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皙的痕迹,像在风沙中经历了太久太久,将瓷器磨砺成了铜器。
她到底是聪慧之人,在最初的慌乱后,朱可可迟疑的唤了一声,“四爷?”
是不是那个人,她并没有把握。
可结合前因后果,在加上这副长相,猜到此人的身份,却也不算特别困难的事情。
然后,朱可可的目光,极快速的从他垂在右侧的袖管扫过——那条袖管只是垂坠着,飘飘荡荡,飘飘荡荡,好像里面空无一物。
至于被她压到的左臂,也好像没什么力气一样,微微抬起,放在腰前。
她并非不懂事之人,当然不会傻到盯着人家的异常看,不过,那刹那划过她眸底的惊诧,还是没有逃出那人的眼睛。
那双眼睛,黑得透底,像鹰隼一样,犀利得不动声色。
“你怎么知道我是谁?”他的声音冰冷如魔魅,他淡淡地看了看面前的高墙,冷淡问,“你是谁?来这里,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他?”
朱可可并不觉得他的戒备之心多么突兀,自然也不觉得冒犯什么的,她和颜悦色地笑笑,非常诚挚非常诚挚地回答说,“我没恶意的,就是过来偷听八卦……”
说到这里,朱可可突然想起:古代可没有八卦这个词语啊。
真是麻烦。
“我的意思是说,我就是好奇师傅——司马钰是我师傅——我就是好奇师傅和惠姐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真的没什么恶意……”朱可可忙忙的解释,不过,看那人的神色,似乎是不信的。
也对,除了她这么无聊的人,还有谁为了看一个八卦,巴巴的爬上墙头,吹了这么久的冷风?
她确实有点自作自受。
“你到底是谁?”他的声音愈冷。
这一次,朱可可非常直截了当地回答道,“朱可可。”
“谁派你来的?”看来,四爷的警惕性还不是一般高。
不过,想一想也能理解:这么多年死活不知地过着逃亡的生活,又怎么会是轻信他人之人。
倘若真的能信了朱可可的一面之词,只怕在过去的十几年里,他已经死去很多很多次了。
朱可可却对这个问题有点无语了。
这年头,越是真话越是没人信。
更何况,他已经摆明了不信她,她何需费什么口舌?
叹息一声,朱可可做最后的努力,“我真的不是谁派来的奸细,不信,你可以去问我师父……”
这一句话说完,是生是死,是杀是留,就只能悉听尊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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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爷。”朱可可的话音未落,旁边突然响起一个清润的女声,朱可可转过头,有点惊异的看见了惠敏。
刚刚她还在院子里面,大概是听到响动了吧,却不知何时从里面转了出来。
留国四皇子司马群的面色沉了沉,既不转身,也不去看她。
就这样背对着惠敏。
“她是自己人。”惠敏自然也能察觉出司马群的冷漠,她强令自己的声音依然平缓如初,“你怎么出来了?外面风很凉……”
“知道了。”司马群截口打断她的话,声音愈显冷漠,“我刚才听到了八弟的声音……他来了吗?”
惠敏眼神一黯,点头道,“八爷确实在这里。”
“既然他已经来了,你该回他那里去了,不要再跟着我。”司马群丢下一句话,折身便走,走的利落飒然,没有一点拖泥带水。
也……异常绝情。
月光下,惠敏的神情好像被人重重的打了一拳,她低下头,噙着一缕苦涩的笑,默默的听着他走远的声音。
而从刚才开始,就被他们无视到现在的朱可可,终于知道自己此刻的存在多么不合时宜,她一面犹豫着要不要安慰惠敏,一面又很好奇司马群那边……他刚才明明也在墙这边,明明也听到了司马钰与惠敏的谈话,自然也明了惠敏的心思。干嘛还要做这么绝情的事情?
不过,这些问题,她现在都可以不做考虑了,真正要考虑的是……等下怎么向惠敏姐解释自己方才偷听的卑劣行径?
正文 (一百八十五)营救(12)
朱可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站在那里忐忑不安。不过,后来才知道,她的担心根本就是白费了,惠敏压根就没有问她这个问题,她站在那里,直到司马群的背影再也看不见了,才兀自转身离去。
至始至终,既没有和朱可可说一句话,也没有多看她一眼。
搞得朱可可也颇为郁闷: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为自己微薄的存在感自惭。
不过,现在唱戏的角都已经走完了,她一个逃票看戏的,没理由还赖在这里吧。
朱可可在空无一人的假山边唉声叹气了一会,拍拍衣襟,大概是觉得有点冷了,便低下头,开始在四周寻找刚才被她甩掉的披风。
不过,真是奇了怪了。
那披风竟然不见了!
“难道是闹鬼?”她抓抓头,百思不得其解。
刚好又吹来了一阵风,阴森森,寒泠泠的,吹得朱可可骨头缝里一激灵,心里咯噔了一下,无端端滴想起了‘聊斋’里面的情节。
……算了,还是赶紧回房吧。
朱可可也懒得找披风了,脖子一缩,便要往回去的方向窜,结果,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件熟悉至极的衣服……披风!
空荡荡的披风,刚才还披在她身上的披风!此刻,正鬼魅一般,在空中飘飘荡荡,一会儿往东,一会儿往西,但铁定不跑远,一定就出现在朱可可的视线范围内。
她这下子吓得够呛,手足全部凉飕飕的。
靠,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脑子更是一阵空白:平时没有什么信仰,到了紧要关头,不知道是该求佛祖呢,还是求耶稣。
不过朱可可到底是个胆子大的,她还不至于尿裤子,只是手悄悄地拢在身后,随便在假山上抓了一把碎石子,然后大喝一声,使劲的朝那个披风甩去,也不去看结局如何,丢完石子,转身就是一阵风似的跑开。
后来,竟传来鬼怪‘哎呀’一声的低呼,随即,便是一个忍着笑,但听上去特别阴惨惨的声音问,“你从何处来,将往何处去?尘归尘,土归土,哪里出来,便回哪里去吧~”
最后一个‘吧’音,更是阴冷得惨绝人寰。
照理说,朱可可应该吓得更厉害才对,哪知,她却倏得停住了脚步。
后面的‘鬼’本来正加速追来,不料朱可可这一个急刹车,它几乎要撞到她,不过,到底是‘鬼’,对速度也算收发自如。
那袭披风,幽幽地停在了离朱可可两步远的地方。
月色朦胧,从朱可可的角度望过去,披风上面俨然是空荡荡的,别说人头了,就只妖怪的头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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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样一副景致,又配上这起风的、月光凄迷的夜晚,老实说,实在是一件很恐怖很恐怖的事情,可是朱可可的脸上,却已经没有了惊惧。
她是那么平静。
干净清秀的脸庞,就这样迎着苍白的月光,显得脸色也苍白了,可是目光是清明的,从未有过的清明和洞彻。
“是你吗?”她启唇问。
声音亦是平静的。
只是这个问话,实在太没头没脑了。
‘鬼’保持着沉默。
整个世界,都只听到朱可可清浅的呼吸声。
“从来处来,便要回来处去。”朱可可将刚才‘鬼’装腔作势的话重复了一遍,脸上露出一轮高深莫测的笑,“如此说来,我可以回去了?”
回到她的世界?
那个有高楼大厦,灯红酒绿的大都市?
是幻觉吗?
在她问起这句话的时候,披风里传出一个急促的呼吸声。
“你想回去吗?”过不多久,‘鬼’阴恻恻地问她。
“能回也好。”朱可可皱眉,思考了一下,坦然道,“毕竟,这里不是我的世界。”
“你的世界在哪里?”‘鬼’又问。
“自然是我来的地方。”朱可可理所当然地顶了一句,“说起来,那天我不过是出去买样东西,不知道怎么就晕了,然后就到了这里——是不是你们的工作出了什么问题?难道阴司的电脑被黑了,导致资料大瘫痪?”
到了这个时候,她还不忘记幽默一下。
“鬼”没答,也没笑。
世界再次恢复寂静。
那急促呼吸的幻觉再次出现了,而且,这一次的呼吸,竟似带着浓浓的怅惘与恼意。
朱可可正欲细听,两步开外的‘鬼’朝前走了一步。
它停在她咫尺可触的地方,用一种极其奇怪的腔调,一字一句的问:
“难道,这里,就没有,值得你,留恋的东西吗?”
如此深切的语气,好像一个执拗的、讨糖不得的倔强孩子。
正文 (一百八十六)营救(13)
那只‘鬼’的语气,让朱可可也怔了怔,心里已经知道哪里不对劲,不过,它问的那个问题,却着着实实地让她思考了。
试想一下,如果真的马上就能回到未来的世界了,心中,是否真的了无挂碍。
除了刚刚起步的事业。
除了她的雄心壮志。
除了还是京城的爷爷。
除了这些各形各色,让她YY不已的美男。
是不是,真的,再没有其它值得她留恋的东西?
自然不是。
萧寒还在等着她的答案,她还欠着两个人一个选择。
不过,人走万事休,既然是迟早要走的,解释也罢,选择也罢,本不是那么重要的事情了,不是吗?
她低下头,细细地思量,思量,浑然未察那顶悬空的披风,已经莫名地长出了两条腿。
“该走的,总归是要走的。”她努力让自己显得洒然一点,挤出一个笑容,抬起头,却愕然地发现——披风下多了一个人。
眉眼若画,只是那张脸,却实在谈不上和善。
“司马恪……”朱可可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脑中逻辑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