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少女露出我熟悉的喜sè。
我谢过他,把典籍收进自己的纳戒
——眼前之人自视极高,祭剑之法不会藏什么猥琐古怪。
“林真人,妖邪作乱和讨伐队的事情,我已经对这三个昆仑门人详细说明。他们人少,琳公主、原师侄原来就和上官师侄极处得来,我看就把他们归入我辖下。林真人若无事,就允原剑空等退下吧。”
燕采霞的眼神示意我们速速离去。
“不必,你们三人和钟大俊一组。过几rì,我会统领他们破巫教与鬼门结成的大阵。你们随在我身侧,我可以指点下你们的道法神通——恩,南宫世子也随我去。”
南宫磐石的身躯陡地一震。
——我,还有知情诸人的眼光中满是错愕。林道鸣什么时候注意到毫不起眼的南宫磐石?连我都几乎遗忘了南宫的在场了。
公孙纹龙下意识地往上官翩翩身后缩,大概也是担心被林道鸣识破——栽在剑宗人手里,等着他这个伪齐世子、罗刹国主爱徒的不知是什么恐怖的折磨。
“在林真人的法眼下,我的磐石法门还是太浅陋了。几盏茶不到的时候,就被你看破。”
南宫磐石向他施礼,他不再运用磐石法门。我感受到了安忍不动、静虑深密的庞大气息。
“不,你做的很好。如果时间短点,我就会错过你——你看,我就忘了置你天仙玉露,只好仓促挪用下燕院主那份来招待南宫将军的世子。”
林道鸣振身而去,把燕采霞一口没碰的天仙玉露交予南宫,南宫谢过饮尽。
“——我只是忽然心血来cháo,觉得面前昆仑的三个人不协调,你刚才的气场太弱,配不上他们两个,我不认为是事理应该有的样子。再看清楚你的脸,所以我补全了你的身份。顺带,我也串起了全部线索——现在我大概已经了然那个叫楚金蝉的敌手想做什么了!”
“愿闻其详。”
我好奇问。
忽然,我看到林道鸣的身上焕发出五彩光华,这不是修真者能感应金丹的气,而是我肉眼真切看到的光华。他的光华中似乎还有呢喃礼赞的天籁和沁人的异香透出。
就像我以前乘屈灵星的天舟,在九天上看到的神鸟凤凰变现出诸般好sè、好香、好音。——不,不一样,以前我见的是神鸟幻化,现在是的的确确的真实显现。
——之前我看到是林道鸣修炼到返璞归真的无漏金身皮囊,随元婴十甲子寿尽而终的假借之物;现在是他不灭真xìng的如意法身。
(“传说元婴者的法身如意圆满时,可分三元神、九相,具足八十一种神通——啊呀,林真人必然是元婴上层,三元神不必说,不知道他修炼出几相几通了。”)
红衣少女一边在神念和我说,一边赞叹。
“我们剑宗曾失落过一部至秘的《天尸招魂仪轨》,是被我宗封印的邪道法门——需要孕育道胎的金丹提供脏腑法体,并和古元婴者的骸骨融合,能让受术者成就元婴或者凝成一条元神——如你们所见,元婴的如意法身或者元神,就是我呈现在你们目前的样态。”
林道鸣收起法身,依旧是返璞归真的佳皮囊。他的视线落在南宫磐石的心口上,
“我们起初掌握的情报,死去的四位金丹失去十件脏腑,独缺了一心。我宗推背师始终卜不住天下成道胎的金丹哪个无心而死。所以我一直没有往那部失去的法藏想,直到南宫世子出现在我面前——你有磐石心,但你现在心中是空的。所以你不在凌牙门养伤,而跑到常理不可能出现的荆南道西。”
“不错。我站在了金丹巅峰,开始孕育道胎,养胎成婴,要晋元婴。武神周佳在六月时和我一战,摘走我凝成道胎的心。”
南宫磐石承认。
“云梦城有当年周祖师杀死的数十元婴者骸骨,楚金蝉又具足了金丹道胎脏腑。看来《天尸招魂仪轨》已经进行了数月,算时rì十月头上他就能完成仪轨。今rì是九月十rì,七rì后你们亲随在我身边出阵。南宫世子,你能感应自己的磐石心位置,我要你锁定云梦城的阵心,然后用本主的地籁搅乱那具天尸的地籁。”
林道鸣的语气平和中隐着独断,不容任何人置疑。
燕采霞yù言又止。
秦霄奉命带我们去钟大俊等剑宗弟子歇脚的馆舍。
“我就为诸位带路——我们住的馆舍,以前是江夜郎那败类招待妖女赤身教主的馆驿,是个极舒适的地方。”
秦霄道。
………【第一二十章 昆仑弟子(一)】………
正泰元年,九月十rì夜。
我们寄居的馆舍名叫“四季chūn”,传说是过去夜郎城主招待赤身教主的馆舍——
江夜郎是绝世的美男子,赤身教主是一代妖娆尤物。自然,元婴的妖女需要元婴者的jīng元修炼邪功,所以江夜郎禁受不住妖女的勾引,沦入邪道,和妖邪中人沆瀣一气,rìrì沉沦。
——以上是剑宗调查详实后,向全天下修真者公布的铁论。
我对这些官样谣言本来没有兴趣,只是进入馆舍后剑宗的人硬给我们每人人手一份江夜郎的罪状。书写罪状的妙笔编织了诸多香艳段落,文采斐然,让人浮想联翩,非大文圣不能为。所以我啃完了两百页的江夜郎腐坏堕落史。
其实,“四季chūn”不是罗纱里涂满催情香,饮食里加足媚chūn药的**舍。
相反,馆舍雅致幽静,院落布置糅合南疆与中原风味。房舍可比广陵城、凌牙门的诸侯家,汤沐也有温泉。“四季chūn”还配了虚室、丹房、剑池、比武场……诸多设施。馆舍还有一百孔雀道兵守卫,馆内的屋舍也布置了符印。修真者不必担心外敌入侵,也不必担心在屋内私密的议论泄密。
秦霄给我们挑的院落极好,我的屋子紧挨了一个剑池,剑池下连通一口灵泉眼,比起我数月内在瘴林逢上的那些灵泉要好上数倍;红衣少女的那间挨着汤沐温泉,她入院后就直接霸占;南宫磐石的那间则有书房和虚室。
唯一让我头疼的是——我们的邻院就是钟大俊一伙剑宗金丹,我们的出入总要经过他们的眼皮下,吕诺那人貌似还想和我再斗一场。
不过,满城都是剑宗的人,只要在这座城里,我们总是在剑宗的耳目监视下。既然如此,钟大俊等在邻院也无所谓了。
颜若琳独自在温泉享受,院落只余我和南宫两人。
他负手望着天上的月亮不语。
忽然,我发现眼中夜郎城的月亮是血红sè——照耀五大部洲的月亮们都在九天第六层明空天,永远不会变红sè;是此地夜间升腾的薄雾遮住了月亮,让我们看上去以为月亮变红。
——赤尸气!
我想到了这个词。
夜郎城数百里外的尸军已经到了恐怖的规模,他们的尸气冲天,甚至影响到我们这里的天象。
“普通的行尸会在四十九天内朽烂,剩下的则女晋为铜尸、男晋为铁尸。入夜它们又开始活跃了——在我们夜郎城也能看到赤尸气,那么远处尸军的规模在上万——妖乱已来数月来,荆南道西,至少丧生了数百万凡人。修真者争斗,凡人齑粉——自文明时代结束后,概莫例外。”
南宫轻叹口气,我想不到他能说出这番话来。
——这家伙明明是连自己忠心的家将家兵都能牺牲的家伙。
我爹说过:抛弃自己手下兄弟的人,不是好头目。
这个人不是好头目,一个坏头目还能关心离自己更遥远的不相识的路人吗?
我皱起眉头,
“你被林真人识破了,准备接下来怎么办?”
“我当初在石子明前承诺,取心的事情一切由你决断。你判断下面做什么好了,我相信你能助我复原脱险,我没有任何意见。”
南宫的语气毫无焦急感,仿佛是老子我心被掏走了,而不是他的。
我脸红起来,
“看上去跟着那么厉害的林真人,还有九大元婴者相随。一定能从邪道手上取回你的心脏。只是,我有个小隐忧,可能是我多虑——我担心剑宗只是利用你这个本主去扰动邪道的仪轨,对你的xìng命并不在乎。我想问你,你的志向真的是搅乱宗门的体制吗?”
“对你,我不必讳言自己的道心。的确如此。我和武道时代的那位楚王一样,认定天下变乱的根源是修真者骑在皇帝之上。我要把宗门置于君权之下,恢复文明时代的太平——自然,皇帝由我做,是统合修真界和世俗界的皇帝。”
他讲得清楚的不过,让人一点没有理解障碍。
我低头想了会,
“你现在能力不够,等同梦话。”
“所以,我只对我信任的人讲。你不妨笑笑,我也不恼。”
他自己先笑起来。
“要是你能力够了,至少对剑宗,你就真麻烦了。所以,如果我是剑宗,还是趁早让你出个意外死掉好——反正你现在捏在我手心了。”
我摇了摇首,
“你争霸天下和我无关。但涉及到你这次的xìng命,我不会让你跟着林真人走。林真人的自视很高,他不会对你下手,但难保其他剑宗的人不会对你下手——我们不能和林真人并成一路,他那么大本事,自己就能杀到云梦城,没有你至多迟点时间;但我们一旦全部被剑宗的人看死,我无法保定你的xìng命。”
“原兄,那你之前在凤栖阁许诺加入讨伐队,可是面欺真人。其罪不小。”
“我当然要助宗门讨伐妖孽,何况林真人对我态度也善——只是,我们不能受剑宗的节制。看来,还是要想办法重新找个借口改隶在燕采霞的龙虎宗下。只是林真人在凤栖阁把话说死,我要找个什么样漂亮的托词呢?”
我在庭院来回踱步,心头烦躁。我叫唤邻院秦霄,告诉他我要出“四季chūn”去龙虎宗的弟子馆舍(原来江夜郎招待五毒教主的馆驿)。
我要和翩翩师姐一道串供想借口。
“原师兄不必去了,入夜的时候燕院主已经率领他辖下全部龙虎宗的弟子前去斩妖,大致要七rì后方回。龙虎宗的符法克制尸军,血月正炽,也是他们劳碌不得休息的时候。”
秦霄向我汇报。
——七天?那就是说等翩翩他们回来,我们已经跟着林道鸣出征了。
我大为沮丧,此路不通。也沮丧难得和翩翩重逢,叙话的时间都没有。
还有一条路。
我拍了拍秦霄肩膀,
“和我来洗剑池,有好东西给你。”
——没有托词好找,那只好我私自带南宫磐石走出夜郎城,和龙虎宗的讨伐队合流了。
我们两人对着铸剑的灵泉,我把林道鸣给的铸剑之法取出来,在秦霄的眼前晃了一晃。
“这个你师尊传授给过你吗?”
我诱惑他。
“尚未。师尊说我的根基尚浅,先跟从钟师兄他们学艺十年,稳固自己金丹下层的修为。升到内门后,再学这样高深的祭炼之法。”
秦霄羡慕地看着我手上的《黄泉碧落》铸剑之法,然后狠狠摇了摇头,
“师尊早晚也会传授我的。原师兄一定有什么坏事要我去做,所以来收买我。我不上你当。”
——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