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檬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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柠檬树- 第3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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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如此相像的两张脸都无法分辨。
  我于恍惚中看了看顾少卿,世界怎么就会如此小,照片中站在他身边的女人,居然会被我一次次的遇到。
  没错了,柳絮,仰慕他多年的学妹。
  顾少卿将照片从我手里抽了出去,看了看便笑了,“我读完博士后拍的,当时嫌麻烦,怎么都不肯去,我导师就说,你要是不来,就让你留一级。我立刻就去了,衣服还是现场拿的,小了一码,他们开玩笑说我像穿了紧身衣的蝙蝠侠。”
  奇怪,他的话多得出奇。我动了动脸部僵硬的肌肉,摆出自认为最自然的笑,“那这个人是谁?”我指着柳絮,“挺漂亮的,高高瘦瘦,眼睛也大,和你真配。”
  他没了刚刚的洒脱,眼中清明归于沉寂,深邃之中淡淡的一分惆怅,“她是我学妹,但并不是同一个专业。”
  我“哦”一声,思忖着如何往下继续,比如解释我们间的相遇,比如说说那首诗,以及他对她隐而未明的感情。
  门铃却响了起来。
  我立刻起身往外走,一看来人就傻了,顾少卿随后跟来,闲闲问着,“是谁?”
  我将门拉开,柳絮原本浅笑的表情急速逝去,吃惊地指了指我,“和风?”
  顾少卿已经走近,一看柳絮更是惊讶,正要说话,柳絮竟然是哽咽着喊了一声“学长”,便有纤丽的身影从我眼前穿过,直直投入了顾少卿的怀里。
  他略显尴尬地笑,双眼怔怔地朝我望。
  我低下头,侧身走过去,一路不停告诉自己,不过是久别重逢的一个拥抱,没什么要紧的。
  却还是觉得别别扭扭的,曾以为专属于自己的位置,现在被旁人一同分享了。孤独骄傲的小孩子,被人抢走了一颗最喜欢的糖,空得不仅仅是口袋,还有心。
  我去房里换了衣服,出来时他们已经坐在客厅里追忆往事。
  柳絮看了看我,问顾少卿,“你胆子不小,金屋藏娇。”
  他笑了笑,声音很轻,我却听得一清二楚,“别这么说,我只是帮她爸爸照顾她。”
  我心一揪,风也似的钻进了厨房。
  倒水的时候,手抖得不像话,右手套着左手,努力使之停下,水还是从杯口溅了出来,烫得我低喊一声,连忙松了杯子用冷水冲。
  端出水的时候,我无意识的将烫红的那一边朝向顾少卿,一向细心的他,却将之忽略了,说声“谢谢”,又和身边的柳絮谈得专注。
  我始终像是个外人,坐在一边插不进话。柳絮和顾少卿偶尔看我两眼,似是有话要说,但碍于我的存在,又迅速岔开了。
  我便识相地走开,回自己房间上网,过了半个小时,顾少卿在门口喊我,“和风,收拾一下,和我们一起出去吃饭。”
  我本来还有些犹豫,柳絮走过来,异常自然地挽上顾少卿,笑容可掬的样子,“咱们上哪儿吃,我来霈陵可不久,你这个东道主可别又丢下我不管了。”
  顾少卿抿了抿唇,一张小白脸居然慢慢红了,“放心吧。”
  “和风,走吧,咱们俩狠狠宰你顾老师一顿,千万别和他客气,你不知道,他可有钱着呢!”
  顾少卿笑了,“好了好了,别教坏了我学生,待会儿随你点就行。”
  柳絮一扬下巴,咯咯直笑,“这还差不多。”
  我在一旁站了许久,还是决定不做这电灯泡了,“顾老师,还是你们俩去吧,我嫌外面热,怕折腾。”
  他没劝我,点点头,“也好,等我回来带点给你。”
  “不用了,你们俩好好聊聊吧,我自己随便吃点就行。”我背剪着胳膊,使劲绞着手指,甲盖一定挣白了,“正好我待会儿去医院看爸爸,也许就在医院和他一道吃呢。”
  顾少卿点点头,“也行,要不要我送你?”
  “不用,我坐地铁更快。”
  他不再有什么意见,柳絮心急要走,风一般的来,风一般的去了。
  我听着大门落锁的咔嗒一声,长长地叹了口气。
  爸爸的病榻旁从不缺人,他从来不是一个好爸爸,却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好老师。
  来医院前,我买了一捧花,纯粹是为了面子上好看,不至于两手空空落人话柄。虽然是嫡亲的父女俩,却沦落到要做表面功夫,留给外人话事的亲情,怎会不是一种悲哀?
  爸爸正打着点滴,半闭着眼睛浅浅吐气,见我进了病房,有学生在他耳边喁喁私语,他眨了两眨眼睛,算是看到了我。
  “爸爸,”我喊他,“好点儿了吗?”
  我将花放在一边的柜子上,站在病床边看他。毫无血色的一张脸,瘦了许多,双目浑浊,不复曾经的犀利净澈。
  这一场病来得险恶,顾少卿和我提过完全是常年劳累积累所至,术后虽然脱离了生命危险,却一直说不清楚话。
  他抬了抬手指,点在被单上,极低极低的声音重复着,“女……女……”
  我居然也没任何反应,仅仅是冲他笑了笑,“是我。”
  何其凉薄。
  我在医院呆不下去,十分钟后便找了借口匆匆告辞。站在病房门外偷偷朝里面又望了望,说不出是怎样的一种滋味。
  顾少卿住院时,我恨不得□照料,等到自己爸爸住了院,连偶尔来看一次,都算是艰难又艰难的一件事。
  很小时听过一个故事,负气出走的小姑娘饥肠辘辘,一位好心的卖面大婶请她免费吃了一顿。她当即感谢,深觉大婶是世上难得的好人,却不料大婶语重心长,我只不过给了你一碗面,你就这样感谢我,你父母养了你十几年,你怎么就不知感恩呢?
  当时看完,并没有多大的触动,就在身旁孩子一个接着一个的叹气时,我仅仅是傻乎乎地玩着手中的自动笔。
  我在路上走走停停,一轮烈日照上头顶,蓬松的头发散在肩上,打进一团团火星般快要着了。我扶着树在树荫下站了站,鼻腔内满满的都是燥热。
  终于熬不住,就近去了一家咖啡馆。正午时分,人并不太多,我要了一杯摩卡,端在手里目无焦点的发呆。
  顾少卿和柳絮吃饭去了,我反反复复对自己说。
  一个单身已久,一个新近分手,曾经互有好感,没什么比这更好的结合理由了。
  如果曾经和林纾曼的事是我一时的误判,那么现在这一次该不会再是乌龙了吧。何况柳絮还那样信誓旦旦地告诉我,她是有多期待和顾少卿的重逢。
  我喝了几口咖啡,转而看到店内的一面心愿墙,花花绿绿的便利贴摆做心的轮廓。我走过去看,大多是客人留下的爱情宣言。
  有直白热辣的,“乖乖小宝贝,我爱你爱到骨头里。”
  有撒娇卖萌的,“别和我谈感情,虚伪,有本事咱结婚!”
  有文艺执着的,“深情即是一桩悲剧,必得以死为句读。”
  我撕了一张,想了又想,方才慢慢写了几个字:柠檬树,想说爱你不容易。
  又实在觉得矫情,揉成一团扔了。
  回到座位,我给自己点了一大份的沙冰,一边大口大口往下吞,一边不断告诉自己,为何要为他如此耿耿于怀?
  我又何必如此悲观,一遍遍自虐地臆断他们间的进展?学妹又怎样,故人又如何,哪怕当初真的相恋过,也不过只是遥远的过去时。
  越想越兴奋,索性撑着下巴仰面朝着太阳笑,眯着眼睛看人来人往——却在一个拐角处,发现两抹熟悉的身影。
  顾少卿负责撑着遮阳伞,柳絮手里拎着大包小包,倚在一旁娇俏地笑。再走近一些时,往商场一拐,我轻易发现了他的另一只手,搭在柳絮的肩头,修长的五指轻轻贴着她的皮肤。
  我头一次如此清醒地发现,顾少卿永远不会是我一个人的风景,有一天他也会恋爱也会结婚也会生子……而这一切都如同狂起的风暴,将傻傻的我冲做泡沫消失不见了。
  阳光化作一双厚重粗粝的大手,重而又重地拍过我的脸,毫不留情地刻下指印。
  而喊醒我的,是包中震了又震的手机。
  顾少卿直到晚饭后才回来,那时,餐桌上的菜都冷透了。我窝在沙发上看电视,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他,“吃过了?”
  他“嗯”了一声,先进房间换了衣服,出来时,仍旧遮不住满脸的笑意。“和风,”他喊我,那语气像是偷笑,“原来你和柳絮早就见过,她和我说时我还不信呢,没想到能有这么巧。你说奇不奇怪,我差不多逛了一天,居然还不累。柳絮她买了不少衣服,都很漂亮,只是不适合你,太成熟了点。”
  他坐到我身边,脸颊还有些发红,额头的汗也没干,我往旁边坐了坐,搂着抱枕斜倚后背,“不洗澡?”
  “现在都是汗,过会儿吧。”他仍旧兴高采烈,“下午看了场电影,新上映的一部悬疑片,她吓得哇哇大叫,掐着我的胳膊不肯放,胆子还没你大。晚上就更精彩了,约了好几个老同学——”
  “你还吃夜宵吗?”我不太想听下去,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桌上好几道菜,都是他喜欢的。
  他仰着头匆匆一瞥,摇头,“实在吃不下了,晚上一顿太丰盛了,光啤酒就喝了好几箱。不过你放心,我真的只喝了一点点。”
  我干笑笑,特别想冷言冷语一句“与我何干”,可又实在不忍心打扰他的心情,便僵脸笑了笑,“我知道了。”说完起身往餐桌走,端起一盘菜问他,“肉沫蒸蛋还吃吗,今天做得很嫩。”
  他微微一皱眉,“可惜了,现在肚子太饱,估计是吃不下了。”
  “那我收了。”
  我将菜一一端进厨房,又一盘盘倒进了垃圾箱,看了看那碗没动丝毫的蒸蛋,想了又想,还是扔了。
  顾少卿正好走进来,我屈身起来,拿着空盘子扔水池里,他一望便蹙了眉头,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怎么就倒了?”
  我拧开水龙头,水柱涌下,翻滚起一层层细碎的泡沫,“这个留明天就坏了。”
  他薄唇开阖两下,眼底隐隐夹着些许情绪,然而到底没多说,揽着我的肩将我推去一边,“我来洗碗。”
  我没拒绝,站在一旁静静地等。我猜他吃得太饱,是想消消食。他每洗净一只碗,我就接过来,用干布仔仔细细擦干净。
  想我们同住这么久,还是头一次如此分工协作地完成家务。如此多的日子,竟就像同一屋檐下的两个租客,各干各的,互不相干。唯有一方出了问题,另一方才会挺身而出。
  “临时决定在外吃饭,没来得及给你短信,是我不对。”他浅浅睨了我一眼,脸上的笑容早散了不少。
  我是个能煞风景的人,现在有心悔改,只能挖空心思说些让他高兴的话,“柳絮人挺好的。”
  他许是没料到我会提她,微微怔了怔,这才回答,“是的。留学的时候身边很少遇见国内同学,女同学就更少了,她算是凤毛麟角的一个,朋友们都众星拱月地宠着她,她倒是不娇气,假小子似的,为人大大方方,脾气品性都不错。”
  “那一定有很多人喜欢她了。”
  “嗯,连很多当地的白人同学都对她有好感。”
  “那你呢?”我看着他,问得很小声。
  他一时没吱声,关了水龙头。靠着水池站了站,偏头望我,眼底慢慢叠起涟漪,却只淡淡地说:“钢琴就是她教我的。”
  我冲他笑得很小心,“那就是喜欢了。”
  “那种年纪,那种环境,想不喜欢也是很难的。”他微微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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