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香鬓影系列之2正传千秋素光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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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香鬓影系列之2正传千秋素光同- 第4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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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人伯午宴从简,上的都是家常菜,厨子的手艺却是极好。
    霍薛二人也不再议论政事,席间只说起北平旧事,坊间轶闻,两人竟有许多共识。薛晋铭善谈,言辞风趣幽默,连霍仲亨也一反往日威严,频频妙语,引念卿莞尔不已。
    席间谈笑风生,宾主俱欢颜。
    隔着一个桌子,念卿不经意抬眼,触上对面薛晋铭的目光。
    他在看她,虽只一瞬,那目光却惊电似的撞进她眼里,熟悉得怕人。
    是什么时候见过他这样的目光,什么时候……念卿心底茫茫的,蓦然浮起当年的一幕……那时他拘禁了她,赢得同她的赌约,在竹廊中与她举杯相庆。她恨恨将一杯酒泼了他满脸,他将桌上杯盏全都扫落在地,将她推倒在狼藉的桌台,凶戾的吻落下,吻在她脖子上,仿佛要吸尽她的血才罢休。她不挣扎,冷冷地看着,没有活气的眼睛直看着他。于是他停下,也定定地看她,就像现在,也就是这样的目光……一般的凄楚,一般的惶惑。
    他同仲亨说着话,似乎并未觉察,笑谈间不疑难问题地看过来,蓦地问她,“对了,霍大小姐的生辰快要到了罢?”
    念卿微怔,“是。”
    薛晋铭笑着叹口气,“霍小姐都快三岁了,我还无福得见。”
    霍仲亨一笑,接过话道,“小毛孩子都差不多,只不过我这一个尤其顽劣罢了。”
    “那必定是像你。”薛晋铭了然而笑。
    “不单像,也是他给宠的。”念卿笑嗔,言及女儿,眼中有细细柔柔光彩,“你可曾见过谁家小孩枕一头豹子睡觉?”
    “豹子?”薛晋铭失惊,“活的豹子?”
    “活的,这么大一头,叫墨墨!”念卿笑着张开双臂,比了个大大的样子,有几分孩子气的炫耀,“还没有霖霖的时候,我们就养着了,从小狗那么一丁点儿大,足足养到现在,连他都拖不动呢!霖霖刚会走路的时候,墨墨就在一旁跟着:霖霖要睡觉,它便趴在身边守着,有时霖霖爱拿它当枕头,搂着它脖子睡……”
    薛晋铭听得瞠目无言,怔了半晌才喃喃问,“它不咬孩子吗?”
    “怎么会,墨墨是姐姐呢,它比霖霖还要听话。”念卿一脸骄傲,似乎觉得他的疑问十分好笑,说着扭头望向霍仲亨,明眸闪闪,似寻求他认同一般。
    薛晋铭怔怔看着眼前孩子气的念卿,看着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她。
    霍仲亨却见惯不惊地微笑,用哄孩子的声气说,“对对。”
    说罢转头对薛晋铭故作悄声道,“她是将墨墨当作另一个女儿看待的……她惯爱这些,我家园子里猫狗鸟雀不知道收罗了多少,多亏我有先见之明,选的地方足够大。”
    念卿眉眼弯弯,笑而不语。
    “报告!”
    门外一声禀报,令她笑容敛去,眉心蹙起一丝不悦。
    明知道督军与夫人在宴客,若非十分紧要的事,侍从也不会冒冒失失来打扰。
    霍仲亨皱眉接过侍从呈来的函件,只略略扫了一眼,脸上神色已凝重,当即便吩咐备车去总理府。这顿饭自然吃不下去,霍仲亨也不同薛晋铭讲什么虚礼客套,匆匆道了抱歉,只吩咐念卿好好款待,改日再向四少赔罪。
    看他匆匆离去,靴声渐远,念卿目光犹望着门外,半晌没有出声。
    檐下风起,吹得垂帘簌簌。
    薛晋铭出神地看着她侧影,却听她低低叹了口气。
    “晋铭,我真害怕。”
    “你怕什么?”
    “废督这件事,我总觉得会有极大的麻烦,会很不妙……”念卿回过身,幽幽看他,眸中流露无助,“我说不出哪里不好,也不能不赞同,可是每每想起来,总叫人心神不宁。”
    “你的担忧同督军说过吗?”薛晋铭凝望她。
    念卿摇头。
    桌上菜也渐凉,薛晋铭看了庭外摇曳花树,对她微微一笑,“出去走走,屋子里太闷了。”他取了她搭在椅背的披肩,替她搭在身上。
    二人缓步走在园子里,碧树掩映,繁花正茂。
    “我明白你的思虑,你担心督军成为众矢之的,反伤自身。”薛晋铭缓缓道,“是以,方才我也向他进言,请他在废督之事上缓进徐行,多留一些余地。”
    “他要听得进去才好。”念卿叹息,还欲再说什么,却蓦地转身,掩唇呛咳起来。
    “念卿!”薛晋铭忙将她扶住。
    她抽身退开,离他远远的,“别……别靠近我。”
    薛晋铭怔住,望了她,轻轻开口,“你是有福的人,上天如此眷顾你,不会让你有事。”
    念卿抬眸看他,渐止住咳嗽,目光盈盈如水。
    他身后花树被风吹动,落英点点拂过肩头,将他眉梢眼底都染上温柔。
    “你知道么,我总以为能比他做得好,能给你千百倍眷顾宠爱,令你无忧无虑……可我似乎又一厢情愿了。你虽有你的负累,却是心甘情愿。”他伸出手,替她牵起滑下肩头的披肩,“总是亲眼见着我才相信,你只在他身旁才会那样地笑……念卿,你这样好,谁忍辜负,上苍也必会一直眷顾你。”
    霍仲亨夜深才回来,脸有倦凶,一进门见念卿侍了沙发,还在灯下等着。他怫然便有怒色,正要开口数落,却见她微垂着脸,以手支颐,分明已在灯下睡着了。
    桌上搁着两粒医生给的药片,杯里水还温着。
    霍仲亨轻轻将她抱回床上,“念卿,醒醒,吃了药再睡。”
    她朦胧睁眼,似乎困极了,看到是他,便心满意足地唔了一声,蜷起身子又要睡过去。他忙拿过水杯,将药片送入她唇间,“乖一些,快把药吃了。”
    她顺从地吞下药,眼睛也没睁,伏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许久不曾见她如此疲倦贪睡,霍仲亨深深看她,小心翼翼放她在枕上,牵过被子给她盖好。
    更深,夜浓,人静。
    就这样静静看着灯下沉睡的她,仿佛已是世间到乐。
    霍仲亨俯身吻了她脸颊,关了灯,悄然退出门外。
    春夜静谧,天气还仍凉爽,却不知为何总有些潮热。念卿朦胧里辗转,觉出身上有汗,潮潮得粘着肌肤,鬓发也汗湿。她醒来,下意识伸手,发觉枕畔空空无人。
    “仲亨?”念卿一惊而起,开了灯,见床头搭着他的衣服,人却不见踪影。
    念卿披衣而起,悄然穿过走廊,见书房里亮着灯,却也无人。
    只有书房通向庭中的门半敞着,窗纱随风微动。
    念卿走进去,瞧见他独自一人立在帘前廊下,身影萧索,闷闷抽烟。
    他听见她脚步声,回头看了她,无奈地笑,“你还是起来了。”
    “嗯。”念卿淡淡应一声,倚在门上看他,并不过去。
    他朝她伸过手,“过来。”
    她仿若没听见,只望着他,良久轻声道,“不要烦,事情总是可以解决的,你不要先累垮了自己才好。”
    他点头笑笑,朝她走来。
    “我有些困,我……先回房了,你也早些睡。”她却退后两步,不待他过来便退到书桌后,低头回避他的目光,“这几晶我不太舒服,想一个人睡,你……你就在书房睡吧。”
    霍仲亨脸色微变,定定看她。
    念卿转身,却听见身后传来他冷冷语声,“你给我过来!”
    她站定不动,冷不丁被他从身后拥紧,那坚实臂膀将她勒得几乎喘不过气。
    “仲亨,不可以……”念卿喘息挣扎,极力想将他推开。
    他圈牢她身子,低头吻住她肩颈,吻在锁骨起伏的那一点微凹处。
    “没什么不可以!”霍仲亨语声蕴有怒意,“我要你你起来,你就乖乖给我好起来,不准再说这种话!生病又怎么样,我会怕那区区一点小病?”
    温热水滴落在他手背,她无声落泪,终于静了下来,不再挣扎,如无助的猫儿一般软软倚在他胸前。他抚着她头发,轻声道,“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蓦地,他转过她身子,笑着看她,“还有一个好消息我没告诉你。”
    念卿抬起朦胧泪眼。
    “我们要回家了!”霍仲亨似乎兴高采烈,“终于可以赶上霖霖的生日,你的礼物不会白买了!”

  第卅一记  (上)  
  
    四月廿七日,内阁突然下令撤去东北靳义明、吴云鹏二人军职,急调佟岑勋部回师进驻,撤换相关将领二十九人,并以渎职滋事罪名将其中一十七人逮捕,移交军事法庭裁处。
    靳、吴二人意欲在日本支持下起兵宣布独立,反对废督,却被这一击打得措手不及,只得仓皇往山东逃窜。途中遭遇霍仲亨部截击,被打得丢盔弃甲,一败涂地。
    此次亲自率部截击的正是少帅霍子谦。
    靳义明兵败被俘虏,吴云鹏则抛下亲族部属,只身逃往日本避难。
    五月五日,霍仲亨宣布所辖五省废除督军一职,将全省军政划为九个卫戍区;自任卫戍总司令统一管束地方;成立军务善后处,解决裁军善后等相关要务,并亲任军务善后督办;各部属将领暂居原职,以稳定军心为首要。
    随后又宣布新的电令。限各卫戍区长官六个月筹办裁军善后方案,酌定消纳方法,以为士兵异日谋生之计。其余各军饷及军事项经费,仍在税项下支取;各地军法暂依旧制,俟联合政府成立,再依新宪为准。自废督日始,军费应较前有减无增。
    五月七日,内阁颁布废督令,北方各藩镇即日改制。
    电令一出,举国震动,舆论大哗。
    巨变来得比预期中更快更迅猛,辗转呼吁多年的废督之声终成事实。
    五月九日,南方军政府临时大总统兼大元帅公开致电霍仲亨,称『废督之举利在千秋,惟牺牲个人权利以致国者,君实为当世第一人。愚诚叹哉!』
    至此,废督之议终成定局。
    在中国大地上叱咤多年的“督军”,似乎一夜之间便要退出历史舞台,成为过往烟云。
    然而,南方第一大报章率先在次日打出巨大配上标题:“欺世盗名,玩弄民意,废督空谈终成笑柄”——报人撰文直指霍仲亨玩弄权柄,欺世盗名,假借废督抬升个人声望,却毫无实际诚意,所谓废督不过是一次独裁戏法。
    按电令中所言,重新划定卫戍区之后,总司令仍由原告的督军担当,包括军务善后督办也是督军亲任。幕前幕后权力仍抓在他一人手里,各级军官基本也没有变迁,若用一句话以蔽之,那就是:除了督军变成将军,其余该怎样还是怎样。
    至于六个月为期的裁军缩银,此时看来,也是一纸空谈,遥遥无期!
    虽也有报章指出,废督是长远之事,应循序渐进,从上至下逐层推行,有霍仲亨以身作则已是了不起的开端,在动荡现状下,暂不放权是稳定军心的必然之举云云……但这种声音,比起铺天盖地的非难质疑,实在太过轻微,远不足以消弭世人的失望愤怒。
    所谓“三人成虎、积毁销骨”,国人向来善疑,有好事不见得肯一呼百应,有坏事则必定蜂拥而上。如是一夜之间,霍仲亨从众望所归,变成众矢之的。
    将军府一墙之内,鲜花着锦,芳菲正盛,满目春光绚烂夺人,分毫不受外间风雨人言影响。
    进进出出的仆从丫鬟忙碌不休,楼上走道里已堆满大大小小行李箱子,管家仍在指挥着下人将更多物件收拾装箱。
    后苑里浓荫浅碧,花树掩映,却是一派宁静。
    仆佣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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