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由彼去,身听于我。无上天尸,一气三分!“
南宫极速倒退回紫电飞龙,他天机丝牵扯的楚王傀儡干瘪下去,数呼吸缩成稚子那样矮小的躯壳。
原来楚王金蝉的躯壳泥丸宫和下丹田两处各涌出一团金光,被云梦之人捏在手里,像揉捏泥巴那样也倏忽成了两个楚王金蝉的人形。
南宫是十指牵扯一个楚王傀儡;云梦之人的五指各牵扯一个楚王傀儡。
——云梦之人到底会多少法门!
我们诸金丹面面相觑。
南宫愕然望着天际,十八个元婴傀儡脱离了他的控制。一半依然围攻周佳,另有九个向我们五人驰来。他的天机丝震动,仍在南宫手中围杀周佳的七个元婴傀儡转回来抵住那九个。
云梦之人向我们众人道,“大局已定。”
“取舍之下,只能如此了。”
此时,林道鸣的声音从天际传来。
云梦之人和南宫牵扯楚王傀儡的手指同时一凝,互相攻守和围殴武神的元婴傀儡也暂停下来。
我回望赤城南面第二重城,那里闪烁起玛瑙sè的不祥之光,和当rì催破七座城池和落凤坡的情形仿佛。我的心头拂上浓烈得化不开的yīn霾,仿佛有人宣判了我们斩立决。
——弥漫赤城的虚无之雷都被我和云梦之人引摄走,但是赤城里并非已无虚无之雷。各处的楼阁亭台全是虚无之雷凝成。我们所处的摩云高台正是残余虚无之雷最浓密的地方。只不过云梦之人在我雷法的威慑下不敢把摩云高台解离对敌。
不,与其说云梦之人不敢解离摩云高台——毋宁说高台是内法界的关键枢纽;一旦摧破,这个内法界也会崩解。
碧落黄泉的剑光毫无顾忌地扫向摩云高台。无匹剑光经过的内法界像雪崩似的倾塌,每一块碎片都像破碎的镜子纷纷零落。
之前,林道鸣破开云梦第一重城尚没有如此威势,但这番碧落黄泉的剑光所过,八重城墙像纸糊地那样摧破。他的元神宝焰闪耀我前所未见的绚烂光芒,我隐隐觉得近乎夕阳。
这一剑下不会再有活物,云梦法界也要齑粉。
云梦之人说林道鸣如不知进退,命会终结于此。
——难道他言中了?
不过,我现在要担心的是自己人xìng命。
“轰隆!”
在碧落黄泉的剑光下,巍峨的摩云高台像狂风中的芦苇那样摇摆。我看到高台底座已经崩解为一枚枚雷珠,蝗虫那样地向高台上蔓延。高台的腰以下转瞬成了混沌浆糊。浆糊中有无数蜂房般的漩涡,那里聚集着虚无之雷。
云梦法界是一个封锁的宇宙,如果不设法遁走,我们会在碧落黄泉剑光和引动的虚无之雷下齑粉。其余人不能禁受虚无之雷,我也不能禁受神剑之光。
“原师弟,南宫兄既然无虞,我们见好就收吧。”高台腰际忽然打开一个口子,柳子越等四人跃上来和我们汇合。
“柳师兄怎么又上了云梦城?”红衣少女嘲讽。
“xìng命最要紧,要顺时变化方略。”
柳子越笑。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云梦法界崩溃,金粟之仓也维持不了了。”鼠仙仓公道。
“同是宗门,林真人真能下得了手。”翩翩叹息。
我不语。
南宫本来就是剑宗和朝廷秘密议论里的枭雄。他只是取回自己的磐石心还好;现在得了楚王金蝉的躯壳和许多元婴傀儡,早晚变乱天下的秩序。
我不会出卖他,那必定和剑宗撕破脸面。
林真人所谓的“取舍”,就是把我们做云梦之人和南宫的陪葬。——林真人自己也可能因为这无匹一剑的反噬而陨落。
“我先走一步。下次你们走路时可要小心了。”宝焰护身的银发男子发了一句狠话,跳入混沌浆糊之中。他的双拳搅动,混沌中现出了刹那清明之光,依稀是外面的世界。在我看到之时,那束光连着银发男子同时消失。
武神周佳窜出了云梦法界。
南宫和云梦之人相对良久,赤城变成了混沌浆糊和虚无之雷不分的汪洋。林道鸣的三重宝焰杳然无踪,剑宗之人不知所往。
终于,我拍了下南宫的肩膀。
“我在就有生机,大家都跳上紫电飞龙吧。”
我说。
我顺手捏了几团虚无之雷,在混沌浆糊中开辟出了一条通往不知何处的幽隧,虚无之雷维持着不断被剑光侵削的门户。
“多谢。”
七个元婴傀儡先导,南宫驾驭着楚王金蝉的傀儡踏上了紫电飞龙。柳子越忙不迭地跃上。翩翩等人随之登龙。
云梦之人将两手驾驭的楚王傀儡合为一人,把它送回小舟似的天棺。唯一生还的大巫女也飞入天棺。他如我一般,在混沌浆糊中开辟出一条通往不知何处的幽隧。
云梦之人一拍天棺。天棺飞入虚无之雷打通的幽隧,其余十八具元婴傀儡也翼护着他们的王,随之飞入幽隧。
我命令紫电飞龙也飞入自己开辟的幽隧,和云梦之人分道扬镳。
然后。
我抓起五团虚无之雷,持银蛇剑跳入云梦之人的幽隧。
紫电飞龙尾上一人一讶,弃龙飞入云梦之人开辟的幽隧。两个幽隧的门户同时轰隆关闭。在光怪陆离的雷光之隧中,我和红衣少女与云梦之人默默相对。
“你何必陪我犯险?”我怪她。
“我是宗门委派与你的向导,既要监督你,也要保护你——谁知道你又这样胡来!”她说。
我的左手五指尖生出五枚米粒大小的雷珠,都是惟jīng惟一的雷中之雷。
“这个雷隧依然是虚无之雷凝成。我的左手是雷中之jīng;右手是都天神煞。你要哪个?”
我问云梦之人,
“或者——投降于我。”
最坏的可能是我们和云梦之人同归于尽——雷隧是他逃跑的途径,也是他不经意自己做的囚笼。
惜命者怕不要命者。
我无所谓,他必然有所谓。只是琳公主愣愣跑进来,我有点愧疚她——她可能会被我牵连,误了自己xìng命。自然,这种最坏的可能我不会告诉她。万一临死,再向她道歉下吧。
云梦之人回望下隐没在幽隧出口的天棺和元婴傀儡,摇首道:
“你是变数,能败毁我,也能兴隆我。我不愿和你作意料外的一战,更不愿玉石俱焚。”
他把自己的凤凰面具摘了下来,那是和我年龄相若的俊逸少年,只是体态弱质。
“原剑空,我这世的名字叫丹朱。”
少年从袖内取出一本芭蕉叶大、金光熠熠的厚书,翻检到某页,自言自语:“……这种情势,原来应该如此应付。”
他从那本金sè大书上摘下一页。
“我和昆仑并非水火不容,你们可以向昆仑的掌门和长老会传话:我们对某个妄自尊大的势力都有顾虑,之间有结盟的余地——洛神琳,你是真虎之脉的后裔,我把招魂仪式赠你,你能复活你的母亲。”
——琳公主不是昆仑掌门和洛神真人之后吗?怎么又是老虎jīng?
我的银蛇剑犹豫。
(“没什么好奇怪的,我就是小母老虎,所以大家都怕我讨厌我,只是他们都不敢说出来。”)红衣少女的神念道。
——原来洛神家就是当年追随周楚南的龙和虎。敖家是龙,洛神家就是虎。我全明白了。
“不,你的招魂仪式复苏的只是傀儡,不是原来的瑶公主。我不需要。”
琳公主一口回绝云梦之人。
“失礼了。那我们就此别过,来rì还有相逢之时。”少年把金页归书收起。
“金蝉脱壳!”他念诵真言。
毫无征兆中一张连衣裳的人皮飘落,那个自称叫丹朱的少年在严阵以待的我面前眼睁睁地消失了。这不知道又是什么神奇遁法。
我们两人困在已经没有出口的雷隧里。
我用银蛇剑小心挑起那张人皮。人皮才沾我剑,就像皮屑般纷落,顷刻成了飞灰,什么也没有留下。
我和红衣少女互望了一眼。
“小母老虎,没有我们什么事了。一道出去吧。”
我用左手的五枚雷珠轰开一条不知通往何处的雷隧,挽起她的手一道跳了出去。
……
对于我们,云梦之役已经结束了。麻烦的事情自然会有宗门的大人物善后。我的路还漫长得很。
(第二卷《磐石心》终,敬请期待第三卷《dì dū》)
………【第一六一章 寻路】………
小雪初晴,林木疏阔。月明星稀,人迹绝无,偶尔传来几只夜枭意味不明的尖叫。
幽境的虚空突然出现一枚黑魆魆的闪电隧洞,栖息在枯树上的夜枭被惊吓得立刻扑翅飞起。呼吸之间,隧洞隐没无痕,原来隧洞的方位跃出一男一女。他们从上空悄无声息地落在夜枭扑离的枯枝,就像飞花随意飘在衣裳上。'。。'
女子是琳公主。男子是我。
“少见多怪。”琳公主对夜枭们骂了一句。
呼吸间我伸开单手五指三次,把拍翅膀飞起的夜枭尽数捉了下来,安回树枝。
“我们是过路人,想请教下这里是什么地方,往龙虎山如何走?——恩,就是龙虎宗的本山龙虎山,不是其他地方的龙虎山。”
我问夜枭。
惊魂甫定的夜枭们把自己的脑袋转了大半个周天,扭到脖子后,不理睬我。
“师叔,你是在瘴林和云梦见多jīng怪了?它们是灵智懵懂的呆鸟。能问出什么来!”
红衣少女像猫儿那样轻轻跳下七丈高树,嘲讽犹自想套夜枭口风的我。
不甘心的我最后次把神念传入夜枭的心中,依然是石沉大海,毫无回馈。神通用时方恨少,听说道门中有一门“鸟兽语通”的神通,以后我要去昆仑的法藏院里学上一番,预备这种情况。
我也跳下了树。几只傻鸟又把头扭了回来。
总之,我和琳公主从雷隧走出,到了未知的地域。这里和我待了大半个月的鬼蜮气象迥异,我俯身抚摸足下大地——虽然积雪覆满了大地,但我能感应到深敛大地的源源不断的生机与灵气。
我尽情呼吸着久违的清风。
琳公主用神念感应了会她纳戒上的平安珠,垂头丧气地溜回大树,
“不行。荒野山林中平安珠的感应还是不畅,没法和满盈会或者宗门联络。师叔,你开辟隧道的时候不确定着落的方位吗?!”
她踢了脚七丈高树,高树颤抖不止。停在高树上的夜枭们还是飞走了。
我一边用银蛇剑在另一株古树上挖一个憩息的树洞,一面回答:
“虚无之雷开辟的通道不是由我确定,而是雷电沿着宇宙叶脉样的自然纹理破开。”
载着翩翩等人的紫电飞龙从我开辟的另一条雷隧走脱,我也不知道他们落在何处。我用银蛇剑感应那条紫电飞龙的位置,也没有结果。
“好了,押后再议。我困倦了。这个树洞予我,你自己另开凿一个。余下的jǐng戒也由你负责。”不由分说,她蜷缩进我给自己挖的树洞。少女数羊到十,微微的鼾声已悄然从小口传出。
琳公主的金丹气息尽数敛起,眼前的她和寻常少女无异
——即使她已经承认自己有真虎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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