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戎看他一副行军打仗的行头,不似刚才那样闲散,便知道他的队伍即将要开拔走了,立即上前抓住他的手。
“你跟我走!”
谢瑜眼神一愣,很快又含起笑意,“公子您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刘戎还没答,西南王突然带着庄贤和一干武将骑马打此经过。看到他们,刘翦皱眉问道,“怎么军医还在给你看病?孩儿你没事吧?”
“略有些不适。”刘戎趁机提,“父王,就让这军医跟在我身边走吧。途中我要是不舒服,他还能帮我看看。”
西南王道,“也好。”又看向谢瑜,“那你就跟着他,好生照料。”
“是。”谢瑜恭顺地低着头,态度谦卑。
西南王又对刘戎说,“我给你拨了三十个人,途中护你周全。”说完,马鞭一挥,朝身后喊,“你们跟他。”
“是!”三十个甲士齐声应答,很快离开刘翦的大部队,来到刘戎三人站着的地方,整齐排好,听候调遣。
西南王最后交代了一句,“我和庄先生在前。你在中间,跟着你二哥走就行。老三在后头。”说完,未多做停留,领着庄贤,策马向前去了。
刘戎看着那三十个新来的生面孔,完全不知所措,只能大眼瞪小眼。
愣了半天,三人之中,首先出声的,居然是惜字如金的郭搏雄,“你们分成三组。盾牌兵在最外侧,左右两边各五人。中间走戟兵,内侧枪兵,也和盾牌兵一样,每边五人。公子你在最中间,我给你牵马,谢军医走我后面。”
“好……”
“明白。”
“是!”
刘戎弱弱回答,谢瑜笑容阳光,三十个士兵回答得齐声响亮。
刘戎坐在马背上,前面是看不见尽头的一字长蛇阵,后面也是人头攒动的大部队。左右两侧,皆是松柏茂密的山坡,仅脚下一条主径,狭窄幽长。
如此多人的荒野行军,周遭却只有脚步声响,和兵械盔甲相碰之声。没人说话,也没有多余的声音,四周安静得出奇。
刘二牵着奴隶,策马走在自己二十米开外的队伍外侧,监督着中段队伍的行军状况。
一切都安排得十分妥当,周围的甲士也都是刘翦亲自调拨的,刘戎却没来由地一阵心慌,忍不住低头看向马身侧伴走的谢瑜。
谢瑜察觉到她的目光,抬头报以微笑,刘戎紧张的心情又稍稍缓解了些。
郭搏雄一声不吭地走在马头左侧。他一手拉着马脸处的缰绳,一手扶着腰间的佩剑,目光四处游移,像是在寻找什么。
刘戎见状,心中刚松下的弦,又骤然紧绷起来。她举目眺望,发觉周围的雾气似有越来越浓的趋势,队伍再往深处走,就连左右山坡上的茂密松柏林,也都渐渐看不清了。
郭搏雄忽然道,“不大对劲,怎么听不见鸟叫?”
第六章 牵马人
壮汉的脖子被突如其来的拉扯带得不自觉地向后仰,身体重心不稳,刚想站起来的腿脚,又跪了回去,手臂也跟着撑了地。
这原是一个身体防止摔倒的本能反应,但那壮汉力气太大,竟差点将刘二从马背上拉了下来。
刘二刚刚稳住身形,便怒火中烧地解下腰间的马鞭,毫不留情地朝地上趴跪的壮汉抽去。
‘啪啪’声响才不过几下,那壮汉周身很快又多出数道血痕。
刘戎早已看不过眼,冲上前去,一把抓住刘二的鞭子,仰头怒视马背上的刘二,“你有什么毛病?!你没看见他刚才不是故意的,是你先拉扯他,他才站不稳的!”
闻言,刘二眼睛都红了。他低下头,冲刘戎喷洒酒气,“你才有毛病!我管教奴隶,干你屁事!你小子给我听着,这是我的奴隶,不是你的!我的事,还轮不着你来管!”说着,猛然发力,将鞭子从刘戎手中抽了出来,然后宣誓主权般,拉动手中的铁链,拽起地上的奴隶,策马踱开几步,眉头忽然又舒展开来,表情慵懒地望向刘戎。
“啊,我差点忘了,父王叫我给你找一个牵马人。你该有十六了吧?居然还不会骑马?冒昧问一句,你断奶没?”
此话一出,周围凡是刘二的兵,都放肆地嘲笑起刘戎来。刘戎甚至能感受到壮汉投向自己的目光,利如闪电,又转瞬即逝。
刘二托腮思量了一会儿,突然笑得十分诡异,“我想到一个人,就让他给你牵马。”说完,看向他的兵,目光搜寻,“他在哪儿?”
其中一个兵答,“还醉着呢,没醒。”说着,扬手一指,“在那边。”
刘戎顺着那兵卒指去的方向,远远看到种满樟树林的山坡上,果真躺倒着一个人。
片刻之后,此人被两个兵卒架着腋下,连拖带扛地来到刘戎面前。他刚一到,刘戎立即闻到他身上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酒味,被人架着时,他头颅还歪着,像是根本没有意识。
那两个士兵对他也不客气,随手便将他丢在了地上。落地时,脸朝下,全身激起道路上厚厚一层土灰。如此大动静,这人也只是缓缓翻了个身,又重新恢复成仰躺的姿势,不一会儿,呼噜声便此起彼伏地打了起来。
刘二第一个看不下去,皱眉一挥马鞭,对他身边的兵卒道:
“叫这个废物起来!”
兵卒依言,也只是用脚踢他,嘴里大声嚷嚷,“快起来!二少主叫你呢!”喊了半天,此人连眼皮子都不带动一下的,完全像是死了,除了那震天的呼噜声证明他还活着。
刘二本来就没多少耐性,此时干脆自己策马走到这人面前,拔开手中的酒囊塞子,对准他的鼻孔,就尽数将酒倒在了此人脸上。
刚开始时,他只是扬了扬浓眉,动了动嘴唇,但很快就被越来越多倾泻而下的酒水给呛到了,终于挣扎着张开了眼睛,却双眸混沌,意识迷蒙,像是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终于醒了哈?废物一个。浪费了我的好酒!”刘二坐在马上,嫌弃地看向地面,又同样抛了一个卫生眼给不远处站着的刘戎,“人已经交给你了,剩下的,你自己解决。”又朗声对周围兵卒道,“我们走!”之后拉动手中的铁链,逼迫那壮汉奴隶跟着他,率先而行。
周围的兵士也纷纷开始整理装备,跟随着刘二的背影,缓步离开。
刘戎只好又重新看向地上那不甚清醒的大老爷们。
“恕我直言,您麻烦大了……”
刘戎忽闻身旁有人讲话,扭头一瞧,竟然是刚才架这人来的两个老兵。此时他们正一脸同情地瞅着自己。
“怎么?”刘戎不甚理解,用眼神问人。
一个老兵瞥了眼坐在地上正在捏鼻梁的男人,神秘兮兮道,“他是衰神!”
“嗯?”刘戎挑眉,“此话怎讲?”
另一个老兵压低声音,同刘戎咬耳朵,“以前跟他组队的人都死了,无一例外。”
“打仗嘛,死人很正常啊,有什么问题?”刘戎仍旧不懂。
“为何就他一个人活下来?每次都是?”那老兵意味深长地看着刘戎,“我听说他以前最高做到牙门将军,如今却只是个挂名的司马。”
“因为他衰,所以一直被降级。”前面那个兵道,“我以前在乡下听人说,他这种人,八字太硬,会克死身边所有人。”
“哼,你还信那鬼玩意?”另一个兵插嘴,“你杀过的人少说也有小几十了吧?命上说你这辈子是屠夫?”
兵卒说完这句话,耐人寻味地望了一眼刘戎,拿起自己的盾牌和长戟,跟进到刘二行军的队伍中去。
另一个也想走,被刘戎一把拉住了,“嘿,兄弟,麻烦你帮我个忙。有个叫谢瑜的军医,我不知道他是哪个营的,你能帮我把他叫过来吗?”
那兵应了句,“谢军医我认识,我帮你找他过来。”慢悠悠走了。
刘戎不是古人,当然不迷信。她也清楚,刘二叫这么一个人给自己牵马,摆明了是想诅咒自己早点死。但她还是比较在意刚才兵卒说的那句话。
“为何就他一个人活下来?每次都是?”
刘戎穿越前,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她最痛恨的,就是那些自私自利,没有团队精神的人。这样的蠢货,就好比一颗捆绑在身上的定时炸弹,往往仅在刹那,便会葬送掉整个团队的生命力。
面前这个人,会是这种猪队友吗……?
刘戎思索间,不禁观察起地上的男人来,只见他曲腿而坐,一手扶额,一手捏着鼻梁,手肘撑在大腿上,纹丝不动,一副还没醒酒的模样。
他不说话,刘戎也沉默着。四周的甲士都在忙碌,纷纷拿起自己的装备,开始整队,或者出发。只有道路一旁的刘戎和他,无所事事,诡异非常。
第五章 云南女王
原来他们分的奴隶是刘戎这具身体自己带来的‘私房钱’,怪不得刚才刘二看她,眼神那样的……
西南王还说什么弱肉强食,摆明了是要抢自己来带的东西,说补偿不过是安慰屁民的官方鬼话,谁信谁是傻丨丨逼!
不过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刘戎更在意庄贤刚才的那一番话。
“我们几时能走?”
“很快。”刘翦像是很满意她没计较自己的个人得失,转而对身边的庄贤交代道,“去叫所有休息的人起来整队,我们马上出发。”
“是。”庄贤领命走了。西南王又扭头询问刘戎,“你会骑马吗?”
“不怎么会。”刘戎每次回答西南王的问题时,都会变得十分紧张,但此时此刻,她心中的那团疑虑已经逐渐放大到再也憋不下去,“爹,你为何不跟我娘一起生活?”
刘戎还是问了。西南王明显背脊一僵,缓缓转过身来看着她,欲言又止,“孩子,你为何这么问?”
“因为我感觉你对我的事一无所知,你甚至不晓得我会不会骑马。我长这么大,你是不是从来不曾来探望过我?”哪有亲爹连自己孩子是男是女都不知道的?这也太诡异了吧?!
刘戎心里想的,不能问出来,只能假借嗔怒,能套出多少算多少。
西南王虽然是个大老粗,却也年过半百。瞧着刘戎说这番话时,语气神态活像一个被亲爹抛起多年的可怜孩子,于心不忍道,“不是我不想跟你母亲一起生活,只是你母亲她……”
他一面小心将玉石重新用锦布包裹好,放在自己的坐骑马鞍上打结,一面间或望向刘戎,“……是泰来洞主。”
what??泰国公主?!莫非自己的这具身体还是个混血?
但西南王接下来的话,让刘戎很快意识到自己刚才听错了,“她是仡佬族,实行走婚。当年我要带她回成都,这疯婆子居然要我入赘云南!见她的鬼了!我是谁?我是西南王刘翦!是先皇亲封的镇南将军!想叫我入赘?门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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