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有你- 第24节

　　谭国强猛地转身，盯着她说：“你爸最希望的不是破获这起案件，给他报仇，而是你快快乐乐地活着，像平常的女孩子那样谈恋爱结婚生孩子，你明白吗？”

　　嘴唇被咬得没有血色，良久，凄凄地说：“谭队，你经历过那样的日子吗？晚上做梦会梦见他们，梦见我们一起逛公园，梦见他们给我过生日，梦见妈妈在我睡觉前唱儿歌。这些只有在梦里才会出现，自从那天，这些只有在梦里才会出现。我恨那个人，我恨他，是他毁灭了这一切，我的目标就是要抓住他，这就是我活着的目标。只有抓住他，我才能快乐的生活。”林蕙然的脸色苍白，手紧紧握成拳，指节突出。谭国强愕然了，林蕙然这样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但是他却隐隐不安。

　　“谭队，我一定要留在这里，我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这个目标。”

　　“你爸爸的案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新的线索，或许一年，或许两年，或许永远。你都要过这样的生活吗？这一段日子来，你也知道刑警是什么样子的，这会影响你的生活，包括，”他停顿了一下：“你的感情。”说完，他有些紧张地看着林蕙然，他知道乔阳来了，也知道林蕙然天天加班，晚上十点回去，他更知道，他们之间一定会有矛盾的，对刑警来说，从来都是如此，更何况她是女警。他是她的寄托，她会放弃吗？

　　林蕙然低头沉思，半晌，才抬起头来，眼中的坚韧一览无余。

　　最终，谭国强无力地挥挥手，让林蕙然出去了。林蕙然的心中充满了愤怒和仇恨，虽然从她的表面上来看，她是一个安静从容的女孩子，但是仇恨和愤怒被她强制压在心中，这些会影响她的心性吗？

49、张健也曾意气风发过（一）
张健、林蕙然蹲点的第二个夜晚。这是一项枯燥的工作，坐在车里哪里都不能去，盯着犯罪嫌疑人的家门口，12小时一换班。对耐力毅力是极大的考验，两天下来，她已经精疲力竭，无比烦躁，回到家里，就只想躺在床上。

　　她现在就很想躺在床上睡觉，就是不睡觉，那样躺着，也很好，哪怕就是不躺着，能够活动一下也好，现在坐在车里已经腰酸背痛了，更烦人的是只能做一件事情，就是盯着前方，不能活动不能看书不能睡觉不能做任何平常可以随意做的事情。时间过得很慢。自己面前走过了五十七个人，二十二个女的，三十五个男的，有五个背着书包的学生，有两个上幼儿园的小朋友，一对推着轮椅过去的夫妇，还有几只狗几只猫。张燕家的门一直没有开过。

　　张健闭着眼休息，他对林蕙然说，两人轮着休息，实际上，自从张健和林蕙然接班来，就是张健在一直眯着眼。

　　等张健眯够了，他觉得实在不好意思了，说：“你也眯一会吧。”

　　林蕙然摇摇头，她现在太紧张了，根本没有心情休息，再说，她也不放心张健，万一自己睡着了，张健又走神，出了问题，谁负责呢。

　　“以后这样的日子还长着呢，渐渐就会习惯了也麻木了。”

　　“你习惯了吗？”

　　张健沉默了一下，在这位新人面前他不愿显出一点倦怠，可是究竟无法掩饰：“我麻木了。”

　　“你，你为什么要当刑警？”林蕙然问道。

　　“为什么？”张健一愣：“以前觉得刑警很酷，有枪，消灭犯罪，维护正义。”说着，张健不自然笑了一下：“很可笑吧。”

　　林蕙然没有说话。

　　“干了刑警，才知道很多事情都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风里来雨里去，经常加班，顾不上家，升迁慢，待遇低，而且会有危险，每年都会有兄弟走。”

　　“后悔吗？”

　　张健看着林蕙然：“不知道，可是抓到犯罪嫌疑人的时候分明很自豪。”

　　张健话锋一转：“你又为什么当刑警？很少女孩子想当刑警的。”

　　林蕙然没有说话，望着窗外无尽的黑暗。

　　林蕙然用力吸了吸鼻子，饭菜的香味，她觉得自己饿了。

　　她看看张健，张健显然明白：“我去买饭，你吃什么？”说完，张健挠挠头，无奈笑笑：“其实也没有可以选择的。”

　　我想吃泡面。林蕙然舔舔嘴唇，最终没有说出来，她知道，哪怕吃泡面也有些难为张健了。“随便吧。”其实，吃什么都一样，什么都不想吃，看见就反胃，只不过是强迫自己填饱肚子。

　　张健下了车。包子买回来了，两人硬逼着自己吃下去，现在想想食堂的饭，似乎算得上美味了吧，至少有口热水喝。

　　“你说咱们局要是配上一辆房车多好，可以做饭，累了还可以躺一下，夏天喝个冰镇啤酒，真是美好啊。”张健畅想着，忍不住啧啧了两声。

　　林蕙然总算知道了张健的健谈是怎么来的了，他的联想力太丰富了，随便一点点话题，就能口若悬河。　txt小说上传分享

50、张健也曾意气风发过（二）
正在张健幻想着他的美好生活时，手机响了。张健一看手机号，脸色顿时凝重了。

　　刚接通电话，林蕙然就听见一个女人在大声急速说话，虽然听不清楚具体内容，结合着张健脸色的变化，也知道是在骂张健。

　　张健皱着眉头听着，终于那边的声音停了，张健总算插进话去：“老婆，你别生气，老婆，我马上过去，你别急，别急，对不起，我真走不开，我现在蹲点呢。”那边又大声起来，中间还夹杂着哭音。

　　挂断了电话，张健叹了一口气，重重的，叩在了林蕙然的心上。

　　“小林—”

　　“你去吧。”

　　张健沉默了一下：“谢谢你，那你—”

　　“不会那么凑巧的，我们都好几天了，哪见到个影子，再说了，就算出现了也不要紧，我会应付的。”

　　张健下车离去。

　　林蕙然看着张健离去的身影。

　　我们靠梦想、信念坚持着，可是梦想、信念又给了我们什么？当有一天梦想、信念消失殆尽，我们又该何去何从？

　　张健想当年在警院也是院草，分到公安系统的看守所就是所草，虽说分到基层张健不怎么高兴，毕竟有些同学分到了区局，但是想到胡总书记曾经扎根基层十几年，张健想想就气顺了。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饿其体肤，空乏其身，但是却不一定保证你能碰上担当大任的机会，将降，是一个未来时，不是现在进行时。张健显然没有胡总书记这个觉悟和韧性，只在看守所待了三年就坚持不下去了，这主要是因为婚姻问题，人家姑娘一听张健是在看守所工作，连面都不愿见，一个整天跟犯人打交道的警察，近墨者黑啊。张健在看守所兢兢业业干了三年，可是连个女朋友都没有谈上，眼看着同时毕业的同学，长得还不如自己，女朋友各个如花似玉，张健脆弱的心灵受到了极大刺激，上蹿下跳，好不容易调到了区公安局刑警队，这才正式谈上了女朋友结婚，对于这得来不易的一切，张健很懂得珍惜。

　　但是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做，就一定可以做到的。有人笑称，刑警队队长要是干时间长了，命就一定不会长。

　　碰上命案自不必说，三五天不回家很正常，要破案，案件破了，还要抓捕犯罪嫌疑人，嫌疑人也不是傻瓜，老老实实等在那里让你抓他去立功，你的速度稍慢一点，他可能就南下深圳北上黑龙江西去青藏高原，要是搞到护照的还会跑到国外去，你就等着免费出去旅游吧，不过这个旅游也实在不敢让人羡慕，风餐露宿，日夜兼程，披星戴月，也不能去观光景点，如果你旅行一次，功德圆满也好啊，就怕你没有这个运气。好多犯罪嫌疑人喜欢全国溜达，等你赶去了这里，他跑到了那里，等你跟到了那里，他又转移到下一个地方了。这似乎也不是很糟糕，就怕他一时兴起，造个假身份证，那你连他踪迹也找不到了。

　　如果犯罪嫌疑人老老实实地利用假身份证隐姓埋名地生活，那么刑警的负担会少一些，最怕就是经常有人给你提供个线索，说犯罪嫌疑人在哪里哪里了，然后你就必须去苦苦追寻他的踪迹，重复着以前的过程。

51、张健也曾意气风发过（三）
如果碰上保密的案件，就会坚持“不知道”原则。

　　老婆问：“你现在忙什么？”

　　“不知道。”

　　老婆问：“你要去哪里？”

　　“不知道。”

　　老婆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老婆彻底恼了：“那你知道什么？”

　　“不知道。”

　　心胸豁达的老婆还会理解你的工作，心胸狭窄的恐怕就以为你是家外有家了。

　　很多刑警在外面看着相当威风，拿着手枪，指着犯罪嫌疑人大喊一声，举起手来。拿出手铐，铐在犯罪嫌疑人手上，如果看欧美警察剧看多了，刑警还会说，你有权保持沉默，你所说的话将被记录下来，成为呈堂证供。

　　不过很多刑警一回到家里，就相当没有地位了，张健就是此类刑警的杰出代表。一旦碰上没有案件的日子，先买好东西哄老婆，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回家接送孩子，去丈母娘家曲线救国，总之，不得清闲。就算如此，老婆还总是抱怨，因为他奉献给工作的时间远远大于奉献给家庭的时间，张健娶的这个老婆相当不容易，他也就非常宝贝，时间不够就靠嘴巴来哄，但是光会甜言蜜语也解决不了任何实际问题，老婆一发怒，他立刻蔫了。　　　　　　　　　　　　　　　　　　　　　　　　　　　　　　　　　　　　　　　　　　　　　　　　　　　　　　　　　　　　　　　　　　　　　　　　　　　　　　　　　　　　　　　　　　　　　　　　　　　　　　　　　　　　　　　　　　　　　　　　　　　　　　　　　　　　　　　　　　　　　　　　　　　　　　　　　　　　　　　　　　　　　　　　　　　　　　　　　　了。

　　这次事情的起因是，张健的丈人摔伤了，张健的老婆是姊妹俩，老婆还有老婆的姐姐都去陪床了，也安排了张健，不过张健正好碰上了张燕的杀人案，一天床都没有去陪，张健的工资也不高，不能像姐夫那样买礼品把医院病房堆得像小山一样。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又不出钱还不出力，所以张健在丈母娘家中的地位比较低，幸亏丈人很喜欢张健，觉得小伙子人可靠，一直劝张健的老婆要理解张健，本来这件事情也就凑活过去了。

　　不过丈人住了半个月院，除了中间看过一次，坐了十分钟，一天床都没有陪过，张健老婆发话了，怎么也要接丈人出院吧。

　　结果就是这么个事情，张健也给忘记了，老婆打过电话来，声泪俱下，张健立刻慌神了。

52、第一次单独抓捕
林蕙然盯着前方，她希望每个走过的人都是张燕，这样就可以摆脱这段枯燥乏味的日子了，但是她又不希望是张燕，自己没有单独应对的经验，以前都是跟着别人行动。

　　心里有些惶惶，因为一个人，因为怕出错，她不得不打起精神来，看着前面走过的人。

　　那个人—

　　张燕。林蕙然觉得自己都要窒息了。

　　张燕真的出现了，她欣喜若狂，内心狂跳，又有些犹豫，张健不在身边。她拨了张健的手机，通知了张健。

　　张燕向这边扫了一下。

　　她发现了自己，要逃跑？

　　林蕙然一惊愣，下意识推开车门。推开车门，手又停在了那里。

　　她没有发现我，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