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起去吃饭好吗？”
“好啊。”
这是沈芸第一次主动约纪璐吃饭。纪璐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沈芸不是一个清高的人，可是她的生活似乎特别独立。纪璐是通过一周的观察才发现这件事的，尽管纪璐无比羡慕她的独立能力，可是纪璐也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儿练不成她那样强大的、可以抵御独处时的孤独的内心境界。
纪璐明白自己性格里有一种黏人的因子，她的直觉告诉她，沈芸不会喜欢她这个特点的，因此纪璐也没有刻意朝沈芸靠拢。相比之下，虽然和付美珊也是淡如水的交情，可是却好像不会让纪璐产生太大的压力。
——大概我是一个奇怪的人。
“这周还顺意吗？”
“怎么这么问呢，还挺好的吧。”虽然纪璐知道自己无法和沈芸成为生活伙伴，但也许可以成为很好的交心朋友。
“好就行了。只是怕你不习惯。”
“大家都对我挺好的呀。”
“雪仪也是吗？”沈芸直言不讳。
“她。呵呵，总有例外，不过影响不大，可以忽略不计。”纪璐现在练就了谎言脱口而出的本事，不过这谎言倒不会对其他人造成伤害，只是算她自己嘴硬。
周五夜晚的宿舍里，只剩下付美珊和纪璐，其他人都纷纷回家了。
纪璐翻着青春校园类的杂志，打发宿舍里寂静的无聊时光。看累了，纪璐就放下书，揉揉眼睛，然后看看付美珊。付美珊洗完澡之后就一直在床上缝着什么东西，纪璐看不清楚她手上的玩意儿，于是趴在床边，好奇地问：“美珊，你在做什么？”
“做点儿小手工。”
“哇，好厉害，但是也不见你平时挂什么布艺类的东西啊。”
“我要拿去卖的，不是做着玩儿的。”付美珊一边应答着纪璐，一边从自己手边那个有点儿旧的小铁盒里拿出另外一个小工具，给手上的小布娃娃加着新的元素。
“你平时要拿去卖啊？放哪卖呢？”
“我哪有空卖啊。我姐姐她会摆地摊，都是她拿去卖的。”
“我可以看看吗？”纪璐对付美珊神奇的手艺感到特别好奇。
“你来看呗。”
得到付美珊的应允，纪璐连忙爬下自己的床，又小心地爬上付美珊的床。
“好看吗？”
“很可爱呢！”纪璐给了肯定的回答，付美珊的脸上也立马浮现出笑容，她挪到了一下屁股，从床头挂着的一个袋子里拿出一个铁盒，并示意纪璐打开。
“哗！这么多！都是你做的啊？”
“是啊。周末不回家，在宿舍看看书，累了就做这些娃娃，可以做十多个。”
“美珊真是心灵手巧。”其实纪璐还不太习惯夸奖别人，可是她很努力强迫自己学会这个技能，因为她曾经吃过太多不会说话的亏了。
“纪璐。”纪璐认真看着付美珊创造出的每一个小公仔时，付美珊却在仔细端详着她，“你不会告诉别人这件事吧？”
“不会啊。不过，你也不用太介意的。其实这是一门生活技能啊，他们应该像你学习才是。”
“你别逗我了。”付美珊并不相信纪璐的话，笑容里掺杂着一丝苦涩。
“没有，真的。美珊，你是不是特别怕杜嘉知道呢？”趁着宿舍只有她们两个人，纪璐大胆地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嗯，差不多吧。”
“可是，为什么呢？你们怎么了？”
付美珊摇摇头，没有回答，只是又拿起刚才放到一边的娃娃，继续缝制起来。
“其实，和同学相处不好，这太正常了。”纪璐靠在付美珊床尾的铁栏上，对着空气悠悠地说：“我也是和以前的同学闹了很大的矛盾，才转学到天歌来的。”
“噢？”付美珊打了个结，又放下了娃娃，盘起腿，一副希望纪璐继续说下去的样子，“是为了什么事啊？”
——真的要说出来吗。
纪璐稍稍犹豫，可是她知道，如果自己闭口不提，也许反而会让付美珊更加好奇吧。
“意见不和，在同学们面前大吵一架，可是闹得太大，连级长都出面了。级长还请了妈妈到学校，可是家长出面也没能好好解决。我觉得我以后留在那里，每次见到她，还是会讨厌她，因为她实在太嚣张了，太自以为是了。”
“你们以前是好朋友吗？”
“是。”
“好朋友反目，最好看了。”付美珊脱口而出，让纪璐杏目圆睁，看到纪璐的反应，付美珊又连忙解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的意思是，对于其他看好戏的人来说，看到这样的场面，肯定觉得很热闹吧。那后来你那个朋友呢？”
“她不是我朋友。所以我不关心她是不是还留在那里。”
“可是你不认为，你离开了，就是认输了吗？”
“如果她一定要这么想，那也只能随她自己去自欺欺人了啊。”纪璐耸耸肩，然后又轻轻叹了口气。毕竟她，在这个宁静的夜晚，提起从前。虽然逃开了闷热得让人难受的夏夜空气，可是空调也没能缓解她触碰往事而引起的燥热情绪。
“璐璐，有些人，就是这么自大，你也别想那么多。其实，杜嘉也是这样的人，所以，你要小心她，不要搭理她。”
“可是，她不总是欺负你吗？你怎么忍受得了呢？”
“她欺负我，就是因为她知道我家境不好。她知道我的学费是问我班主任借的，初二一年的学费都还没有还呢。她就是知道，所以她就是压着我，处处都针对我。”
——原来是这样。
“她也太过分了吧。她偷听所以知道这件事的吗？”纪璐咬牙切齿。
“不，我们班主任是她舅妈。”
“欸？”纪璐愣了愣，然后有些抱歉地看着付美珊，“没关系的。我不会像杜嘉那么势利。但是你以后，不管怎么样也要保护好自己。不要总是让着她。”
“嗯。放心吧。我知道的。哎，有时候我也希望自己有计划像你一样，转间学校，再也见不到杜嘉了，再也不用看这间学校里复杂的人际关系了，那该多好。”
“一个小小杜嘉就能打败我们美珊吗？我们美珊可是厉害的角色！”纪璐比了个超人的手势，试图逗付美珊开心。
“对对对。我是厉害角色！”付美珊看到纪璐滑稽的表情，忍俊不禁。
“不过，你刚刚说，学校复杂的人际关系——还有什么麻烦事烦着我们美珊超人吗？”纪璐也盘腿坐，膝盖紧挨着付美珊的膝盖。
“没有啦。就是学校太多潜规则吧，我们级的老师，几乎都和校领导有着关系啊。对了，杜嘉她爸爸是……”
当付美珊说到“杜嘉她爸爸是”这里时，纪璐脑子里弹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莫天。
——不对啊，一个姓莫，一个姓杜。吓死我了。
“是副校长。”
“噢。”
谁也没有听到，纪璐心里舒出的一大口气。
☆、第八章 周日的黄昏
周六的上午，纪璐难得地睡了个大懒觉。扭着头看，发现付美珊床上没有人影，被子也叠着整整齐齐。纪璐揉揉惺忪的睡醒，按下开机键，但是等了好几分钟，没有任何一条信息闯入手机，小小的手机此时木讷得就像一块砖头一样。
——要不要给大棠打电话呢。可是他居然一点都不主动。
纪璐将被子拉起一些，盖过自己的头。
——如果我就这样死了。有没有人知道，有没有人关心呢。
被子里只有她自己的呼吸，温热的气息和被子外不算太低温的冷气相撞。吸入身体的每一口都是凉丝丝的，呼出的却充满温热。纪璐不声不响地和自己玩，在这个即将接近中午的“早晨”。醒了之后总感觉不管做什么事，都在消耗体能，纪璐迅速地感觉到身体的饥饿。不想胃病找上门，纪璐只好拍拍脑门，催促自己起床。
“啊，大姨妈每个月都提前溜走啊。”纪璐在厕所里一个人嘀咕着，忽然也觉得这样寂静的生活挺好。没有人用快节奏在背后默默催促自己，没有紧张得每一步都要走稳的心情。冲完水从厕所出来，纪璐看到正好回宿舍的付美珊。
“美珊几点起床的啊？”
“八点，因为要把做好的娃娃交给姐姐。”付美珊的脸被夏日的阳光晒得微微发红，她走到正准备刷牙洗脸的纪璐身边，拧开水龙头，往自己脸上拍了些冷水。
“美珊，周末一般有什么打算呢？”
“你不会是第一次留宿吧？”
“是啊……以前都是走读生。”
“这样啊。”付美珊把毛巾晾在阳光充足的地方，纪璐顺势看过去，也许那原本是一条白毛巾，但现在到处都是一块块黄色小渍，不知道是水质不好，还是用了太久。
付美珊没有留意纪璐盯着毛巾差点儿看痴的小细节，只是捏着自己的下巴，认真在想周末可以做什么。
“看看书，然后去校外的小市场买点儿水果，牛奶和饼干。晚上还是继续做娃娃，不过你就不用啦，你可以跟昨晚一样啊。其实过几周，就会有很多周末作业，所以周末有一半时间都是在写作业的。那下午我们出门去买点东西吧。”
“好啊。”纪璐含着满口泡沫，慢吞吞地刷着牙。
“你平时记得关门，不然冷气跑掉了，很浪费电。对了，我们学校，水电费一半是要学生们自己掏的，你知道么？”
“不知道呢。”关上门之后就听不大清楚从宿舍里边传出来的说话声，为了尊重正在和自己聊天的付美珊，纪璐只好加快了洗漱的速度。
“那你现在也知道啦。以后记住噢。”
“好。”
周末的时候，学校饭堂开饭时间比平时早半小时，所以纪璐洗漱完之后，付美珊就立即催她换衣服准备去吃饭。
——不这么马不停蹄行不行。
纪璐在厕所换衣服的时候，真想故意慢慢来。可是她也不愿意听付美珊平均10秒就要发出的一次催促，只好匆匆套上白色T恤，换了牛仔短裤，出来之后粗略梳理一下头发，然后抹个防晒霜出门。
“美珊，你要搽防晒么？”
“不用了，用不用都一样。”
纪璐本想辩驳说当然不一样，但想想还是收起了自己的话。付美珊有着很爱争论的性格特点，纪璐接触几次就意识到了，虽然她这个特点不会在杜嘉面前展示，可是面对纪璐，付美珊还是发挥得很好的。世界上很多事情本身就没有绝对的对错，纪璐偶然尝试据理力争，可是付美珊的气势更胜一筹，于是纪璐都以“你赢了”的态度结束每一次争论。
“走吧。”看纪璐涂好防晒霜之后，付美珊拿着自己小挎包在门口又催促一次。
“吃完饭我们还回来么？”
“不回来了，不嫌累吗。噢对，你带钱出门。”
“好。”纪璐故意好像锁有些打不开，付美珊也没多看她，自己走出了门口。
——呼。
纪璐从铁柜里拿出自己的另一个背包，再翻找出钱包，一叠大头人民币整齐地塞在纪璐的钱包里。纪璐不是不信任付美珊，只是担心她看到之后将自己和杜嘉划为一类人。
磨蹭了半天，纪璐终于弄好出门前的各项小事。走出宿舍的时候，又警惕地确认一下柜门是否锁好，这才放心离开了宿舍。
校外的小市场比纪璐想象得还要小，服务范围大概只辐射到附近1、2个居民社区。纪璐本着不了解情况就瞎逛逛的心态到处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