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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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良人- 第8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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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打打杀杀纠缠不休,岂不是也动了杀意?”
  “住口,妖女!你可知世间万法,都依善恶二业,依业而生,依业流转。故说:众生行善则得善报,行恶则得恶报。你不辨善恶助纣为虐,时至今日还不快快悔改!六道轮回因果往复,就不怕堕入地狱道吗?”
  “地狱道?”她眼角赤红,亦哭亦笑。“敢问大师,你见过地狱是怎样的光景吗?地狱八层等活、黑绳、众合、叫唤、大叫唤、焦热、大焦热、无间,无间最甚,据传此狱中人永世受苦不得间歇,大师亲身尝试过吗?”
  托塔罗汉怒目竖眉。“阿鼻苦楚,非大罪恶之人不受,何来尝试之说!”
  “照大师所言,受苦的皆是有恶之人。那世人皆苦,生老病死各有所苦、怨憎会苦、爱别离苦、求不得苦、五阴炽盛苦,岂不是生不得欢愉、死不得安乐?你告诉我,世人的苦究竟从何而来?莫非是世人皆恶?”
  她咄咄相逼,嘲道:“世人皆恶,故佛要惩戒世人是不是,佛不爱世人?佛憎世人?你说,佛在心中,可谁会将这样的佛装在心中!”
  眼见她愈说愈烈,言辞犀利得几乎要将众人耳膜刺穿洞来,激得托塔罗汉方寸大乱,连道:“一派胡言、简直一派胡言!”托塔罗汉从未听过这样的谬论,一时竟顾不上思索反驳,运起滚雷般的掌风统统往笑笑奇经八脉送去。
  红练翻飞似长虹经天,险险拢住了铁牛沉江的千钧蛮力,但更多的是金顶佛光漫天刺来,她闭目不敢多看,心底一个声音响起,撑不住了……全身的力气突然流失了干净,像被人抽走了所有力气,手上红绸突然一紧。
  托塔罗汉发指眦裂,不可置信地喷出浓血。“妖、女……”
  笑笑眼瞳蓦地睁大,低头呆呆看住自己的手,一端水玉绸仍旧紧握在掌中,另一端却洞穿了对方心脏握在君承欢的手中——他五指通力,缥缈无息的一击相助,故而水玉绸成了真正切金断玉的凶器,杀伐恣意,生死不顾。
  “你不是还不想死吗?不想死的话,就只能杀人了。”他的面上溅有血污,诡艳如白雪红梅之绝景,唯独气度雍容如仙,说:“或迟或早,我不过帮了你一把而已。”
  她杀了人,她还是杀了人……
  笑笑呆立着,有什么东西在轰然崩塌,但她已然分辨不清。
  指尖颤抖着一松,红绸飘然落地。手掌像有火烧了起来,好烫、好烫。
  站在了断层之巅,一身的红衣被狂风扬起烁烁欲裂。不知是不是人们眼花,只觉得此时的这名女子已经化身成了一团红莲之火融进蓬勃的霞光中,灼热得要滴血、要燃烧。
  而后,她像是突然被人点醒,幽幽地看向四周,手臂缓缓抬起在人群中一一指点,一个、两个、三个……
  “哈哈哈哈……”
  被点到的人都心头一凛,陡然见她凄艳地大笑,沾染了血后神情疯了也似,“你们……若只是来喝喜酒的多好?何必苦苦相逼,非要来平白送命!”说着一直往后退、一直往后退,忽然原地转了一圈,裙摆倏地如红色花朵般绽开一轮。
  “你们执意如此,很好、很好,真是热闹!我的喜宴可好?我的喜酒可香!你们……不如跟我一起跳舞啊,我想跳舞……”
  说完当真十分愉悦似地,轻哼起调子,打着节拍踏出一圈舞步来。
  她当真是……疯了吧?
  众人面面相觑,彼此脸上写满了踌躇不解,最后视线却全部落回她身上:她跳的未免太投入了,感觉是在为一场久候的盛大宴会献上精心编排的舞蹈,满目的笑意、沉醉的荣光,翩跹腰肢灵动如练,步子越旋越快、越旋越快,火红的色泽简直要撑破人眼球……
  不仅如此,她还在笑!扬起的唇角在说着什么奇特的密语一般,如此张扬狂傲,似乎是嗤笑每一个逼迫靠近的人,似乎是看不起这帮丢失了理智的洪潮猛兽——
  她笑,只因面前这情形,看起来那么熟悉:每一道充满厌恶的眼神、甚至是每一缕近到可闻的浑浊呼吸,都跟记忆中一模一样,永远也洗涤不掉的狂暴下还掩藏深深的恐惧。他们一直在怕她,不论多少年,不论在哪里,都视她为敌。
  真是好笑、是天底下最好笑的情形!
  君承欢说得不错:每个人因自己的立场而杀了人,那么谁才是受害者呢?所以,想要活下去就这么艰难,不杀人……是不可能的。
  然而,就算想努力维持这不可一世的笑容再多一刻,疯狂快意还是迅速凋落了下去。
  咔、咔、咔。无数玄铁弩弓在四位八方齐齐架起,对准的是在场每个人。
  “都住手。”不怒自威的一句话,如破冰棱传入耳膜。
  银光暗闪,身后的林中突然出现了包围圈,这些弓手是何时来的,来了多少,竟无人知晓。面面相觑之下,有人眼尖认出:“羽林军!”
  “朝廷狗来插什么手!”一人忿忿出声,忽闻飕得一声,雪翎长箭直插入其脑门,此人仰面跌倒,转瞬之间再也没了声息。众人震恐,动静渐息。
  逐渐混乱的视线中,人群渐渐分成两拨空出一条路,一小队人走了上来,个个金袖玄服高贵肃穆。为首之人更可谓面如冠玉,清俊从容的模样,只静静立在那里,其他人马上就卑微到了尘土里。
  笑笑身形猛地一顿,脚下因突然止住旋转而踩差几寸,地上的砂石噗噗地滚落。她险些从崖边上滑跌下去,而后黯然失色地吐了个短促的字节:
  “李邺……”                    
作者有话要说:  呼~~一桌麻将终于来齐了~~

  ☆、彻骨

  他果然还是来了。
  记不清是相隔多少时日,好像也不是很久,但在她看来,此人永远都是人群中最显眼的那一个。很多时候,她会有意无意地想他,说不上来到底想他的什么,但留下的也都是他最好的样子。
  从初见的第一眼就喜欢上,想靠近、想了解、想在他身边不错过他的每一字一句话,这种情感渐渐成了习惯,中了魔咒、缚成了茧,钻心蚀骨后便忘不了。直到终有一日,他成了别人最重要的人,才发现自己根本分不清究竟是喜爱多一些,还是习惯多一些?
  她艰难万分地找回自己的声音,仓皇一笑。“殿下也赶来喝我的喜酒?真叫人受宠若惊。”
  端王目光投来,难得没有和煦之色,反而多了一丝尊贵清冷,些许令人不解的陌生。他便是这样,无论朝你笑的时候还是这般咫尺却不可企及,都猜不透究竟在想些什么。静默了半晌,淡淡地开口:“笑笑,凡事都应适可而止。”
  波澜不惊的一句话令笑笑如遭棒喝,笑容逐渐冷在脸上。
  “适可而止?”
  他神情闪烁一下,态度愈发疏离,“‘焱景’不是个人之力就能解决的,你一意孤行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现在跟我回去,他们不会将你怎样。”
  “亲王这是什么意思?”连穷碧急插一句,若人被朝廷带走,那他们此番作为岂不是前功尽弃?这正是所有人都万万不想见的局面,然而面前这身份尊贵的男人却无所顾忌投来了冷瞥,道:“之前已经说得很清楚,‘焱景’事关社稷安危,朝廷自当处理,诸位若要执意插手,休怪本王得罪了。”
  这就是他李邺所能做的,身为王公贵胄,要用滔天权势凭一句话保一人,无人敢忤——他能够救她,关键是她信不信。
  是再进一步粉身碎骨,还是退一步风平浪息?
  多么可笑,一路走来的她从来都是无从选择,如今明明有了选择的机会,为何更加踌躇不前了呢,有谁能教一教她?
  呐,李邺……你究竟是为我而来,还是为“炎景”而来?
  她微眯起了眼,深深凝望着眼前这个人,熨烫进心底。“我想问殿下一个问题。”
  “你问。”
  “李邺,你喜欢我吗?”
  若喜欢,为什么而今二话不说就娶了别人;若不喜欢,又为什么要来呢?还是说连你自己都看不透自己的心吗——
  李邺一愣,眼中柔和之色一晃而过,险些动摇。却听她自顾自慢慢说下去:
  “我不懂他们说的什么身份之差、云泥之别,也从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配不上你,因为我喜欢你呀,从第一眼见到了就觉得喜欢,所以就想要时时跟在你身边。我不想你娶其什么公主……他对我说只要我嫁给他保管你就会来,你真的来了我很高兴——可我才想起来,你一次都没说过是因为喜欢我。”
  你只是对我说:婚姻是大事,不可胡闹。
  只是说:大家都在找你,跟我回去。
  甚至于……连这些都不是你亲口跟我说的。
  “我想听的不是这些,我只是……”
  只是才想起来,真正重要的话,你竟一次都未曾亲口对我说过——
  声音逐渐哽住在喉间,她抬起一只手,慢慢掩住了自己的眼睛,揉着揉着再也停不下来,指缝间都是水:“李邺,我只是、唉……”
  明明逃离开的人是我,可我不争气,忍不住不见你。
  你是想要帮我吗,想要救我吗?可这么多人,他们个个想我死,若袒护我,是想与他们为敌吗?究竟为什么你会对我好,我想不出理由,这样疑惑着,我只会愈加想起那个跟你很相像的人而已——最终也只是离我越来越远了,告诉我,人真的会毫无缘由就对别人好吗?
  她哭了起来。
  端王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袖中手心紧攥,却终究不发一言。
  君承欢眼色斜飞,谁都没有察觉到的一丝杀气溢出,他身形将动,却是朝着毫无防备的端王而去。然而这时,一柄短刀猝不及防捅入了他腰盘,快得令人诧异,君承欢没有意识要避开,眉梢一跳硬生生停住了步子——
  短刀直没至柄,出手的人没有一丝犹豫不决。仅一念间,形式瞬息万变。
  “那个男人很好吗?”他看了看自己腹上斗大的血窟窿,好像并不感觉疼痛,“你喜爱他?你不是对我说,他要成亲不要你了吗?”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念念不忘?只要死心,世间便不会有割舍不下的情感,他可以帮她斩除一切负累,为什么不要?
  “我不管,总之,我不要你伤他哪怕一丝一毫。”笑笑倔强地瞪着君承欢,他腹部透出大片血色,将原本的金色封腰都染红了。
  她脑壳嗡嗡作响,指尖冰凉得没有知觉,良久才又张口颤声道:“抱歉……”
  “哼哼哼……”君承欢闷声笑了起来,一笑就停不住。
  他早就知道,这个女子是不能放在手上的,太烫手了。可是却实在舍不得杀了,杀了,多没意思。他说:“既然是你说的,那我就不杀他了。你说,他活着,现在另娶了他人,往后疼惜的、关心的、挂念的都是别人了。留你一人怎么办?”
  她望着他良久,最终松了刀,怔怔地:“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
  君承欢收起了笑意。有一瞬,那双深瞳的冰冷消融了一下,温和的似乎要滴出水来,但仅仅那么一瞬,没有任何人看清。他伸开臂膀,慢慢将她圈进了怀里。
  怀里的人嗅到他袖口上越渐浓烈的血腥味,短促地哽咽了一声,紧紧抓住他衣襟。
  “对不起……因为我不知道啊!”
  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原来喜爱一个人就会有痛苦,错失的话就更痛苦。这种感觉就像被一双冰冷的手捏住了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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