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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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良人- 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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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笑笑此刻身处的是个天然洞穴,最宽处不过五丈,四周完全是成块的漆色岩石,顶部平整封闭,除却安上了机关的石门,恐怕再无出路。
  她被困在这个洞里,四肢虚软且口不能言,没有比这更糟的了,除非药效散去或者有人发现这里,否则不出三四日就干渴而死了。情况倒是更当年的情况很相似,如果不是五灵童子玄法高强,她恐怕就是这种死法。
  这样想着,心中反而没有那么痛苦挣扎了,看着自己麻痹的手脚自嘲地笑了笑,慢慢往后躺了下去,就这么贴在冰冷的地上闭起了眼。眼皮拉下来的帷幕依旧不够黑,反复映出他的样子,每一个抬手、每一个蹙眉都近得夺人呼吸。
  他曾经为她细心地包扎蹭伤的手臂,于是自己问他:
  “青和,你对我真好,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我们是血脉相承的兄妹啊,所有无论如何,我也会帮你的。”
  谁想当初说出来的承诺,这回变了诅咒,深埋进血脉中。
  对了,她忽然想起来了。自己——根本就不叫笑笑!
  自己原名应该是贺楼蓝。蓝字,直取蓝州之名,不过是家中老人信手拈来的,无甚巧妙心思。至于“笑笑”二字,无非是人们看这小丫头成天笑得讨巧,顺口叫上的习惯罢了,更无甚特意。好多年没有人提到,所以她几乎都快忘却了。
  贺楼氏,原本是她的姓氏;蓝州人,原本是她的族人——通通被那场烈烈黄天之火焚尽,死者怨,生者哀,从此抛身弃名,不念不忘。
  许多人问:“笑笑莫非是你的乳名?你姓什么,家住哪里?”
  姓?家?这种东西,她早就忘了啊……
  其实……真想就这么死了,这么死了也好,能不能让他称心如意呢?干脆让他称心如意好了,如果这就是命的话,她绝无怨言……
  轰隆!一声冲天巨响,石门被人从外面劈上了天。
  冲破漫天尘埃进来一袭月白色人影,仅一瞬已经奔到面前将她抱起:“笑笑!快醒醒。”
  她慢慢睁开了眼看着面前之人,仿若身处一个不思议的玄境中而分辨不清了真伪。只是愣怔地凝视着他,浓密的睫毛颤抖着,嘴唇动了动。
  后面跟着进来两人,一个冷面而立,另一个却匆忙贴了上来,急道:“怎么样,没事吧!”见她不说话,更加抓狂,“殿下,她是不是要死了?”端王蹙眉,扬手点开穴道,她轻咳一声喘过了气。陆随还想再问,这次却被公叔荐拦住。
  但见她耷拉着脑袋,身子歪进了端王怀里看不清是副什么表情,只是紧紧攥着他的衣襟埋头颤抖不已,细听,原来嘴里不停地念着一个名字:
  “青和,青和!”
  青和,你分明一心希望我死,说着爱我,却要杀我。
  可是我真真实实地活着啊,为什么你就不能相信,现在活着站在你面前的,就是你脑海中盘踞不去的笑笑呢?为什么,宁肯相信一个虚无缥缈的影子,也不愿接受事实,不愿接受我?
  如果要问,这世间最绝望是什么。人说,是爱而不得,是所托非人,是生死永隔。这些都不对,最绝望——应当是输给自己!没错,她就是这样输给了过去的自己,只要他脑子里的那个笑笑一日不散,她就一日面对着由自己化身而成的敌人,杀而不死,死而不僵。
作者有话要说:  

  ☆、长安韶华

  都城长安。
  时当盛夏,荷花都大开了,印着青山绿城煞是妖娆。
  说起荷花,最出名的当属有“长安第一府”之称的司城家的荷塘。
  只见那遥遥望去方圆十几里,成片的碧叶红花交相辉映,从偌大的府邸后庭院中一直延伸出来,引人驻足。厚实浓绿的荷叶夸张地衬托着那些柔美却娇艳的花朵儿,一同随风摇曳,却不知为何这片荷塘都不见一支素荷。
  有说,是这家府上公子爱荷,才有了这一片人人争羡的荷塘;也有说,这只是官宦子弟炫显财富罢了。但惟独那红荷,不论人说什么,径自美着。
  府上临水而建的是一处名为‘问宁斋’的别院,别院有一半架空水上,沉水青砖铺地,排出繁复吉祥的图案,建的十分别致。楼台的白玉栏杆可谓雕阑玉砌,每一个扶手上都有一双形态迥异的福狮,活灵活现,底盘刻成雪莲预放,已然极尽富贵。
  此时,一个衣着端庄的女伶出现在了曲折的长廊上。她身姿娉婷,容貌清丽,却难掩眉间无聊难耐的神色。又一阵热浪袭来,更是忍不住加快了些步子往别院的水台边走了上去。
  水台边是一段长长的美人靠,靠上有一人正闲适地趴着。一身抢眼的雪缎锦服,宽大的袖子上金丝银线盘络错综,绘的是祥云图案和金枝牡丹,华贵得很。那一头柔软的头发却比衣服更加抢眼,毫不拘束地披散着,长及腰间,如同墨色锦缎铺在冬日雪地里,迤逦之余已成风姿。
  有一根长杆高高地被支在一边,已经有鱼咬饵了,杆身微微颤动着,那人却毫不理会,仿佛自得其乐。
  伶女远远走上来看了一会儿,随即露出无奈的表情。她唤了一声:“韶华少爷?”
  似乎是没有听见,他没有应声,也没回头。
  “少爷?”伶女忍不住又上前叫了声,劝道:“这么热的天会晒伤的,快点进屋去吧。让老爷见到你又在钓鱼,又该罚你了。”奇怪的是趴着的人依然没有理会,仍是不动。
  她愣了一下,疑惑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少爷?”
  “噗!”地一声,他突然往后仰倒了下来,俨然暴露出一张纸糊的脸!
  “哎呀!”
  围着的鱼群被惊得快速四散开来。
  伶女吓得跌倒在地,花容失色。等她冷静下来再一看,才发现面前的只不过是一具偶人——用很优质的稻草细心地捆扎成真人大小的偶人。四肢藏进宽大的袖子里很好地掩盖了过去,逼真的长发不过是长短裁齐的上等丝线。而原本是脸的地方竟贴了一张纸,用淡漠勾勒出一对眉眼弯弯,一抹戏谑的笑容,却是副逼真的秀色容颜,惟妙惟肖。
  这又是什么?伶女又好气又好笑地翻看着这个偶人,心想如果不是用来唬人,倒算是件不错的工艺品呢。
  但是,很快她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一把丢开了偶人再次惊叫了起来:“秋寻!碧蝶!快来人啊——少爷又溜出府去了!”
  ******
  正值此时,长安西城太常卿府上的“盛德苑”里,一声叫嚷把午后难得的清净扫得一干二净。
  “尚泱,尚泱!不要躲了,我都已经看到你了!”
  三少爷汤尚泱远远看见有人翩跹而来就从桌案边一跃而起往后堂躲,但还是迟了一步,门口已经响起了一个欢快酥润的声音,如玉珠落盘。“怎么你只会这一招啊?”
  尚泱皱了皱眉头,看着门口的来人,露出了痛心疾首的表情。“又是你,你怎么又来了?真是阴魂不散啊……”
  “说什么‘阴魂不散’这么难听。”对方露出了受伤的表情,大步跨进门自说自话一屁股坐了下来。要说这个不请自来的人,倒是生得一副风华绝代好相貌,面白堪比芙蓉玉,衬着明眸善睐更是暖得桃花开放一般,只可惜穿了身猖狂的描花锦衣,漂亮同时俨然像只欠扁的孔雀。
  一旁的婢女小青见了,急忙沏茶端上:“原来是韶华少爷,请用茶。”
  被称为韶华少爷的人露出了大大的笑容,接过茶杯翻开茶盖就往嘴里送,罢了不住啧啧:“好茶、好茶,小青你这泡茶的手艺我愈发喜欢,倒是你家少爷不解风情,不如跟我回家吧?”
  小青顿时涨得面色通红,看着他比三月阳还耀眼的笑容感觉一阵晕眩,搅着手指不知如何是好。
  尚泱摆摆手,满脸不耐:“你就别耍嘴皮子了,谁人不传司城韶华婢女一百小厮六十地伺候着,你要去了我的丫头可以,以后谁来帮我研磨!”
  “我来帮你呀!”他眨巴着眼,腆着脸笑。
  其实尚泱说得算不上太夸张,司城家早年经商发家,本就是长安城里首屈一指的大户,司城儴少年时喜爱习书,本应着家中长辈一句“你真有本事就去考个状元郎回来”的玩笑话,当真就金榜题名入了仕途。后来机缘之下当了太子太傅,朝中几番风雨更替都没能动摇他的地位,如今圣眷优渥,名声更是如日中天。
  有这样的老子,有司城韶华这样的儿子反而变得不奇怪了。
  “你说说,大热的天,你又跑我这里做什么来了?”这个看似娇气的少爷其实一肚子花花肠子,从来就没有好事找上门。
  果然,他听了一把撂下茶杯扑过来,差点都亲上了脸:“帮我找一个上品貌美的好媳妇!”
  “你说什么?”
  ******
  尚泱好不容易爬起来扶正了椅子,不停地抠耳朵:“是你说错还是我听错,你要娶媳妇?”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家老头子催着我成婚不是一天两天了。说什么我娘亲死得早,他一人含辛茹苦把我抚养长大不容易,盼望着赶紧抱个白胖小子继承香火,嘁,明明少爷我还没有当家呢他老倒好,就盼着重孙了……”
  他唧唧歪歪说个不停,转而发现尚泱兴趣缺缺地打起了哈欠,便笑着话锋一转粘了上来:“哎哎?该不是你担心少爷我娶了媳妇就不要你了?放心吧,回头立马收了你做妾……”
  话音还没来得及落下,桌案上的镇纸已经迎面飞来,他哈哈大笑着侧脸一躲,镇纸恰好贴面而过没有砸中,倒是一副好身手!
  “你想我死啊?打中了脸天底下要有多少人伤心流泪你知不知道?”
  尚泱却不理会,站起来负手走出门,回瞪他:“你来是不来?”
  韶华欢呼一声,知道他已经应下了,呼啦啦甩着袖子巴巴儿跟上。
  长安城内,贯穿了东西南北的二十多条大街划分出一百零八坊,其中东市、西市两坊是为典型,纵横约摸有千米并呈井字型排列,四面围邸,中间则是各行各业的店面集中开放,繁华程度可想而知,要说汇聚各方食客商家的魔域宝窟,西市为最。
  入市只见十里长街花锦相拥,临街筑起水榭楼台,水口画舫无数,仅朱红船舷就缀得绵延赤练一般遥不见尾。更不要提一排排金漆门面的酒家茶楼,夹杂着珠宝店、布匹店、赌坊、当铺和香馆家家门庭若市,来自五湖四海的商人旅客汇聚一堂,仅仅满街貌美的唐人女子和波斯娘子掀起的香风就能令人沉溺到死。
  “哈啾!”人群里的韶华掩着鼻子,苦不堪言,“我说,这些美人儿就不能少沾些茉莉香露?我一闻到白茉莉就、就……哈啾!”
  尚泱已经换过常服,将他的手拨开递上了手帕:“你是生了个狗鼻子。”
  韶华擤着鼻子涕泪俱下,“你以为我愿意吗,要不是小时候被我爹绑在茉莉丛里罚背书,染得一身红疹子回去,从此一闻到这味道就过敏……你以为少爷我愿意吗,你这个没口德的……”手上揪着他的衣角,眼睛红红得像个娇软的小白兔,顿时引发了周围小小的骚动。
  “看,看那两个男子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这个世道,什么时候男风也这么盛行了?”
  “少见多怪。你瞅瞅,那哭着的长得可真漂亮哩!那个男人怎么可以这么对他呢?”
  “是啊是啊,真可怜……”
  尚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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