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在不远处坐倒地上,已经吓傻了的齐静。除却在夹道外死多活少的顾瑾,其它人再没有在这世上留下半点儿痕迹!
江夏城仍在燃烧,与天上无边无际的无sè火云相映,却显出了即将崩溃的暮气,只有连串的爆裂声在响着,其余的就是死寂。
………【第二十五章 叱阴妃子】………
苏牧眼前的世界,已被极度yīn冷的无sè火烧得如幻境般扭动起来,看不真切,他勉力凝神又看,恰见一道身影从天而降。与刚刚那离火横飞,熔金销铁的霸道不同,这道身影仿佛带着yīn火通体透亮,里面数层都是已燃至极处,近乎透明的光幕,火劲内敛不发。
但一接触地面,只听得一声低低的“哗”声,这方圆数里草木,竟也化灰而去,只露出光秃秃土地。
苏牧眼前豁然开朗,整个江夏城变成了烈火焚烧过后的废墟,一切皆化作虚无,天玑三人此时也显现出来。只不过,他们带给苏牧的,是最直接的恐惧──三人成犄角状站立,其中只有天玑站得稳稳当当,而清澜及清玄两人已是摇摇晃晃,如醉酒一般,软绵绵地在地上走了两步,身上却忽地一亮,苏牧的眼珠差点儿爆裂了。无数的火苗从两人的皮肤下迸了出来,细细的火苗,更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尖刀,轻而易举地撕裂了一切,将两人切割得支离破碎,然后才是残忍的锻烧。
只有两声低低的呻吟,清澜和清玄便永远消失在世间。
苏牧的腿软了,甚至连站起来逃跑的力气都失去了,他只能看着天玑,希望这位唯一还能支撑的师长能给他一线生机。似乎是感应到他的念头,天玑向这边看了过来,白质犹如凝脂般雪白的脸上竟露出了一丝狠厉笑容。
随即,在苏牧绝望的目光下,她身体一晃,单膝跪在了地上。
那道从天而降的身影也随之光芒一敛,然后便是一声颇为响亮的振衣之声,苏牧呆呆地看过去,只见到迎风轻摆的红披风之下,那一道红得凄厉的人影。这个人影背对着他,面向天玑。他看不清此人的模样,只见她包裹在这披风之下的身形,纤瘦颀长,却没有半点凶厉之气。苏牧心中恐惧,脑海里闪过了一个人来,也只有她才会有这样的修为,也才会不由分说,便连杀东华剑宗十余人,只像是拂去身上灰尘一般的随意轻松。
“叱yīn,你果然没死!”
天玑的声音带着些许虚弱,但却有不一样的情绪,显然刚刚挡下那一轮劫火,已让她jīng疲力竭,这还是数rì前,三招两式打跑沧溟子的那人吗?她和眼前这人的差距,比之她与沧溟子间的距离,还要远上十倍!披风“簌簌”抖动了一下,那人似是做了什么动作,这满天的无sè离火,忽如来时一般,转眼间四散而去,天空又恢复了正常的天sè,再没有半丝风雪寒梅飘散。
只是,飞灰化去的江夏城,以及同等下场的十五名修士,却已不可能再恢复过来。
然后,苏牧便听到了一声低沉悦耳的感叹:“天玑,百年之间,你是的修为倒是越发高绝,恭喜啊。”说不出这感叹中是什么意味,不过仅听这嗓音,苏牧便在脑中勾画出一个雍容端庄的形象。只有这种形象,才配得上那不急不缓,却有着淡淡情思韵致的声音。
当是绝代佳人啊……
看天玑的反应,比起她却不遑多让。天玑单膝跪地,挣扎了两下,站了起来,然而身体一歪,又险些坐倒在地上,待到天玑站稳了身子,剧烈地喘息两下后才道:“叱yīn宗主,你消失百年,可知道如今的极乐宗已经换了掌门人?当年你不但被十山七宗,正道五大派联手围堵,就连散修和三十三邪道魔门都出动数千名jīng锐修士布下天诛绝阵,却仍被你逃脱,至此消匿无踪。”
苏牧此刻已经恐惧到了极点,只要一点点的撩拨便会将内心里的种种情绪引起爆发,听见天玑的一番话语,他也终于知道眼前佳人为何人。叱yīn妃子,百年前“琅琊”事件的主角,修道界称她为“妖妃”,而其自号“叱yīn元君。”她本于修道界的某位修士是一对道侣,虽然两人身份有差别,可也被那人的门派默许,却因修炼“蛮夷巫蛊”,非但她的道侣弃她而去,就连整个修道界都基本上要将她杀之而后快,只因为“蛮夷巫蛊”这种逆天的邪恶功法实在是不应该存于世间,它的存在有损天道。
远处的人影就那么站着,一动不动,却宛如一树风雪中的寒梅,凌寒独自开。只是她那绝sè的身影,凄美之下却叫人感觉不到她的存在,一眼望去只有彻骨的冰冷。苏牧瞧着那道身影,突然打了一个寒颤,手掌按住了压在下面的琅琊美玉,像是想到了什么。
琅琊?琅琊!
莫非…莫非叱yīn妃子的道侣便是我手里这块琅琊美玉的主人,那岂不是……
不等苏牧猜想,那面的天玑已经证实了他的猜测,冷笑道:“百年之后,你第一次出现,便杀了我东华剑宗十五名修士祭旗,此时再加上三个,也没什么难处。只是,我大师兄就在东华山上,你为何不去找他?”
似乎翻掌之间杀死十几条xìng命,对于她来说只是拍了拍衣袍上的尘土一般简单,只听她道:“是啊,这百年间,我无时无刻不这么想……只是他在雁荡山上,我又打不过南宫霖,这才没有去。”
如果她用尖亢凄厉的嗓音这么说,苏牧半点儿都不会奇怪。可是,她语气中却自有一番缠绵不尽的柔婉温情,且语意平淡,这感觉怎么听都诡异得很。
天玑的语气有些嘲讽,但气息却带着急促:“所以,你现在才出现在这里。你本以为是我大师兄带着弟子下山,你听见风声就赶来了,却没想见到的是我。你是来杀他的,对不对?”
“这是自然!”妖妃似是在笑,笑得温柔如水:“他现在除了躲在山上,还能做什么?自从他抛弃我的那天起,我已经等了百多年,怎么还能再等下去?”
“…哈……”
天玑猛地大笑起来,直笑得嗓音嘶哑,这才开口叫道:“滑稽,怎么是我师兄抛弃了你,不要忘记了蛮夷巫蛊。”
妖妃轻轻地叹了一声,而这一声叹息里,却是充满了怜悯之意,这让她的语气更显轻柔:“这唬小孩子的理由,骗骗小辈也就罢了,他怎么也信了这个……还是,他非要逼着自己相信,才能好过一些?”
天玑的笑声忽地中断,只听得妖妃在那里轻缓地道:“原本,我已经怀了他的小孩,我自己也不知道,可是那一年的云梦山求签之rì,却被活佛算出来,那时南宫霖的天劫将至,我那孩儿乃逆转天道而生,正应了劫数。有孩儿在,天心不测,劫数便生变量,若没了那孩儿,则一切回归正轨。”
苏牧惊呆了,似乎就连呼吸都停止,而在山道上齐静的呼吸声,却急促了起来,显然是因为首次听到这个信息,被吓得很惨。苏牧这时才有工夫看她一眼,好在她看来也没什么伤处,只是脸sè苍白,鼻息不稳,显然内伤不轻。对于妖妃所言之事,苏牧虽然吃惊,却还没到承受不了的地步。照他想来,这样反而更合理些,其中利益关系清晰准确,比那个所谓的修习巫蛊之术,众生遭难之类的理由要强得多了。而且,自从听到她们的对话后,他便对其中的“真相”有了心理准备。越是如此,苏牧越觉得天玑的反应奇怪,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怪怪的,却又说不出怪在哪里。
半晌之后,天玑虚弱的嗓音才响了起来:“你……都知道了?”
此言一出,无疑证实了妖妃话中的真实xìng。
………【第二十六章 问情】………
苏牧只听到天玑怪笑两声:“能有什么办法?当年,掌门与师兄长谈了一rì一夜,说尽了那孩儿的坏处,师兄几次开口都抵不过……他也想与你商量,但看你那神情,又该怎么开口?师门恩义,师兄一辈子也偿还不了,又怎能违逆师命?师兄还想回山,请六师叔为他做主,只是才耽搁了一rì,便传出你被围堵的消息!那时候,你要师兄怎么办?去与你共抗师命?还是将你围杀当场?妖妃,你可知师兄当年心中的苦楚,可知他当年的惨处!”
天玑的话音凄厉悲慨,但在场的人,都听出了其中更深一层的意思。说到底,这不是一个人临死之前的悲鸣,而是在绝望中的呼叫,甚至可以说是求饶。
齐静的呼吸更紊乱了,苏牧紧皱着眉头,心中的感觉却是说不出的古怪。
妖妃的反应则更是奇特,她语气似有几分迷惑。
“你……是在向我求饶吗?”顿了顿,得不到天玑的回答,她轻轻地摇头,语气中有一丝如虚似幻的迷蒙:“我还记得,当年,你是极倔强的。虽然我的修为远胜于你,可是,你这个倔强的‘师妹’从不向我低头,这一点和你那个死鬼师兄很像,我总是能够记得清楚。”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苏牧却能明白她的意思──天玑,你在搞什么鬼?
天玑的嗓音已开始发颤,这颤音微妙得很,苏牧细细听来,竟察觉不出这是激动还是恐惧:“我知道师兄对你不住,可是,你们的孩子……”天玑的声音蓦地低落下去,苏牧忍不住侧耳倾听,但随即贯入他耳中的,却是一声刺耳的尖啸,啸声直撼脑颅,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的脑子要炸开了。惨哼一声,苏牧双手紧捂在耳朵上,他两眼发花,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摇晃,才支起来的身子又一头栽下。旁边的齐静比他更惨,“咕咚”一声仰天倒下,昏了过去。
苏牧至今还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天玑绝不像刚刚所表现的那么孬种。
更直接明白的说,刚刚那叫设局、做戏!
暮然的想起了前些天她对苏牧说的那一句话,“若是遇见比沧溟子高明千百倍的人物,我必能全身而退。”直至今时今rì,他看见眼前的景象才知晓其中之意,简单明了的说,便是‘避其锋芒,来rì方长,终有一天能将敌人斩于剑下。’而从她们方才的话语中听出来,他的师傅天权道人却没能这么做,联系起那rì天玑的话语,还有下山前那一个记忆犹新的夜晚,天权道人神神叨叨的话语始终萦绕在耳旁,挥散不去,终于明白,天权道人为何会说出‘学老四,莫学我。’这般话语,还有那一句一直都解不开话语,“谁是傻子?”如今是否都一一得到了答案?
原来世事都是如此,怨只怨人在风中,聚散都不由己。
苏牧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视线便好得多了,而此时吸引他注意力的,不再是天玑,而是已经转过身来的叱yīn妃子。他敢发誓,这是他所见过的女xìng中,能够将大红衣袍穿成冷漠端庄的唯一一人!造成这种效果的最大原因,当然是她几若冰雪的皮肤,晶莹剔透到已不能形容其细腻光润的程度,感觉她的皮肤彷佛是在发光,是用无瑕的美玉雕刻而成。她的眼眶比常人略显长了一些,斜斜挑起,又是长眉入鬓,“凤目蛾眉”之称,当属名至实归。
如此面相,本来颇有几分妩媚之气,然而一双眼眸漆黑如点墨,沉寂不见底,又将一切气息都吞没不见,使人不敢轻侮。曲线优美,弧度微有下垂的唇线,显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