳起来训人。当年,若换了你大伯二伯或者是五叔,都是不成。大伯二伯是夏家的顶梁柱,走了就没人给老爷子帮手,你五叔从小嚣张跋扈,惹了不少是是非非,随意的远走会让人起疑,性命反而不保。”她顿了顿,喝了口热茶,心里却冷:“越是不打眼的孩子,反而越容易脱身,夏家的血脉也就不会轻易断绝。”
  令墨虽然是妾室的儿子,可到底也是夏三爷的亲生儿子。夏令涴和夏令姝都是属于太子党派,太子与赵王赢了还好,若是输了,这两姐妹只能越早自裁越少受苦。作为嫡子的夏令乾自然是必须跟着爹爹的,他一有轻举妄动,大皇子的手下会毫不犹豫的拿他做文章。可巧的是,夏令墨发生了这么一档子事。
  就算是亲生儿子,有错也是要罚的,何况里面还牵扯了嫡子的安危。夏令乾是没事,那也是因为令墨是随着他教导到大的,在面对不够熟稔的庄掌柜之时,夏令乾在令墨心中的分量自然比较重。当时,换了其他人呢?若是柳家还有遗腹子,并且隐姓埋名的跟在了令墨身边多年,一点点的渗透他的生活,到时候,夏令乾能够轻易地说服令墨吗?
  夏黎氏不是没有怨,也不是没有恨。养了十年的儿子差点害死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哪个母亲能够轻易原谅?她原谅一次,谁能够保证令墨不会背叛第二次?
  那样的话,任何人都不敢把他继续放在身边了,离远点吧,这样对夏家的子女好,对令墨也好。否则,真的有了第二次之时,夏黎氏不知道是要亲手杀了令墨好,还是自己自裁与夏家的祖宗祠堂好。
  远离了,令墨依然是夏三爷的亲生儿子,柳家的姓氏会给他安全保障,让他彻底的脱离这一次的权力斗争。这样,就算夏家全都出了意外,夏家三房依然有颗种子留在了柳家。
  无权无势,一无所有,且被夏家赶出去的妾室的孩子。只这一点,足够他安稳活到老。至于活得累不累,苦不苦,是夏家人无法决定的事情了。
  “过了年,你大伯的幺子令崇要下放去做县令,他会带走你大堂兄的大儿子;二伯嫡子令晖得了天花,要隔离医治,送去了乡下别庄;四叔的小女儿令晚快要及笄了,婆家是江南的望族,年后就出嫁。他的大儿子令邦在外养了名女子,前些日子生了儿子,年后这对母子也要送走。还有你五叔,他的女儿令嫣早年被江湖上武林高手看中,带离了夏家,以后估计也难以见着了。”这一年,是夏家五房最后一次的子孙满堂,年后,小一辈的俱都要各奔东西,开枝散叶。等到这次的权斗尘埃落定才会回来,若是夏家覆灭了,那么这些撒出去的种子,就在大雁朝的东西南北生根发芽吧。
  气氛沉闷且压抑。随着年岁的见长,夏令涴才真正体会到世家子女肩上的重担和身不由己。他们的确是家世繁荣,可这些繁荣又是用多少鲜血换来的!他们从小锦衣玉食,长大后就要用自己的幸福和良知来为家族带来更多的利益。他们可以任性、桀骜不驯,可一旦涉入权势,就必须将自己的性命压在家族的天枰上,为之舍弃一切不得任何怨言。
  责任,在他们出生的那一瞬,就压在了小小的肩膀上,挣脱不得。
  夏令涴沉吟:“令乾……”怎么办?
  “王妃,”门外有丫鬟禀报,“柳公子来了。”
  夏令涴眨了眨眼眸,柳公子?她什么时候认识柳姓的家族了?
  夏黎氏已经回过神来,笑道:“让那孩子进来吧!”话音一落,令墨已经抱着咿咿呀呀不停说话的顾尚锦走了进来。
  夏令涴垮下肩膀,原来是他。自己都糊涂了,满脑子的家族大事,都要忘记这为挂着柳家的姓,留着夏家血的孩子。
  门外,又有人喊:“站住,你个采花贼,不许偷我的小锦儿。”能够在赵王府这么张狂的,出了小公主顾元晴还有谁。令墨倏地一抖,几步跑进了屋子,可怜兮兮的望着夏令涴。
  令墨经过这半年倒也学得聪明了。令乾教导他最久,自然是护着他;令姝是太子妃,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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