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紫(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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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紫(重生)-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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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窦昭心里乱糟糟的。

  祖父年过四旬膝下依旧空虚,嫡祖母做主,给祖父纳了两房妾室。其中一位是丁姨奶奶,一位是祖母崔氏。丁姨奶奶和嫡祖母一样,无出,祖母也只生了父亲一个,他们这一房人丁并不兴旺。后来继母进门,生下了弟弟窦晓,祖母育嗣有功,窦家的人这才改口称她“崔太太”,父亲虽然依旧喊“姨娘”,孙儿辈却称了“祖母”,而丁姨奶奶一直是丁姨奶奶。

  嫡祖母过世后,祖父决定不再续弦,由丁姨奶奶主持家中馈,母亲进门,就交给了母亲,丁姨奶奶只打点祖父屋里的事,祖父晚年,一直由丁姨奶奶陪着。而祖母则住在离真定县五十里开外的田庄,只在每年的端午、中秋、春节回来小住几日。

  窦昭心里隐约觉得不安,好像有什么事发生了,而她却被蒙在鼓里似的。

  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遭的人事。

  晚膳的时候,窦昭注意到装菜的碗碟是套玉堂春色的青花瓷,碗碟杯匙一一俱全。

  祖父问父亲话的时候,窦昭被丢在了书房的热炕上玩耍。

  她看到祖父书案上放着那对马到成功的紫檀木镇纸。

  窦昭想了想,踮起脚来,数着墙上挂着的那把龙泉宝剑剑穗上的琉璃珠子。

  这些东西,她都曾见过。

  当时它们做为祖父心爱之物,被当成了随葬品放进了棺材里。

  她还记得,玉堂春色的青花瓷餐具只剩下四个碗、两个碟子、一个杯子、五把汤匙;紫檩木的镇纸只有一个;龙泉宝剑剑穗上的琉璃珠子是五颗。

  好像时光倒流,抹去了留在那些物件上的岁月。

  再听祖父的话:“……此篇出自《论语·公治长》。你用‘大夫心裕而公,忠于谋也’来破题,又用‘夫裕则齐得失,公则平物我,而子文以为忠矣,仁则吾不知也’来承题,甚好,可见你于‘变式’之法上已深得其中三味……”

  窦昭手脚冰凉。

  她虽然认识字,但从来不曾读过四书五经。怎能凭空想像出这样的话来?

  “娘亲,娘亲!”窦昭心中惊恐万分,她高声地喊着母亲,眼泪不受控制地籁籁落下。

  正和父亲说的兴起的祖父沉了脸。

  母亲则慌慌张张地从厅堂跑了进来:“公公,我这就带寿姑到旁边去玩。”

  她满脸歉意,抱着窦昭出了书房。

  丁姨奶奶迎了上来。

  母亲是和祖父、父亲同桌用的晚膳,因为今天乳娘没有跟过来,丁姨奶奶先喂了窦昭吃饭,等到窦昭吃饱了,桌上的人也散了,只剩下些残菜剩饭,刚才她正胡乱地用着晚膳。

  “这是怎么了。”她摸了摸窦昭的额头,“平日里好好的。难道是碰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窦昭死死地搂着母亲的脖子,感觉着母亲颈窝的温暖,仿佛这样,才能证明她遇到的并不是一群鬼。

  “不会吧?”母亲打了个寒颤,迟疑道,“会不会是教唆寿姑的人动的手脚?”

  “没事。”丁姨奶奶胸有成竹地道,“就算有人动手脚也不怕,我们是行善之家,大仙会保佑我们平安清泰的。等会我替寿姑在大仙面前求两张表,你在寿姑身上扫两下,然后烧了,寿姑就没事了。”

  母亲不住地点头,咬牙切齿地道:“要是让我查出来是谁不安好心,我要扒了她的皮!”

  “还好是当着你的面说出来的。要是当着七爷说出来,那可就麻烦了。”丁姨奶奶感叹道,有个小厮跑了进来,禀道:“老太爷、七爷、七奶奶、丁姨奶奶,东府的三爷过来了。”

  ※

第六章  窦家


  窦昭的祖上,是个家无恒产的挑货郎,机缘巧合,娶了镇上一家商户人家的丫鬟为妻。他用妻子陪嫁的十两银子在真定的北楼村买了一亩二分地,从此在北楼村安家落户,繁衍生息。

  这就是后来赫有名的北楼窦氏的起源。

  窦昭的太祖父十岁就在母亲老东家的绸缎铺子里做学徒。十四岁出师,二十岁就成了绸布店的二掌柜。东家想把自己女儿的贴身丫鬟嫁给他,他不想自己的子孙后代一辈子转着东家转,想娶镇西穷秀才的女儿郝氏为妻。

  二十一岁的时候,他用自己省吃俭用积攒下来的八两银子做聘礼,娶了郝氏,丢了二掌柜的差事。

  他带着郝氏回了北楼村,接过了父亲挑货的扁担,还有父亲一辈子勤扒苦做置下的三十亩良田。农忙时种地,农闲时走乡串户。

  次年夏天,郝氏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

  他在村头遇到了一个收棉行商。

  真定府种棉花。

  收棉行商想找个熟悉本地农户的人帮他收棉花。

  父亲毛遂自荐。凭着在绸布店苦练出来的本事,眼睛一瞥,就知道棉花有多少斤,手一拎,就知道棉花里有没有掺假,能打算盘会记帐。

  夏天过去,除了事先约定的酬劳,收棉行商另外打赏了窦昭太祖父十两银子,并且和他约定,明年这个时候再来帮忙。

  到了冬天,窦昭的太祖父走遍了真定县的十里八乡。等到了来年的夏天,哪家种了多少棉花,棉花是好是坏,棉户为人是否好打交道,清清楚楚;收棉、过秤、算帐、入库、做帐,丝毫不错。那行商只要摇了扇子坐在树荫下喝茶就行了。

  “看样子,有我没有都是一样的,我在这里还要开销住店、吃饭的钱。”行商笑和窦昭的太祖父商量,“我有个主意。我先预支你一部分钱,你自己收棉花,然后把收的锦花送到我那里,凭棉花的优劣我们结算。你觉得如何?”

  窦家就是这样,靠收棉花起的家。

  等到了窦昭的高祖父手中,窦家的人把从真定、获鹿、元极、平山、行唐等县收到的棉花贩到江南去,换了江南的丝绸卖到四川,再把四川的药材运往京师变成银子,买了金银珠宝卖给真定府达官显贵。

  窦昭的高祖父只用安安心心的读书,考取功名就行了。

  只是他悬梁刺股也只考中了一个秀才。

  但这并不妨碍他娶了隔壁行唐县安香村赵举人的女儿为妻。

  赵家和窦家可不一样!

  人家是有族谱的。

  家中虽然只有一百二十亩地,但人家的祖选可以追溯到周穆王时期。而且“赵”还是前朝的国姓,赵家祖上是改朝换代的时候从旧都卞京搬到这里来的。

  安香的赵氏,也是窦昭的外家。

  窦昭的高祖父和赵氏成亲之后,生了两个儿子。长子窦焕成,次子窦耀成。

  兄弟俩从小就聪慧过人,跟着外祖父赵举人读,及长,送至京都的国子监进学。后

  至德十三年,两兄弟同时金榜提名。

  哥哥二甲第三名,弟弟二甲三十七名。

  窦家至此真正的富贵起来。
  之后哥哥考中了庶吉士,留在了翰林院,在行人司观政。弟弟则外放南昌府的进贤县做了一名县丞。

  窦昭的高祖父到底福浅,风光了没几年,就驾鹤西去了。

  死的时候,两兄弟都不在身边。

  两兄弟回乡守制,除服后,回京待缺。

  哥哥到底是庶吉士,曾在行人司呆过,很快就谋了个都察院御史的差事。弟弟蹉跎了大半年,才在哥哥的打点下谋了个云南按察司经历司经历之职。

  在弟弟的印象中,云南穷山恶水、瘴雨蛮烟,有官员在赴任的路上就暴病身亡,根本不是人呆的地方。

  若是继续留在京都候缺,一来是他们两兄弟初入仕途,好的差事未必能弄得到手,二来朝官命官三年一升,等他谋个好缺,哥哥只怕早就升了从六品。

  他越想越觉得没意思,索性辞官回了真定县。

  赵氏的日子过得既体面且舒心,要说有什么足之处,就是两个儿子都在外为官,她怕自己死的时候和老头子一样,没有儿子送终。

  窦耀成愿意回乡,她自然是十二分的愿意。

  反正大儿子仕途顺利,二儿子回来,正好在她面前尽孝,还可以帮着管管家里的庶务。

  戴进士及第光环的窦耀成和窦家的那些先祖做买卖来不可同日而语。

  在京都兑成的银子不再卖金银珠宝,而是做为印子钱,或放给那些些穷翰林;或放给了那些刚刚谋了差事外放需要大笔银子应酬和置办官轿官服七品芝麻官;或是回京述职需要请客送礼封疆大吏。之后随着这些官员的升迁罢黜,窦家开始插手河道的石料、九边的粮草、浙江的盐引……

  银子像水似的涌了进来,让赵氏和窦焕成眼花缭辞乱、胆战心惊。

  已是都察院右佥事的窦焕成不止一次的告诫弟弟:“月满则亏,水满则溢。你还是藏拙些。”

  窦耀成不以为意:“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我这也是狐假虎威。你致仕了,这买卖我也就不做了。”

  窦焕成却觉得这钱赚的不干净:“南货北卖,挣得好歹也是辛苦钱。你这样,是官商勾结!是发国难财。”

  窦耀成冷笑:“大兄这个时候嫌钱脏手了?哥哥要买宋刻孤本的时候怎不嫌钱脏?要资助同僚遗孤的时候怎么不嫌钱脏……”

  “你!”窦焕成气得嘴唇发抖。

  两兄弟不欢而散。

  赵氏看着心里难过,劝窦耀成:“你就听听你阿兄的吧!他在都察院任职,纠劾百司,见得多,他不会害你的。”

  窦耀成不想母亲担心,又不愿意向大兄低头,随口道:“您看那些做官的,哪个不争着巴结?不必开口,自有人送吃送喝送银子,还怕送了不收。我和大兄不一样,我一天赚不到银子一天就没吃的。”

  赵氏却听了进去。呵呵笑道:“你以为娘老糊涂了。”心里却想着大儿子只有那一点俸禄,每次回来不是给孝敬她人参燕窝就是珠宝玉石,大房的媳妇孙子孙女四季的衣裳首饰年年添新的,可见日子过得的确是很不错。大儿子的话说的有道理,但小儿子的买卖做得也不容易。上次去淞江府,为了应酬那些官老爷,喝酒喝得闻到酒味就不舒服。就是这样,小儿子嫌的钱子从来也不曾藏私,全都交到了公中,所有的收益都和大儿子均分。

  这么一想,就怜惜起小儿子来。

  有官身和没官身的就是不一样。

  要不然这世上的人为何挤破了脑袋都要做官。

  老太太的心偏向了小儿子。

  而窦耀成断了仕途,买卖有得力的管事,他的心思渐渐放在了享受上。

  开始只是呼朋唤友,把酒言欢,后来开始梨园听戏、章台走马。

  赵氏知道劝小儿子:“你是有身份的人,怎能和那些贩夫走卒的女人一个桌上喝酒?不如买几个聪明伶俐小丫头回来,请了真定府的名角调教,自己养个戏班子,即有体面,可以及解闷,逢年过节的时候还能热闹热闹。”

  母亲发了话,窦耀成还有什么顾忌?

  他玩得越发荒唐。

  两兄弟之间的分歧也越来越深。

  赵氏看着这样不行,请了娘家的哥哥出主意。

  赵舅爷想了想,道:“请兄弟,明算帐。不如趁着你在的时候把家分了。大家各过各的,也就没什么好说了。”

  赵氏沉思良久,痛下决心:“总比我死后闹出分产不均的笑话好。这分家的骂名,我背了。反正我已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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