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雾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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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雾江南- 第19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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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我现在老是一个人在家里过日子,闷得慌啦!你表姐的事你还不知道吧?唉,日子糊一天是一天吧!”

    姑姑的这番话让朱雨深有点难为情,他的脸红了。他说:“我忙是比较忙,但确实也应该常来看望你们。你怎么说是一个在家了,你家里人去哪儿了?表姐怎么了?”

    姑姑说:“这还用问吗?现在能有几个人能守在农村老家呢?你表弟这个人呢,实际上就是一脓包。但他就是不承认,动不动还要摆谱。前面的事你也是知道的,我们老两口给他在村上造的楼房又大又宽敞。他却跟风学坏,不愿在村上呆,就把那房子给卖了,到镇上搞了个上下两层的套房。

    本来嘛,我以为这事到此也就差不多了。但没想到的是,他又跟人家学,说孩子在镇上读小学没用,学不到东西、老师教不好。随后他们夫妻俩在没有征得我们同意的情况下。就把镇上的房子又卖了。

    结果他是在他老婆家那边的县城买了房子,一家人都搬了过去。那房子小得很,他们小两口带个孩子住都挤得不是个事。你表弟还好意思叫我过去给他们烧饭、带孩子。我才不受那个罪呢,哪有在农村过日子自在。

    但就那么个小房子。他们买的时候除了把卖房的钱搭进去以外。还贷了一些款子。不用说,现在他们的日子过得肯定没样子。因为他们就那么大本事呀。他们夫妻俩干活也都不像个干活的样子,又怕苦又要干体面的活,钱少了还不去干。这下好了,如果不是我们老两口帮他们。他们可能都养不活孩子。

    唉,真是作孽啊!我想不通,现在竟然就这么个潮流;人家往城市跑,他们也顶风上。实际上你表弟他根本就不是这块料。以前他还听我的话,但是现在呢,这个洋炮冲的什么都听他老婆的。他们小夫妻两个没啥本事还整天牛逼哄哄的,要不是我们撑着。他们能过得下去吗?

    你姑夫可怜啊,一把年纪了,还要跟村上一帮中年男人一起出去干苦力。不干怎么行呢?因为你表弟一小家子就这个熊样了,将来我们还能指望他们什么呢?

    我们老夫妻俩现在累死累活的。一方面是为了多挣点养老的钱;另外,就是再贴一点给他这个洋炮冲的。如果我们不贴,孙子就要受罪了啊。唉,你说他们是不是就栽在房子上了、栽在跟风上了啊?

    要是就在镇上住、不挪窝,那可要轻松多了。这潮流可真把人逼穷了啊!你看看,你姑夫现在出远门打工,就是为了多挣几个。但因为太远,他一年就回来两次。而你表弟他们也不回我这边了,要米要菜时都叫我送过去。所以这个房子现在基本上就我一人住了。小深,你搞清楚了吧?”

    朱雨深听了这些话也感到很无奈。他点了点头,但此刻他却想起了表姐。她以前不是在娘家常住吗?

    不待朱雨深发问,姑姑又说道:“小深,你真不知道啊,你表姐的事更让我烦心,因为她脑子不好嘛。她男人是个顶没良心的东西!老早,是你表姐自掉身价粘着他这个穷小子不放。弄得我们也没办法,就让他们成了一对。

    有了孩子后,本想这日子就这么凑合着过呗。但让我们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穷小子还是个不安份的主。他占了便宜娶了你表姐还不行,还要在外面瞎混,骗人家小姑娘。你表姐气得不行,就跟他打闹得不可开交。

    后来这个家伙竟然吃了狗屎运,做生意小赚了一笔。于是他在外面瞎搞的就更狠了。虽然他在钱方面没有亏待你表姐,但你表姐是个要强的人啊,他们俩就越吵越凶,你表姐的脑子就是那时候搞坏的。后来你表姐就搬回娘家来住,女儿就是在我这儿长大的。

    但是今年上半年,她男人却来要把她和女儿接走。说是他在沿海发达地区做生意做大了,事情多,必须得由你表姐回去持家。因为他后面粘的那些小女人干家务活都很不在行。说白了,就是把你表姐请回去当保姆用,伺候他和别的女人的吃喝拉撒。

    刚开始我跟你姑夫是不同意你表姐回去的。但那家伙很精,他砸了一笔小钱给我们,我们的心就软了啊。心想你表姐天生是人家老婆,搬回去住、随老公到远处过日子也是天经地义的事。加上你表姐自个儿也很想回到她男人身边,这不,我们就没什么说的了。

    你表姐带着女儿一走,随后你姑夫又出去打工,家里房子一下子就空旷了下来。但是这还只是问题的开始。如果说你表姐回她男人身边是过好日子去了,那也就行了。

    但是,实际情况却完全不是这个样子。因为后来你姑夫和你表弟都去过她那里,他们回来都说她整个儿是傻鸟一个。因为她男人就在家里和别的女人同吃同睡,她也不吱声,还每天帮他们烧饭,洗衣服。

    她整个儿是又窝囊、又可怜,还又任劳任怨。但就是这样不落个好,动不动就被那一男一女骂得不成样子,他们有时甚至还动手打她!而她这个傻鸟,每当遇此事时,不但不反骂人家或还手,还对着人家傻笑!你说这成什么事?

    咱们一家人见你表姐这个样子,心里不得过,所以拼老力叫她回来。但她就是不干,她说她觉得那日子过得蛮爽的。哎呀,又是作孽了啊。你说,都那个样子了,她还说蛮爽的,这不要死吗?

    我看,她这一辈子就这么给人家做牛做马了。但这是她心甘情愿的呀,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呢?关键是,她现在就已窝在那里任人摆布、任人宰割了。她不回来也罢了,电话也不来一个。

    上次你表弟去时叫她孝敬家里几个小钱,她却跟你表弟干了起来,还咬了你表弟一口。吓得咱们家人现在都不敢去她那儿了。看见她这个样子,她男人和那小女人整个儿笑坏了。这下就真没指望了!也就是说,我和你姑夫等于白养了她这个女儿。要知道,我们夫妻俩为了她可是操碎了心啊。

    本来嘛,我们是儿女双全。设想自个儿老了以后,指望儿子出钱,女儿出力,就不用烦了。但现在是一个都指望不上了,甚至还要我们倒贴钱、倒贴精力。你说,我心里能不难过吗?”

    讲到这里,姑姑竟然落下了泪水。

    朱雨深此刻显得很局促。他在努力回忆着表姐的音容笑貌,他觉得鼻子酸酸的,他也想哭出来。姑姑仿佛是想让朱雨深说点什么,但朱雨深觉得不知从何说起,他就一直沉默着。
正文  第 244 章
    245

    姑姑叹了口气,接着说:“小深啊,你也是个死倔的人啦!你想想看,我当初跟你说了吧?我说,你表姐一个人带着个小孩怪可怜的。但她的样子很好;你的条件当时又确实不怎样。你如果要了你表姐,也不吃什么亏。如果这事真要是成了,那我就省心多了。哪像现在,越想越难过啊!

    但你这人就是倔,你偏看不上你表姐!你可能不知道,那时候,你表姐是愿意这么做的。我一跟她提这事,她就满口答应了,但是你却枉费了她的一片好心啊。

    后来,你带着黄镇下街头那个胖丫头来我们家做客。你表姐一见那个胖丫头就说你是个傻鸟,因为那个胖丫头不管是长相还是身材,都比她差多了。但是,她不高兴归不高兴,有些事是勉强不来的。

    也许就是从那时起,你表姐就绝望了,也就是没有其他想法了。可怜啊,可恨啦!我倒不是恨你,我是恨咱们家人怎么就都混到这般田地了。你看看人家娥皇,那几威风啊?而且她还不是个好女子,以前是卖身子的人。就是家门口的小芹,现在也不赖啊。最起码,她爸妈将来还能指望她一二。我们咋办呢?”

    朱雨深并不完全同意姑姑说的这番话。同时,他也觉得姑姑把他和傻表姐扯到一起纯粹是瞎说一通,但他却还是没有说什么,他默默地给姑姑打下手做着中饭。吃过以后,他就告辞了。一路上,他缓缓地骑着自行车回黄镇。他在回味着姑姑所说的有关表姐、表弟的近况。

    另外,沿途他也看到了相当一部分农田都荒芜了。他觉得这与表姐、表弟他们的离去是有一定关联的。因为城市的膨胀肯定是要以农村的萧条为代价的。一路上他还胡乱思考了一些其它问题,不知不觉间他已骑了一半路下来。这时天放晴了,但依然很少能看见有人在周围活动。

    这时。朱雨深产生了一个念头,他想去王担宝所在的大王村看看。因为他目前所处的位置只要一岔过去,再骑一段路就到了。不知不觉间,他已骑到了王担宝以前干活的那个水坝。那水坝边有几个老妇女在洗着衣服。并在大声地说着话。这仿佛给沉寂的农村带来了一点生气。朱雨深便继续顺着那条小路往前骑。

    很快。他就到了一个被削平的小山的山脚下。那山边应该是一条公路的雏形。然而,他却找不到王担宝的家——也就是那幢小楼房的所在了。这让他很迷茫。他在原地徘徊了好久。这时,过来了一个老头,朱雨深便上前打听这里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并问他打听王担宝的去向。

    老头斜着眼打量了朱雨深一阵,说:“你是小宝子的什么人啊?你还问到哪里去了。他还能到哪里去啊?下去了呗!他得病得了那么长时间。又没的个人照顾,后来就那么饿死了。

    他走之后,他哥就草草地处理了他的后事,把他就埋在屋后面。但几个月前,国家派人到这里修公路,把这里都铲了一遍。小宝子的房子、坟,和埋在半山腰那里的他老婆的坟都被铲掉了。国家是按一个坟头多少钱迁出的。

    他哥拿了那钱。也不知道有没有把他们重新安葬,反正现在这里就这样子了。都什么时候了,你现在来还能看到啥呢?”

    这时又过来一个老妇女,她上上下下盯着朱雨深看。看得朱雨深心里发毛。继而,这两个老人在一起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朱雨深听清了一部分内容,那就是王担宝的哥从拆迁中捞到了不少钱。

    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朱雨深。他记得王担宝以前曾经说过,他们家老早就拿到了一部分拆迁款,除了他哥拿走了大部分以外,他自己还是留了一些。那些钱够他简单地糊嘴,糊个几年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所以,朱雨深又问老头道:“王担宝不是拿到了一部分拆迁款吗?他怎么会是饿死的呢?那些钱能保他吃几年啊?”

    老头摇摇头说:“小宝子这人就是命太坏!他老婆得病死了,他自己也得了大病。他的那些钱,后来是被小偷上门给偷掉了。这小偷也是缺德,他都那个样子还要害他,可怜啦!”

    此时朱雨深感到异常难受,他撇下了老头,一个人死劲推车往前走。很快,他就大约到了王担宝以前的那个家的位置,他驻足在原地,眼睛向那个已被削掉一部分的后山看着。后山上已经看不到一点植被了。

    他闭上了眼睛,因为眼前的景象给了他一定震撼,他一时接受不了眼前的现实。他回忆起了前后两次来王担宝此地的家时的所见、所听、所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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