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墨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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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墨人生- 第3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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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子彤坐在镜前痴痴的望着镜中的自己,有多久没有看到过穿着水衣,勒着妆带的高一鸣了?一切都恍如隔世呵!拿起眉笔,高子彤的手竟有些颤抖,那久未在胸中涌动过的兴奋让她自己都意外,对于京戏的〃失而复得〃的欢悦竟较记忆中重见淮哥的欢悦还来得狂烈,此时此刻,她才意识到:京戏与她一直是血脉相连的,她与它一刻也未分开过啊!  
化好了戏妆,高子彤在关叔的帮助下开始穿戏服,为她拿护背旗来的竟是一拐一拐的贺英鸣!高子彤诧异的看着他略显尴尬的脸:〃五师兄,你不是受伤了吗?怎么不去歇着呢?〃  
贺英鸣不自然的咳了两声,道:〃我伤了腿,可是手没伤,大家都在忙,我怎么能歇呢!〃高子彤张大了眼,从他成名那一天起,这是第一次听到贺英鸣不带敌意的与自己说话,惊异过后她绽开了笑容,眼中竟有些湿润了!  
带羞的拭了拭泪,高子彤无比真诚的:〃五师兄,谢谢你!〃贺英鸣没有想到高子彤竟这样看重他对她的平和,心中的窘愧更重了一层:〃一鸣,过去……〃  
高子彤忙打断了他:〃五师兄,过去的事无须再提,我们是自家兄弟,无论到什么时候都是一家人,一家人永远不需要多说什么的!〃贺英鸣点了点头,重重的在她肩头一拍!  
患难见真情!  
段庆勋没想到戏台上的高子彤,哦,不,应该叫她高一鸣,他没有想到戏台上的高一鸣竟有着如此的风采!  
银白色荷叶盔耀眼生辉,洁白如雪的长靠华美瑰丽,四面靠旗飘摆出动人的英姿;剑眉入鬓,凤眼如星,敷粉的俊面英气逼人;蜂腰、猿背,挺拔的身形任何一个动作都完美到了极点,真正的让人赏心悦目……  
〃好!〃〃好啊!〃〃好,好,好!〃  
彩声如雷,掌声如潮,高一鸣虽已近半年未登台,但举手投足仍是一如当初,折服了所有人!  
换回洋装,高子彤放弃了假发,既然无需再掩饰,她宁愿以自己的本来面目示人。步履从容,唇边带着大家熟悉的微笑,她镇定自若的在宾客们的注目之下走回座位就坐,八姨太也已回到了席上,迎望着她的眼中是深深的折服与欣赏,情不自禁的为她鼓起掌来!  
掌声带动了众宾客,一时间,比刚刚高一鸣在台上所听到的还要热烈的掌声响成一片,高子彤的微笑更深了,以她独有的优雅潇洒向众人一躬身,博得一片更热烈的掌声与口哨声。  
段庆勋没有料到高一鸣竟有如此的影响力,而且在她的身份被揭穿后仍没有谁为之惊怒,反而令人觉得是他在无事生非了!当然,八姨太的〃临阵倒戈〃也添加了他的懊恼,以她的生日为由是因为八姨太颇具灵心慧质,能够帮得到忙,可谁知她帮的却是高一鸣!要是高一鸣仍是大家眼里那个男人他还真的就认了,可是现在的高一鸣可是个女人!真是一塌糊涂!  
段秋淮唇边不禁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惹到高一鸣头上的人从来没有谁能够凯旋而归,这已是不变的事实了!轻咳了一声,他向段庆勋恭声道:〃义父,小彤子这几日身体不好,刚刚又唱了出硬戏,我想先带她回去休息了!〃段庆勋阴沉着面孔:〃去吧!〃  
高一鸣就吩咐趁机送走沈世秋才返回来的陈静舟:〃去看看泰祥班收拾好了没有,难得能有机会聚一聚,我邀了大家到咱们府上住,你给安排一下。〃  
陈静舟应声欲去,段庆勋却道:〃你们小夫妻先回去,我还想让泰祥班再给我唱几出好戏,难得有机会嘛!〃高一鸣脸色立时一白:果然,段庆勋不肯轻易放过泰祥班!这可就糟了! 
八姨太适时插口道:〃老爷,这个人情你可得给他们,小彤子与泰祥班的人就象一家人一样,哪有隔了这么久的亲人见面别人阻着的?〃段庆勋再度狠狠瞪了她一眼,未语。  
八姨太就向高子彤使了个眼色,高子彤马上示意陈静舟,陈静舟快步退下后,高子彤在段秋淮的扶持下立起身来,双双向所有人道别,八姨太走上前,依依不舍地拉住了高子彤的手,轻声道:〃你若有时间常来看看我,或者我们约了时间出去见面,好不好?〃  
高子彤看着她,柔声道:〃当然好,我一定会来看你的,一定。〃看了眼段庆勋,她再忧心忡忡的压低了声音:〃你这次帮了我这么多,他会不会难为你啊?〃  
八姨太回了她极苦的一笑:〃我的命就是这样了,他再为难我又能把我怎么样?〃高子彤心痛的叹息了,八姨太再用力握了一下她的手,松开手推了她一下:〃去吧!〃高子彤再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这才转身,与段秋淮并肩离去。  
督军府的宴客厅里,佳肴美酒摆了数席,泰祥班的上下老少俱被奉为上宾,这在他们走南闯北的生活里是极少有的,只是除了那些不甚懂事的孩子,没有几个人食能下咽。  
张竞鸣懊恼的道:〃都是我的错,我真是没有脑子,当初总理府的人找上门时我就该想到不对的,泰祥班名气再大,也不会吸引段总理千里迢迢的找到上海去啊!我真是没用,要是一鸣在,怎么也不会闹成现在这样,师傅也受了伤,还拖累了所有人……〃  
高子彤忙道:〃大师兄,你不要自责,事情都是因我而起,是我连累了大家,要怨也只能怨我,是我的错……〃  
段秋淮阻止道:〃小彤子,张老板,事情已经发生了,大家再自责也是没有用的,我们还是想一想怎么才能让泰祥班平安的离开北平吧!〃  
高子彤抚住额角,烦乱的:〃我定不下心来,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到!〃段秋淮安抚的握住了她的手,轻声道:〃小彤子,别想了,你是太累了,一切交给我,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大家有事的,相信我。〃高子彤看着他,嫣然一笑。  
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在有事发生之后不是她一人承担一切,而是有一双真正坚强的臂膀去支撑她,有一个声音对她说……交给我!她当然不会让淮哥一个人去抵挡一切,她想要的只是这一句话而矣!  
看着他们夫妻四目相对,恩爱情长的样子,所有人都各有感触的低下了头去,大厅里一时静极。  
好一会后,段秋淮打破了寂静,他沈吟着道:〃我看我们把泰祥班化整为零,大家三、五人一起走,不打戏班的名号,混出北平去!〃高子彤一挑眉:〃我也是这样想,只是象师傅、师兄他们这些大家都认得的人要费些周折。〃  
段秋淮想了想:〃北平的城防是义父亲自布置的,都是他带出来的亲信,不过如果给我几天时间,我在把守要害的部队里安插进几个人,沈师父他们就应该可以出得去了。〃  
高子彤点了点头,段秋淮就向陈静舟道:〃这件事我就交给你办了!〃陈静舟道:〃我觉得这件事宜迟不宜早,为了免得引人怀疑,怎么也得在三天之后再进行。〃高子彤决定道:〃这个计划五天之后再进行,但是混出城这事就得立即开始,在这五天里能多走一个是一个,大家只带着随身衣物即可,行头把子全都不要,到了杭州我们再置。〃  
张竞鸣不禁重复道:〃杭州?〃高子彤微笑起来:〃是的,杭州!我与淮哥本就打算在近期离开北平回杭州,小吉祥已为我们做了先行,安排好了一切。〃  
大家立时喜形于色的交头接耳起来:〃要去杭州啦!〃〃小吉祥也在那里,太好了!〃〃我们又可以和一鸣在一起了!〃至此,沉重的气氛终于轻松了一些。  
泰祥班大逃亡的计划在第二天清晨开始实施,能走的人分成几批,不为人注意的三、五成群混出北平城后再在某个约好的地点会合,分别走不同的路线去杭州。  
军医拿着医药箱退了出去,高子彤为沈世秋披上外衣:〃师傅,你觉得怎么样了?有没有好一些?〃沈世秋摇摇头:〃我的伤不碍事,两天了,走了多少人了?〃高子彤算了算:〃有三十五人确定已平安出城,十五个在路上,半个钟头前刚刚又走了四个,走了近一半了!〃 
沈世秋苦笑道:〃想不到泰祥班这次来北平时无限风光,走时却象做贼一样。〃高子彤安慰他道:〃师傅,没关系的,只要大家都平安离开北平,泰祥班的旗子就不会倒!〃  
沈世秋再叹了口气:〃我真的是老了,跑了这么多年江湖,这一次的事本来不该发生的,可是我就偏偏让它发生了,带累了全班人不说,还害了你……〃  
高子彤跪了下去,象从前常做的那样将头靠到沈世秋的膝头:〃师傅,这些事都是一鸣惹出来的,要怪要怨,只能怪怨我,是我牵连了大家,害师父受伤,害大家身处险地……〃  
她的眼中渐渐盈泪了:〃可是我真的是不想这样啊,我真的不懂,为什么无论我做男人、做女人都这么难?我只想过些平静的日子,可到头来却总是我自己苦,还带累身边的所有人跟着我一起苦……我不信红颜一定薄命,可是老天却总是不肯厚待我,我做错了什么吗?师傅,您说我做错了什么?我做错了什么?〃  
沈世秋抚着她柔顺的短发,悲哀的:〃不是你做错了,是老天做错了,他不该让这些妖魔鬼怪横行天下!〃  
停了一下,他望着抬眸望他的高子彤:〃可是一鸣,你不一样,一直以来你都是赢家,老天不厚待你,可是你自己争来的并不少!当你是高一鸣时,你是名扬天下的名伶,当你做段夫人时,你又是最出色的北平第一夫人,全天下这样的人能有几个?大家都当你是神了,什么样的挫折能打败神仙啊?〃  
高子彤拭了拭颊边的泪,带羞的微笑了:〃师傅,您也这样笑一鸣!〃沈世秋也笑了。房门一开,周云天、周云海跑进来报信:〃师爷、师父!陈叔叔打回来电话说今天走的人都平安离开了!〃  
五天后,在泰祥班搭班的几位名脚与几个大家知道是泰祥班的人却不是很重视的班中人都在陈静舟的掩护下平安离开北平,所馀府中的只有伤无大碍的沈世秋与张竞鸣、贺英鸣还有周家小哥俩了。虽然仍无可行办法送他们离京,但是大家心情仍是轻松了许多。  
晚餐时分。高子彤为沈世秋斟了杯酒:〃师傅,这是上好的女儿红,我知道师傅其实很喜欢喝酒,但班子事多一向不敢喝太多,左右今晚无事,就让淮哥陪您好好喝几杯,醉了才好!〃  
沈世秋向大家笑道:〃一鸣是这班师兄弟里最会讨我欢心的一个,你们听她这两句话说的,教我怎么能不疼她嘛!〃  
张竞鸣故作伤心的道:〃师傅一向偏心小师弟,我和英鸣对师傅也很好的,师傅就没有这样说过我们!〃高子彤得意洋洋的向他做了个鬼脸。段秋淮笑着界面:〃小彤子从小就特别会讨长辈欢心,骗得所有人都围着她转,功夫可深呢!〃  
高子彤佯嗔道:〃好啊淮哥,你中伤我,我不要理你了!〃段秋淮忙道:〃夫人夫人,是在下我错了,您可千万千万不要不理我啊!〃大家都笑起来。  
陈静舟快步走进餐厅,忧形于色的禀报:〃督军,总理打来电话,请您去接。〃  
大家都一怔,高子彤心中一沈,才轻快了一些的肩头骤然间又觉到异样的沉重,段秋淮想了想,吩咐陈静舟:〃把电话接到这里来。〃〃是!〃  
段秋淮拿起电话,恭敬的叫了一声:〃义父!〃然后脸色就愈来愈阴沈:〃什么?天津驻军总长被刺?……义父派我去整震天津?……〃他看向高子彤,高子彤略一沈吟,向他点了点头,段秋淮不解的看着她皱起眉头,但仍是向电话里回道:〃是,淮儿会尽快做好准备……是!〃  
挂了电话,段秋淮急忙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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