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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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爷- 第5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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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她意外的是,就在李慧兰离开中芭去北舞任教没多久,李明磊突然结婚了,新娘是和她同一年进中芭的刘燕。刘燕结婚后就离职了,团里众说纷纭,更多的是说她未婚先孕,肚子被搞大了才逼得男方同她结婚,当然没脸再待下去了。
    还有人跑来问沈华珠,说李明磊是她大嫂的弟弟,也追过她,她到底清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华珠觉得这问题简直荒唐,她怎么会知道,她也不爱打听别人的事。
    李慧兰自从去了北舞情绪就一直很低落,没多久就病倒了。后来病是痊愈了,但医生却说她有抑郁症倾向,家人需要多多关心和沟通。
    就连一向不算亲和的母亲对她都很是担心,在李慧兰提出她弟媳妇怀孕了准备回老家养胎,她想跟着回去散散心时,母亲虽然不放心,但还是同意了。
    李慧兰的老家是山东的,在微山湖边上,环境倒是不错,是个散心的去处。
    在李慧兰离开的一年里,沈华珠除了去团里训练排舞,还多了一项重要的任务,就是照看她的侄子沈城。
    沈城刚上幼儿园,皮得要命,她经常被老师临时叫过去,团领导已经好几次表达不满了,但她不可能放着侄子不管。
    沈城在她面前表现得很乖很听话,所以老师说的那些关于他的“战绩”她实在想象不出,只能当着老师的面教育他,并威胁说如果再欺负小朋友,她就不来接他了。
    回到家沈城一句话不说,让他吃饭他就吃饭,让他洗澡就洗澡,就是不肯开口说话。晚上沈华珠哄他睡觉的时候问他为什么不说话,小家伙顿时眼睛就红了,摔了被子让她走,说她反正以后也不要他了,就像他妈妈一样。
    沈华珠意识到可能是白天说的话吓到孩子了,赶紧将他哄住,并保证自己不会不要他,妈妈也没有抛弃他。
    那一刻她忽然意识到这个孩子变得越来越依赖自己了,她很欣慰,也很担忧,李慧兰再不回来,这孩子心里只会更加坚定自己被妈妈抛弃了,这对孩子的成长很不利。
    李慧兰终于回来了,看得出人变得精神了很多,人也变得比以前丰腴了。她回了学校复职,又见了几次医生,医生说只要她保持积极的心态,避免把怒火或者压力藏在心里,就不用担心了。总之,她这趟散心的确起了作用。
    刘燕生了个儿子,取名叫夕楠,等在老家办了百日宴就回京。李家二老也打算从老家过来北京,帮忙带孙子,也能常常见见外孙。
    所有人都皆大欢喜了,沈华珠的婚姻大事也被提上日程。
    母亲开始帮沈华珠物色对象,沈华山没娶个让她满意的媳妇,她不可能让她的女儿再嫁个平庸的小子,别人还当她沈家落魄了呢,沈家丢不起这个人。
    沈华珠知道如果自己不去见母亲安排的相亲对象,后果只会更严重。她很矛盾,既希望党光辉赶紧来北京,又不希望他和母亲对上,她都能想象出母亲对他有多么不屑一顾。
    每次相亲都让她坐立不安,相亲的对象当中甚至有两个还是她曾经的追求者,她早就拒绝了他们,却想不到再次碰面会是如此尴尬的局面。
    日子什么时候开始变得煎熬了,党光辉,你再不来找我,我就真的不会等你了,真的。沈华珠心里如是想着。

  ☆、第五十九章 不堪回首

党光辉终于从广州回来了,在沈华珠已收满第两百零六封信的时候。
    她记得那天他穿了一身西装,梳着三七分的油头,手里却拎了一袋和他打扮不符的糖炒栗子,见她从单位楼里出来,有些紧张地把栗子递给她,说是刚炒出来的,等凉一凉再吃。
    沈华珠已经一个月没有收到他的信了,她很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他大概是故意没告诉她他要回来了,想给她惊喜,可她不喜欢这样。如果所谓的惊喜要建立在一段时间的担惊受怕上,那还算什么惊喜。
    所以对于他用栗子示好,沈华珠并不买账,不能就这么放过他。
    党光辉再傻也知道她在生气,但信里的豪言壮语回到现实就变成了秃噜嘴,想哄哄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耷拉着脑袋跟在她身后,她去哪儿就跟着去哪儿。
    沈华珠觉得他这行径有点像无赖,跟着她赶也赶不走,也不说话,她都搞不懂他了,他到底想干什么。
    她受不了先停了下来,问他是不是打算跟着她回家。党光辉被她问得老脸一红,忙不迭摆摆手,说他只是想送送她。
    沈华珠颇为无奈,将他领进了一家茶馆,打算坐下来好好谈谈。
    茶馆大堂人来人往有些嘈杂,沈华珠要了个包间,党光辉想挨着她坐,但暂时还没那胆子,老老实实坐在了她对面。
    问他什么时候到北京的,他说早上五点多到的,先找了个宾馆临时住了下来,这两天再找个落脚地,准备在北京扎根了。
    问他在北京打算以什么营生,他说回广州又倒了几笔小生意,攒了一些钱,他想在北京弄个门面卖服装,从广州那边进货。
    他的回答和沈华珠所想的相差不大,没有关系门路,他不可能进国营单位,除了打打杂,最有可能的就是当个体户了。她自己倒觉得这样还不错,毕竟也能糊口饭吃,但一想到她母亲,她心就凉了,在母亲眼里,这个体户不是摆地摊儿的就是投机倒把的二道贩子,就跟以前在天桥卖艺的没什么区别。
    党光辉见她沉默,以为她对自己的计划不满意,顿时有些无措,试探地问说如果她不喜欢,他可以去看看厂里有没有招工的,就不知道招不招外地的。
    沈华珠不是打击他,国营厂挤破脑袋等着进去的人排队都到八达岭了,就是招工也轮不着他。
    党光辉听了很是懊恼,那怎么办?
    沈华珠一狠心,索性和他挑明了,就算他有那个运气能被招进厂里,那也不过只是个普通工人,她父母是不可能看得上的。所以不管个体户还是进厂子,对她父母来说都一样,想娶她,两个字,没门。
    党光辉听了瞠目结舌,当下被打击得不行,虽然他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但沈华珠就这么直白地告诉他,他感觉心像被石碾子碾过一般,瞬间成了碎渣。她说这话的意思是不打算接受他吗?这就是她一直不给他回信的原因?
    沈华珠看他那颓丧样儿着实有些可怜,但这些话她必须先告诉他,如果他连争取的勇气都没有,那她就当过去这两年全喂狗了,也不会跟他说,她一直都在等他。
    连喝了三碗大麦茶,党光辉似乎重新获得了力量,他坚定地对她说,只要她愿意和他在一起,他会努力让她幸福,努力让她的父母接受他,他没有父母,他会把她的父母当作自己的亲身父母去孝顺。
    好话谁都会说,沈华珠故意刁难,她凭什么相信他。
    党光辉把手伸进西装内侧的口袋里掏了掏,拿出一本存折递到她面前。
    沈华珠疑惑地打开一看,这本折子居然是今天刚办的,户名是她的名字,账面余额写着十万,后面盖着名为何彩凤的章,应该是银行职员的名字。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又数了几遍后面的零数,确定的确是十万块。
    那时银行没有通存通兑,存折本子存入支出都是手写,党光辉说这是他这两年挣的,坐火车的时候怕被偷被抢,便打扮得像逃荒的,一路也没敢合眼,到了 北京换了身衣服才去银行存的钱。
    他自己还留了点钱打算开店用,以后赚的钱还都归她,只要给他留点饭钱就行。这本子里的钱不是聘礼,只是他想给她看到他最大的诚意。
    沈华珠觉得手里这本存折很烫手,她还是不敢相信他就这么轻易地将全副身家都给了她,她何德何能得他如此信任?
    要知道在八十年代银行没有电脑,开户也不需要身份证,报个名字就可以了,取钱只认这一本存折,也就是说存折在谁手上,钱就是谁的。
    她的工资不过才涨到一百多,这年头谁家出个万元户都是了不得的事,广州的钱真这么好赚吗?
    沈华珠实在没法收下这钱,一来他的辛苦血汗钱她承受不起,二来这钱的来路……
    党光辉难得猜到了她的想法,虽然能够理解,但还是感觉有点受伤。他说钱很干净,她不用担心。
    沈华珠觉得自己怀疑他的品行有些过分了,她向他道歉,但钱她万不能收下,不属于她的东西她不会要的。
    党光辉突然有些激动,抄起存折本似乎想撕了,沈华珠急忙拦住他,他疯了是不是啊?
    他是疯了,他在外面这两年不管吃多少苦,就想多挣点钱好回来找她,他的钱全是为她挣的,她怎么能不要?!
    说着说着眼前的这个大男人就哭了,眼泪鼻涕一把,活像她把他抛弃了一般,沈华珠既心疼又有些想笑,男儿有泪不轻弹,怎么说哭就哭了呢?幸好她要了包间,不然他这会儿丢人丢大发了。
    沈华珠拿出帕子帮他擦了擦,无可奈何地说存折她先替他保管,他要是需要用钱随时来找她。
    党光辉也意识到自己个大男人哭得这么惨很没面子,便朝她一吼,说都说是给她的,什么替他保管不保管的,她自己保管好就行了,想买什么就买什么,用不着省着。
    沈华珠也不跟他犟,他说他的,她怎么做事她的事。
    党光辉见她把存折收起来了,这才放了心,同时无赖地认为她这样就算接受他了,答应跟他在一起了。也不问问对方,就傻不愣登一直说真好,真好。
    虽然信里他都称呼她华珠,但却从没当面这么叫过。他试着喊了一声,见沈华珠没反对,顿时信心大增,第二次再喊就顺口多了。
    他问她这两年为什么从不给他回信,沈华珠装作很讶异说自己一封信都没收到过,他什么时候给她写信了?
    党光辉难以置信地张大嘴巴,自己写了那么多信她居然一封没收到?他也没收到过退信,信不翼而飞了,这也太荒唐了。他不甘心地问她是不是骗他的,她一脸迷茫地说真的,还问他信里都写什么了。
    党光辉沮丧极了,信里写的内容太多太多了,那些话也许这辈子他都说不出口,可这些她都不知道。
    直到沈华珠忍不住笑了,他才知道她是在逗他,可想到自己信里那些肉麻的话她都看过了,又觉得很不好意思,憋了半天才说了句,华珠,你变坏了。
    党光辉跑了几天终于寻了一处合适的地方租了间门面,又在附近的四合院租了间房,这两个地方离中芭大院都不远,几站公交就到。
    至此,党光辉算正式在北京落脚了,而他和沈华珠的感情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发展了起来。日子平淡如水,她有时去外地演出,他有时也要跑广州进货,见面的时间并不多,但却心却很踏实。
    她第一次带他去她家见父母,父亲压根不出面,而母亲虽不至暴跳如雷,但也好不到哪儿去,她从不知一个高级知识分子,国家干部的嘴中能说出那么粗鄙恶毒的词,党光辉被他贬入尘埃,她都听不下去了,拉着他要走,可他却握着她的手不让离开。
    她永远记得他面对母亲时那副不卑不亢的模样,无论母亲说了什么,他都默默承受了。母亲问他有什么,凭什么娶她的女儿,他没有说他早将他的全部身家划到她名下,那个数字是很多人不敢想象的巨额,他只是很坚定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对母亲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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