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五条身影倏忽以子弹速度,掠上小径尽头,凤栖阁脚。阁阶上静静立着一位青衫少女,欣慰地望着我们。
“一门同心,其利断金吗?”
我听到梅先生的赞叹。
第八座山并没有轰然落下,而是飘在了空中,和另外七座山都显出了真容——是八枚滴溜溜旋转,光华四shè的宝印。
(“这是梅先生截取八座小灵山,祭炼而成的八枚不周山印。”)
青衣少女的神念传递与我。
然后她向草庐三人深施了一个礼,肃容转对我们道,
“我宗荡魔院主,催促昆仑弟子速去觐见剑宗林真人,莫再逗留!”
——我知道她话明面上是对我们说,其实是暗自告诫蜀山三友不得再和我们纠缠。
梅先生淡淡一笑,八枚金印隐去形状,飞往城主邸八方据守。他人依旧回转草庐观棋,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翩翩师姐,你如何也来夜郎城了?!”
红衣少女不禁面露喜sè,搂住青衫少女亲了口脸。忽然她皱紧眉头,骂了我一句,
“小贼,以后不许为我死——这样我念头不通达,会留下心魔的。”
我装作没听见——这不是笑话吗?她有和氏璧,任何心魔皆粉碎。
“谢谢。”然后,红衣少女对我追了一句。
“原师弟总是这样热血仗义,你这样训他是过分了。”
上官翩翩挽起颜若琳的手,向我们一一致意。和南宫磐石对视时,她正yù唤出名字,我忙使了个眼sè,她立刻和我们串好了词。
青衣少女一边领我们上阁,一边讲述,
“凌牙门别后不久,家父出关。我自感历练不足,就把城主大任奉还父亲,申请归入本宗荡魔院辖下磨练。入秋妖cháo逼近dì dū,八月中南疆又起妖乱。我算你们的试炼时候,行程该近夜郎城,就择了这地,随本宗的燕院主与其他二十位师友一道来此平乱,果然和你们碰着了!”
“我们真是有缘。”
我赞叹。
翩翩师姐在我的感觉里隐隐多了一股英气,好像经霜犹艳,遇雪更清。不知道她这段rì子随龙虎宗荡魔院斩妖除魔,经历了多少生死?手上是否沾了多少以前未曾碰过的人血?
我的眼睛向尾随着我们的翩翩侍女瞥去——那个托山救我们的巨力之人竟然是个美娇…娘!她双臂上的龙刺青已经完全隐去,两臂浑然脂玉。女子步态之间烟行媚视,真称的上是让一阁生chūn的熟极尤物。
——只是,我越看越是纳闷,
“姐姐,能不能抬首让我看下,我觉得你像极了我一个朋友。”我小声问她。
她粲然一笑,目光正视着我,女子的双眸是宝石般碧蓝。
(“喂!喂!地藏狮子,你评判下!这他妈不是涂抹了浓妆的公孙纹龙吗!他长的是小白脸,怎么现在成真娘了!”)
(“她确实流出龙少让人怀念的气啊。这个,这个我真说不好。呵呵。这位小姐……其实酷似龙少死去的母亲,那是齐王公孙用一座城池换来的绝美胡姬呐。”)
地藏狮子坏笑起来。
美娇…娘轻柔地揉了下地藏狮子的耳朵,忽地一揪,狮子狗负痛叫起来。
“公子的畜生也真是多嘴。奴家是通宝侯为小姐置的贴心人,一介女流,不认识什么龙少。唉,公子说的龙少也是个俊美的男子吗?唉。我们做家奴的,婚媾都是主人的意思,那样的妙人是遇不上了。”
她最后几个吐字哀怨的简直是让世俗间最蠢笨的汉子都要心伤。
混蛋!公孙纹龙的声音什么时候变成女人一般!
我知道他本嗓清亮,赛过dì dū歌者,都也没有到尖到女人的程度吧——一定,一定,是他改易了自己的声线肌肉,这绝对是他这个金丹上层的武圣能做到的事情。
——他,为什么,为什么……我知道他是变态,但为什么会变态到放弃诸侯世子的尊严,把自己扮成女人,屁颠屁颠跟在上官翩翩身后——这家伙根本不好女sè,如果翩翩不是上官天泉的女儿,公孙纹龙照杀不误。
上官天泉?
我颤了一下,公孙纹龙莫不是几个月前敢挟持翩翩,惹毛了上官天泉?
“这是我父亲出关后送我的侍女,有几分膂力,所以遣在我身边护卫。不在我宗荡魔院来此地的二十人内。”
青衣女子走到第二层阁上,忽然对我解释。
南宫磐石回首,对分明是龙少的美娇…娘郑重道,
“我明白了。”
“你明白,那是最好不过。”
我看到了公孙纹龙标志的人畜无害的微笑在她嘴角稍纵即逝。
——原来龙少那次离开,没有走远,被出关的上官天泉逮着。不知道上官天泉用了什么手段,逼迫龙少老实打扮成女人的模样护卫翩翩安全?
青衣少女向朱户轻唤了一声,“林真人、燕院主,昆仑的弟子领来了。”
“请。”
我们鱼贯入第二层阁,一个赤发冲天、背负剑匣的朱髯国字脸大汉端坐在蒲团上,他木愣愣地怀抱着一个玻璃匣。
玻璃匣里盛着一颗人头,那是一个俊美绝尘的男子首级
望到玻璃匣,颜若琳的脸不禁红了一下。
“好帅!”她赞。
(呸,男人也不靠脸吃饭。我骂。)
“这是本宗支脉元婴者江夜郎兄的遗体,原来在城门口示众十rì——十rì内我破灭前敌**阵,林真人许我领回。”
赤发大汉静静道,脸sè无波。
上官翩翩向那首级叩首,“死者为大,余事为小。容后辈弟子上官翩翩拜祭前辈。”
我们随她叩首,公孙纹龙腿也不情愿地曲了下。
燕采霞把那首级万分小心地收入袖中,对我们道,
“方才林真人在阁中静候诸君,忽收急报,他元神已遁出城外杀敌。此间只有我等,诸君皆是昆仑人,与我龙虎同气连枝。我知无不言,你们有何疑难,尽管问来。”
………【第一一八章 荡魔(四)】………
我们五人依序落座,燕采霞的目光和南宫磐石接触,
“凌牙门失心的事情上官师兄知会过我。你就是?——”
南宫磐石点首。
“名不虚传。”
赤发客赞。
我问燕采霞:。
“燕院主,南疆发生什么妖乱?又和消失七百年的云梦城有什么关系?”
赤发客把一轴图卷交付上官翩翩,青衣少女在我们面前展开长卷
——五毒瘴林和龙蛇大泽之间的地带,属大正王朝辖下的荆南道狭长西部,不是山野,而是人邑;长卷是荆南道这一带的舆图,标示了各处郡县、山川、林泽、灵脉……。舆图中有五十三个县城,全部画上黑圈,有三十一个黑圈上覆盖了朱红sè的叉。图上还有一百余处错落的位置标记,过半也涂上了朱红sè的叉。另外有红sè的箭头与黑sè的箭头犬牙交错,箭头在我的视线里不断变换进退——我猜这代表战事情况,红方是我们宗门,黑sè就是前敌了。
“七月中荆南道西突然爆发尸瘟。地方上的筑基县令、金丹太守都不能制,层层隐瞒推诿,乃至有人弃职守脱逃。直到八月中秋后,疫情才传到荆南道监察史耳目中。护持这带的剑宗不得不从本山的荡魔院和药王院各调一位元婴长老控制疫情。忙到八月下旬,尸瘟传播的风道、水道都被我们的阵法止住,走漏在外县的行尸也被悉数斩杀。但这带的五十三县已经全被瘟疫波及,上百万县民恐怕已经全部尸化!”
燕采霞拍案,双目喷涌怒火。
——我想到慕容观天的大恶行,此人曾经尸化过一支三十万人的大军向dì dū进发,于是被四大宗门一致宣布为“大魔头”讨伐——让凡人化尸的尸虫养法被宗门严禁封锁秘藏,现在有人敢在大正朝治下胡逞,是明触朝廷的权威和剑宗的逆鳞了。
但是为什么呢?
投尸虫者选择这个敏感时期制造混乱,仅仅是为和妖cháo呼应吗?
我想象夜郎城以北百里之外——方圆千里的人邑已经变成了音讯不通的无人死城。曾经在乱世中还能怀着些微愿景苟活下去的男女老少,化成了行尸走肉,漫无目的地逡巡着
——但是,如果幕后人要趁乱动摇天下,他应该迅速从行尸中拣选尸妖成军,与dì dū之北的妖cháo里应外合才是。为什么还困守一隅,等着宗门慢慢围困剿灭呢?
我的道书知识里,不经过拣选和祭炼的行尸会逐渐朽毁,归于尘土。尸虫寄生的普通尸体,也不能熬过四十九天的大限;唯有那些生前有灵根的行尸,或者能晋为特异的铜尸、铁尸——但也要新尸诞生后的七rì之内入手。
——仿佛,幕后人只要清出一块临时征用的地盘,并没有长久之计。只是,他在这段临时的时间,并不希望别人进入这块地域。
为什么绝对不让别人踏入这块地域——既然可以制造那么大规模的尸瘟,这块地域还有什么不能用大神通移动的场地吗?
梅先生这样的元婴者移山填海可不在话下啊。
我和南宫磐石对视,忽然福至心灵,
“是了,是云梦城的入口!那个制造尸瘟的人就是找到云梦城入口的人,入口必然在尸瘟的地域内。他不许任何人靠近这个入口,打搅他在云梦古城里经营的事业,所以清出了这个无人区。”
我脱口而出,随即否定
——这样大块的无人区实在招摇的过分……
不,并不一定是指使取南宫心的幕后人放出尸虫——尸瘟是七月中爆发,南宫心是六月头上被摘。中间有一个月的时间差。
我小声问燕采霞,下面我说的话会否有剑宗的高人截听?——
我和剑宗的人接触下来,他们对南宫失心的事情浑然无觉;要是沿着满盈会的线索追查,也该是我们昆仑和龙虎两宗所为。
“原师侄不必担心。林真人的元神遁走。此阁有我镇压,无人可以窃听。阁外的蜀山三友修为不及我。”
他道。
“凌牙门事后的一月中,宗门是不是查到了南宫失心事件的幕后人?——但追查被那个幕后人jǐng觉,云梦城的入口暴露,他觉得宗门迟早要找他麻烦,索xìng清出入口周围方圆千里,严阵以待?”
我问。
“有所出入。我们两宗对失心的线索并没有进展;但是剑宗的耳目却获知了中土其他金丹上层高手被杀和摘走部分法体的消息——实际上,被摘走法体的金丹有五位,只有南宫世子活了下来。剑宗只知道四位已经死的金丹,都是年轻一辈里风华正茂的高手,有希望创立自己的法门。”
“哈。接不下武神十招的风华正茂高手吗?中土杂碎真多啊——南宫兄,每年有多少垃圾要和你并肩啊。”
公孙纹龙轻佻地嘲笑,依稀回复了我熟悉的模样。
上官翩翩投向他一个jǐng告的眼神,他学着侍女的样子怯怯说,“奴家知错了。”
我恶寒。
燕采霞熟视无睹,继续说,
“法体失窃的高手不是元婴者的爱子,就是高徒。剑宗的荡魔院揽下此事,追查到荆南道西,第一拨人失去了音信,率队的元婴下层长老陨落;等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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