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日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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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日的战争- 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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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只有个弟弟了,还小,还没有你的枪高呢!”

“你别太担心,俺听说鬼子在北平那边还算规矩,没有乱杀老百姓。”老旦胡说道,北平在那儿他都不晓得。

得知瑛子要给老旦想办法弄来羊肉烩面,伤兵弟兄们嘴馋眼热,又垂涎这个瑛子,有人就说:

“老哥,你是去看厨子还是看瑛子?去看把咱们都带上,要不咱们就向医生告状!”

“就是就是,老哥,你咋就那么有福哩?有吃有喝还有大妹子给点烟,俺这边撒个尿都要喊半天才来人,憋得俺这尿泡子都快炸了,唉……差别咋就这么大呢?”

“瑛子,你别老听老哥讲故事,咱们2连那条战壕里故事比他那边多多了!你给俺也送几碗面,俺天天给你讲!成不?”

“哼,你又不是河西来的,我们学校的厨子那儿也没那么多羊肉啊。故事你可以讲啊,我这里也听得到。”瑛子才不上当,这是多聪明的回答啊,老旦想。

“那不一样,你坐在老哥前面听和坐在俺前面听,感觉是不一样的,要不你就坐过来?”这个兵来了劲。

“呵呵,这位大哥你可真逗……好吧,明天我过来听你讲,还要带几个同学来,你到时候讲不好,可不给你烟抽。”瑛子一扭脸,不理他了。

“不会不会,俺就是讲三天三夜,那故事都不带重样的……不像老哥似的,车轱辘话来回说,俺还干掉一个鬼子头儿哩……你就放心吧,俺保证你们满意,你记得多带点妹子来啊!”

王立疆好得快,没几天撅着屁股又要回去报到,老旦与之告别。王立疆说把你捉来那天就知道你小子是个命大的,这次死不了,以后想死都难了。

战事虽紧,大长官们仍时不时地来视察慰问,激励士气。大撤退后人心阴郁,这一场空前的决战令人振奋,决心空前。医院虽人满为患,前线却捷报频传,多是某部国军坚守阵地、又杀伤鬼子千人的好事儿。小道消息说,宪兵部队的小分队钻到了鬼子的师团指挥部里,一个炸药包干掉了十几个高级军官。还有消息说有鬼子摸了花柳巷,糟蹋了姑娘,却也染上了梅毒,一个个鸡巴都烂掉了。消息有真有假,老旦无法辨别,但明白一个事实,日军有点吃力,舰队挤在长江口岸游弋不前,飞机似乎也有些迟疑,他们继续西进的势头,显然被全线遏制了。

麻子团长来过两次,老旦睡着一次,第二次正在对大学生们吹牛,被捉个正着。麻子团长果然有了更多麻子,老旦看见那脸,想起花椒放多的一锅面条。麻子团长没给他和二子带来奖章,只在他身上摸着看着,轻轻再捣一拳,就背着手去了。老旦被他捣得心慌,从外麻到里面,不知道这麻子在想什么。

为了和助战的俄国飞机对抗,日军来了新飞机,飞得快,子弹粗,它们渐渐在武汉的天空占了上风,笨拙而可怕的轰炸机变得肆无忌惮,大规模轰炸隔三差五。百姓伤亡不少,大楼房渐成瓦砾。好在国军的防空炮火仍然十分密集,重要的军事设施依然完好,每天有精神抖擞的新部队在市民的欢呼声中开上前线。市民们冒死拥上街头,挥舞着彩旗红花,欢送这些无畏的勇士。

老旦从大学生读的报纸中了解到,外围打得艰辛,鄱阳湖防线和大别山北部防线几度易手,杀得血流成河。日军几度增兵,集中火力突破了多处要塞,在付出巨大代价后,装甲部队楔入了国军的防线,在伞兵和空中支援下才建立了堡垒。国军外围防线被日出个口子,全线面临崩溃,终于忍痛后撤了。国军飞机日渐稀少,鬼子占据了制空权,精确的轰炸让防线中的火力点无处藏身。美国和苏联的空军飞行员与国军并肩作战,但实力太过悬殊。武汉军民经常看到英勇的飞行员以少打多,受尽欺负,被日本人灵巧的小战斗机一个个击落了。他们连跳伞的都不放过,吊在空中的飞行员多被打成了筛子,或像秤砣样摔下来。市民们瞠然目睹,恨不得活吃了那些鬼子飞行员。

没了空军掩护,部队只能夜间开赴阵地,战斗中也和敌人尽量绞缠在一起。经过又一个月的浴血奋战,国军利用江岸东部的丘陵地带做运动防御,虽然节节败退,却让敌人每前进一步便死尸累累。日军虽然占着海空优势,地面上却吃了亏。吃亏了就胆小了。楔入湖口防线后,装甲部队有些畏缩,固守阵地以待休整。国军得以保住了战线,并及时把赶到的预备队投入反攻,他们积极突破日军的运输线,以多打少吃掉鬼子不少联队,一来一往,倒是个平手。日军往往要付出一比二的代价方可占据一些要塞和阵地,他们娇贵的小坦克在江河流域的阵地战并没捞到便宜。俄国人教会了国军怎么打坦克,他们已经能扑到防坦克壕里给那玩意绑炸药包,或是浇上汽油烧,等坦克里钻出冒烟的鬼子就一顿乱枪,再扔个手雷进去,来个瓮中炸鳖。

听了那么多消息,老旦暗自总结,这几个月下来,国军虽然死伤惨重,伤亡反倒不及日军,长江防线似乎守得住了。

第十章 特种兵老旦

没多久,臭烘烘的医院已圈不住腻歪歪的老旦,这家伙能跑能跳了,还能去食堂偷鸡蛋了。落痂的伤口白里透红,与一身黑皮对照鲜明。这有碍观瞻的脱胎换骨让老旦有些寒碜,和女医护人员打招呼总捂着半个脸。好在养胖一圈,额头上暴露的青筋没了踪影,身子硬朗了,拉屎撒尿有了劲儿,整个人也焦躁起来。他开始背着手瘸着腿,叼着那吓人的烟袋锅子,认了这个认那个,还时常给伤兵喝两口。医生和护士看见他就皱眉,食堂大师傅都看见他便上厕所,一个个恨不得他赶紧回前线被鬼子干掉。

到了武汉,拉屎便成了大问题。板子村里多自在,道儿边上,田垄里,家门口的菜地里,都是蹲下就秃噜。城里人却喜欢挤在一块拉,医院里也是,彼此看得见听得着闻得到,那公厕简直是个恐怖的地方。老旦第一次钻到里面去,张惶环顾,见别人脸色或红或白,或黑或青,噼噼啪啪好不恣意,可任他怎么较劲,就像缝住了一样,直蹲到两腿酸麻,突然响起警报,才慌得一泻如注。别人都急忙掏出纸来擦,老旦却没有,手边儿更无最好使的土坷垃或玉米竿子,撅着屁股无计可施。只等着人跑光了,才夹着腚探过旁边的筐里,拿起别人用过的纸胡乱擦几下了事。

一回生二回熟,打仗一样,拉屎也一样,没过多久,老旦没纸就没法子上厕所了。外面的世界诱着他,连味道都引着他,没事他就向护士打听城里的去处。好的能走远道了,医院可就管不了他了。二子早就浑身长草,恨不得鬼子向医院扔颗炸弹。这天再忍不住,二人一拍即合,再找两个心散的弟兄,趁哨兵去拉屎就溜出了医院。

出门就吓一跳。他们瞪着痴眼,吊着咧张的大嘴打量这花花世界。城里男人挺胸凹肚地招摇过市,浆洗得硬邦邦的长衣一尘不染,见人就拿下檐帽打个招呼,另一只手再极潇洒地一摆,看着舒服极了。城里女人就更有得瞧了,那粉脸儿嫩得像土豆粉做的饺子皮儿,筷子轻轻一捅就要破。她们有红红的小嘴,翻飞着好听的方言,洁白整齐的小碎牙和鸡脆骨般噶蹦蹦的;那紧绷绷的旗袍将大奶子挤得壮观,像揣了两颗大号手雷,屁股也收勒得轮廓分明,大老远就看着扭来扭去。老旦张望之际,一个打着小伞的女人款款走来,画得生花的俏眼斜着这几个色呼呼的大兵,挤出不以为然的嗔笑。被她白花花的大腿晃得眼晕,二子大咧咧地伸下头去。女人像裆里钻了耗子,嗷地一声就蹦起来,高跟鞋蹦跳甩去一边。两个别着手铐的宪兵走来了,挺着朝天的鼻孔,鼓着一对儿金鱼眼呵斥道:“娘了个逼!识相一点!赶紧闪去!”

走了一阵,除了大步流星的二子,兄弟们都腿脚酸麻,一个个也饿了。老旦咬牙掏出钱,一人上了一辆人力车。

“咱朝哪儿拉?”师傅问。

“哪儿热闹往哪儿拉。”老旦摸着头说。

“啥叫哪热闹就往哪儿拉?您得给我一个地儿。”

“就是……哪儿有好酒好菜好看头,就去哪儿。”老旦绷着脸继续瞎说。

拉车师傅皱眉犹豫了一下,就颠颠地跑起来了,老旦哎呦一下跌仰进车里,舒服得腿软腰酥。第一次有如此尊贵的享受,他找到平衡,翘着腿儿点起烟锅,看着掠过的挑夫和猫狗,美得魂儿都要出来了。

“二子,以后咱回了板子村就买个这车,没事儿你天天拉着我溜达。”老旦回头大叫。

“凭啥是我拉着你溜达?怎地你就这么不要脸?再说这有什么好的,买也买个大汽车,再不济也是马车……你这乡巴佬儿,挣多少军功章也还是乡巴佬儿……”二子也不屑地翘起腿,新郎倌儿一样晃着脑袋。

“好像你不是乡巴佬儿哩?脸大得和腚似的……”老旦把脸扭回来,撇嘴看着路边。虽然弹坑密布,稻田依然一片生动,田中仍有耕种的农夫,水牛走在交错的垄路上,阡陌上车行马踏,深浅远近,这原野满含生气,直直地延伸去不远的城市,那里高楼处处,像茂盛的玉米地,老旦咧着嘴看着前方,心里热乎乎地高兴起来。

离北城门越来越近,老旦却怕起来,城门余烟未尽,檐裂墙塌,他似乎闻到死人和带血的焦土。可城门不等他的打量,怪兽样一口就将他吞了。老旦还想回头,看眼前情景又让他瞠目了。小贩在碎烂的街边摆着各式花绿的东西,没了窗户的店铺卖着他们不认识的东西,坍塌的街道里飘来香喷无限却不知何物的菜味儿,酒楼门口还站着面捏就一样白净的把门儿的。这就是进了城了。

这繁华令老旦赞叹不已,每一处都是震惊和绚烂,塞满了他傻呵呵的眼。进城一路,唯一熟悉的就是沙包围起来的高射机枪和封路的铁丝网。车夫一路狂奔,不由分说就拉到个大街口,告诉他眼前这个上面架高射机枪的大门楼就是武汉最好吃好玩的地方。老旦等人下了车,给了钱,刚要问这里面是干啥的,车夫早一溜烟儿跑了。台阶上两个伙计跑下来迎着,一手一个就拽了进去。一楼人满为患,菜香混杂。见他们坐车来的,直接就弄到二楼一个小房间里。房里有张漂亮结实的桌子,摆着八张半人多高的椅子。后面还有半张床,一头却是翘起来的,伙计说那是累了靠着的地方。老旦闻到女人的气味,又看到墙上挂着女人弹琵琶的画。二子装出一副老手的样拿起菜单,却不认字,就扔了,大咧咧问这里什么好吃好喝。伙计说了一通湖北话,几位一句没听懂。老旦正自犹豫,二子却说可以了,拣好的赶紧上,再来壶茶。伙计又笑着说了几句,二子也点头称是。

“他说的啥?”伙计一走,老旦就问二子。

“不晓得。”二子吃着桌上的瓜子说。

“那你都应了啥?”

“不晓得。”二子吐出瓜子皮,“反正是吃喝呗,你不是带了大洋吗?俺看见了,好容易你请客,还不吃点好的?”

“这地方……贵吧?”不知哪儿来的陈玉茗弟兄说。

“贵点儿咋了?又不花你的钱。老实吃你的,别给咱丢人。”二子蔑视地看他,顺手脱下了鞋,把一只臭脚踩上了凳子。

门敲了两下,两个穿旗袍的姑娘进来,一人端着茶壶,一人捧着茶杯,笑得像他们家老婆一样。她们看着这四个傻呆军汉,也不言语,只优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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