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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德皇帝安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心底暗怒,但不便发作,佯作好言安慰道:“国舅爷,你这是何苦呢?”
吕王爷头伏得更低了,作悲恸状道:“皇上,臣这是为社稷为中州天朝着想!绝无二心!”说到最后竟然呜呜抽泣起来。这一招,万试万灵。没有什么比为江山社稷更大的幌子了,江山是皇上的,社稷也是皇上的,我为你劳心劳力,我为你痛哭流涕,做皇上的当然就是体谅我的苦心了。吕王爷如果不做官,实在可以到戏楼里做个不错的花脸之类,水准极高,够专业。一会儿工夫,便哭得涕泪横流。
圣德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声“老狐狸”,表面却佯装出左右为难的模样。
汪桐见状趁热打铁又道:“曲直两朝为臣,先皇在位时一直侍奉至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而且,皇太后下月将行五十大寿,此时斩杀大臣,恐有违祥和。”
圣德心中暗暗嘉许,这汪桐果然是知情识趣之人,揣度圣意乃是一把好手,难怪先帝至今稳坐宰相之职。虽然心中另有所想,圣德面上依旧装出吃惊的表情,一拍自己脑门道:“哎呀!朕差点便忘了下月是母后大寿之期,这可真是为难……”
片刻后,觉得戏份差不多了,圣德在龙椅上端正了身体,忽然斥责起曲直来:“曲直,你真是不识好歹!吕王爷乃我朝栋梁,怎么贪一点蝇头小利占那一点城郊之地,若他要,朕自会赐他!若不是看在母后下月要举行大寿庆典,我一定斩了你的狗头!这次就便宜你了。即rì起,革了你御史大夫之职,降为五品,贬至湖州任县令!”说罢摆摆手,叫道:“来人!把曲直带下去!”
曲直跪倒在地,心知圣德有意保护自己,大呼:“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跪伏在地上的吕王爷,眼珠子滴溜溜地在转,心下犹豫不定,不知该不该起身才好。这面子,皇帝给得很足。若还是苦苦相逼,就算皇帝这里不给面子,自己那位皇太后姐姐的面子也总要给点;可就这么放过曲直,有的确是心有不甘,这一番费尽心思的安排,转眼就付诸东流了。
汪桐冷冷道:“王爷,你长跪不起是何用意?难道对皇上有所不满?”
吕王爷知道这光景若还是硬来恐怕是不成了,无奈之下终于抬起头来说道:“不敢!皇上宅心仁厚,对曲直网开一面,那是他的造化,微臣唯有遵命便是。”
圣德皇帝见吕王爷松口,笑道:“国舅爷心胸广阔,实乃我朝大臣之楷模。城郊一事就到此为止,国舅爷委屈,朕自有补偿。”说完打了一个哈欠道:“朕困了,各位爱卿如无事启奏,就退朝吧。”
吕王爷缓缓站起,转头望向曲直和汪桐,眼中满是怨毒,在脑海里已经拔刀将曲直和汪桐砍碎十多次了。心里暗暗恨道:“曲直老儿,我要你到不了湖州!”;
………【第十章线索(一)】………
江都府内,光景依旧,孟知秋每天无事可做。
最近江都府附近一带的盗贼,都成了吃药的老鼠,死绝了。
孟知秋的心情愈发无聊,无聊是一种很恐怖的东西。人无聊了,就会给自己找麻烦。
孟知秋除了一直修炼之外,一直在追查父亲被杀一案的蛛丝马迹。他找来当年幸存的总管陈四。
陈四一直就在孟府,还是干着管账的老本行。陈四是一个难得一见的老实人。孟知秋相信,就算把他丢在金沙堆里,他也不会偷一粒金沙,而且离开那堆金沙的时候,他还会把衣服脱下来仔细抖落一遍,生怕衣服里夹带了金子。
就这样一个老实人,按道理说是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都不惊那种。可孟知秋向他问题当年黄沙河中一案的细节时,这个忠心的老仆人惊得跪了下来。
除了怕,还因为忌讳。在孟府,孟老爷一案是不能提及的,这是个忌讳,夫人吩咐过。孟知秋也不敢问,从没敢打听过,一则怕母亲伤心,二来自己当年身无长物,凭什么去报仇?
孟知秋有足够的冷静,而且极其有耐心,明摆着此路不通,就没必要撞得自己头破血流。
自从修炼了了麒麟乾坤诀,又得了天玑珠,死在天玑珠下的匪徒让他信心陡涨。
复仇的种子在心底生根发芽一晃数载,现在,是收获的时机了。
陈四经不起孟知秋的死缠烂磨,向自己的少爷一五一十将当年发生在黄沙江上的那宗悬案仔细回忆了一次。
反复考究之后,孟知秋找到了关键——黄沙江。
黄沙江与中州其他江河相比似乎并无二样,但又与众不同。此江发源于藏地雪山,横贯中州大地,途经京城附近而后调头南下直入江南海域。得天独厚的地理,使它变成了连接京城和江南一带的水上交通要道。江南一带优质的海盐便是经这条水路源源不断运送到京城的。
私盐业一向是利润可观的行业,觊觎者甚众,由此便促生了沿江大大小小的帮派。这些帮派相互碾压之后,或被灭,或被并,最后整条京城到江南的水段上只剩下两个大帮——大河帮和翻江帮。
孟怀山出事的一段水域,是翻江帮的地界。任何人要在别人地界上杀人,无论做得怎么干净利落,总会被地头蛇们嗅出一点儿味道来。
孟知秋断定,走一趟翻江帮,会会翻江帮的帮主浪中蛟尤大海必有所获。
书院放假,母亲外游,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临行前,孟知秋找到司徒笑,问道:“我去查案,你去不去?”
后者在府中已经闷出狗尿苔来了,一脸八卦一脸兴奋,连声说道:“去!去!去!”一连吐了三个“去”字,比年过四十仍待字闺中但却饥渴得如狼似虎的老姑娘忽然看到有媒婆登门说媒一样急切,末了死要面子地添上一句:“本公子看你怨念太深,不陪着去,会出人命的。”
两人各骑了一匹好马,带了不少盘缠,施施然出了江都府。之所以不用御空飞行之术,是避免吓着江都府中的老百姓。
大冬天的看到两坨冒光的玩意嗖嗖飞过天空,估计很多民众会组织家人出来看神仙。
两人,两骑,出了城门一路向北而去。
临江县地处苏北富庶之地,湖泊众多,河流纵横,有鱼米之乡美誉,加之地处两府交界,商客络绎不绝,颇为繁华。
已是暮冬时分,虽然离chūn节还有月余,但是不大的县城内已经是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刚进了城门,司徒笑就大呼小叫嚷嚷要找个好地方美餐一顿,然后美美睡上一觉,用他的话来说:“知秋,我们又不是逃命,有你这么没rì没夜赶路的吗?”
赶了四天的路,孟知秋的确有些疲累。两人在县城里挑了一件上好的客栈打尖,这客栈有个很有意思的名字——又一间。
入了店门,掌柜正在埋头噼里啪啦拨拉算盘,孟知秋一连叫了三声,掌柜才慢吞吞抬起头来,不耐烦道:“什么事啊?”不过,映入他眼帘的,是一锭灿灿发光的金子,掌柜的脸sè也像被金子的光传染了一样,变得越来越灿烂,最后连语调都变了:“请问这位公子,有什么能效劳的?”
司徒笑一旁见状,甚为不屑,于是摇头晃脑念起书来:“吾之家兄,字曰孔方……失之则贫弱,得之则富昌……见我家兄,莫不惊视。钱之所祐,吉无不利,何必读书……”
孟知秋忍俊不已,知道司徒笑是讥笑掌柜见钱眼开,那掌柜却是懵懵懂懂不知所以。
孟知秋问道:“掌柜的,此处里那黄沙江有多少脚程?”
掌柜眼光始终没离开过那锭金子,梦游一般答道:“此去往北三十里,便是黄沙江苏北境内最大的码头凌风渡……”
孟知秋“哦”了一声,心想原来这里离黄沙江已经这么近了,转念又问道:“掌柜,我有一批货物要运到京城,但又恐这河道之上不太平,请问此处有无能保我平安之人?”
掌柜继续梦游道:“有,有,这里是翻江帮的总舵所在,那些帮众常在城中一品轩酒楼吃喝,你去那里定可找到他们,有翻江帮给你护航,定然顺风顺水。”
孟知秋对这个答案很满意,终于松开手,那锭金子落入掌柜早已张开的手掌之中。那掌柜高兴得几yù晕倒,忙不迭将金子送入口中,咬开一个豁口,看着豁口处闪闪的金面,兀自傻笑。
孟知秋让掌柜开了两间上房,小二见二人出手大方,屁颠颠跟在后头勤快非常。
两人打点妥当一切,换了一身干净衣裳,踱出客栈寻那一品轩去。
临江县是离风陵渡最近的一个县城,常年在渡口上货接货的商人都在这里投宿,所以城中客栈、酒楼众多,一品轩算是数一数二的档次。
孟知秋和司徒笑衣着华贵,刚踏进店门便有小二勤快地过来招呼。两人挑了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下,天气寒冷,店内摆了十多张桌子,烧着炉火,划拳行令之声此起彼伏。十张桌子中已有过半坐满了客人,靠里头的墙角出有一张最大的八仙桌,围了五六个大汉,个个凶神恶煞,身上雕龙画凤,一看就知道不是善茬。
司徒笑已经饿得眼冒金星,叫过小二便点了七八样菜品,又让小二烫上一壶儿黄酒。
孟知秋盯着角落的一桌大汉道:“这几个人都是修行之人,绝非一般江湖人士。”;
………【第十章线索(二)】………
司徒笑漫不经心道:“管他呢,我现在最挂心的不是什么翻江帮,也不是什么大河帮,我现在最关心的是我的五脏府。先吃饱,再打听翻江帮的消息。”
看着司徒笑,孟知秋猜想这吃货上辈子估计是饿死的。
小二不一会便端上菜来,糖醋大鲤鱼、红烧乞丐鸡、万三蹄子等等佳肴看了让人食指大动,司徒笑不再说话,狼吞虎咽,专心吃菜。
酒过三巡,菜过几味,门口有人掀帘而入。
来的是一老一少,两人衣衫褴褛,老的须发皆白,面sè发青,似有病在身,抱着一把二胡;少的是个年轻姑娘,约摸十仈jiǔ岁,头系蓝布碎花巾,身穿麻布破长衫,但细一看去,身形妙曼,面容极为娇美。由于面上不少脏印子,头发上蒙着许多尘土,令人看不清原貌和肤sè。
小二见二人可怜,猜是想来店内卖唱,也不阻拦。
一老一少二人慢慢行到柜台旁的一张木凳前,少女扶着老头坐下,一番调试琴弦后,老头便开始咿咿呀呀拉了起来。曲调悲清,给人一种凄凉冰冷的感觉。这姑娘一张嘴,店内便安静下来,原来的嘈杂声顿时消失得毫无影踪。
这真是一把好嗓子!似是珠落玉盘,又似黄莺初啼,婉转动人。
“切切犹闻忆旧年,黄沙淹没汉江山。三千宫阙一家帝,两万韶音几个鸢。泪雨无声皴白指,黄花送雁泣丝弦。清风低诉些些事,昨月始从今rì圆。”
少女唱得是一首古曲《汉宫秋月》,或是感怀身世,她把这一曲的悲伤神韵唱得淋漓尽致,端的是唱绝了。
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