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去医院好不好……妈……”
泉源一边说一边抱住刘云,刘云感觉到灼热的泪水从泉源的眼睛流进自己的领口。
剧情发展有点超出刘云的预期。
她觉得自己似乎窥见了一个跟泉源的家庭有关的秘密。但她马上收回思绪,不再让大脑探究它。
医院近在咫尺。刘云没有再给泉源和自己系安全带,而是让泉源抱着自己然后直接发动了车子。
“妈……”泉源攥着她的毛衣,小声地哀求,隐忍地哭泣,“别走,回来好吗……”
第九章
泉源与刘云之间有血海深仇——
那怎么可能。
小矛盾倒是有那么一点点。
事情发生的时间并不久远,就在短短的十小时三十八分钟大约六七□□十秒之前。刘云小姐作为人民的好公仆爱岗敬业的交通警正在执勤中,泉源小姐闯了红灯。
这其实并不是个特别严重的问题。
——屁嘞!
交通安全人人有责,步步小心一生平安。
虽然闯个一两次红灯也不过就是几百块钱的事情,但长此以往麻痹大意养成习惯了怎么办?
你有没有想过在你闯红灯的时候恰好有老奶奶正在颤颤巍巍地过马路,或者有天真可爱的小盆友正在路过,一不小心撞一下的话——天那!这样真是太无情无耻无理取闹了!
尊老爱幼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闯红灯简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而且就算没有撞到老奶奶和小朋友但是撞到花花草草也是不好的呀!
除去这一些,还有诸多甲乙丙丁子丑寅卯这样那样的理由,犹如那恒河沙数满天繁星一闪一闪亮晶晶……
泉源闯红灯的时候正巧刘云换班,于是这位恰好时间大大地有的英姿飒爽的交警花就屁颠屁颠地跑去勾勾手指,把泉源以及她的爱车一起召唤到了马路边开始了如上唾沫横飞的爱的教育。
纵观历史,上下五年,横视宇内,方圆百里——也只有刘云这样一位奇葩女交警会向一时失足的人民群众进行如此深刻的交通安全教育了。这种行为是多么地感人,然而泉源小姐居然只是无情而冷酷地说了六个字:“抱歉,我赶时间。”然后就一踩油门绝尘而去。
刘云像是每一个被始乱终弃的苦命女子一样翘首望着那辆马自达银灰色的车屁股,默默地暗自垂泪。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啊卧槽!下次就算没有红灯制造红灯也要让你闯!”
“云……云姐?”
“啊,小师弟。”刘云转身,看见中午被自己逗弄得hp骤减一半的嫩草新人,咧开嘴露出一个狰狞微笑:“你刚才听到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听到……”
刘云满意地拍拍小师弟的肩膀:“年轻人,很不错。”她抬头看了看天。雨水像一粒粒灰色的玻璃小珠,她想起小时候母亲教她念的诗,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然后得意地摸摸下巴,觉得自己是个有文化的女青年。
有文化的女青年甩了甩利落短发上的雨珠子,朝花花绿绿的雨伞的河流中走去。
小师弟陈尚连忙追过去,把雨伞撑到刘云的头顶。“云姐……下雨。”
“早湿了。”她把制服外套脱下来抖了抖,然后干脆在手里团成团,“各找各妈去吧,别耽搁我搞浪漫。”
“我送你去楼下,然后再去搭公车。”
刘云用漆黑深邃的眼珠子打量着陈尚,伸手比了一个娇羞的兰花指:“讨厌~~~~想看人家回家换衣服就直说嘛~~~~”
陈尚风中凌乱。
刘云叉着腰哈哈大笑,然后朝陈尚挥了挥手:“再不滚错过五点的班车了啊。”
她没再回头,迈开矫健有力的长腿跑上人流熙攘的街道。
雨水汇聚在街道上,让她错觉自己站在一面大大的镜子上头。
镜子仿佛倒映着不属于她的另外一个世界。
灰蒙蒙的行道树站立在秋末的豪雨里,枯槁的叶片无辜地掉落下来,在雨水口附近打着旋儿;自行车和电动车带起飞溅水花;一双双忙碌的脚在刘云低垂的视线中掠过。
这个城市这么匆匆忙忙。
她想到故乡恬淡安逸的小镇,想到雨中奔跑追逐的孩子,想到披着蓑衣的老农夫,想到……
——想到那辆灰色的马自达,还有里面那个苍白憔悴的女人。
刘云知道她。
偶尔街道上,刘云能看见这女人。
她觉得她有种大理石雕塑一样的美,精确而不近人情,被艺术家的雕刻刀认真创造,却永远缺少新鲜活力。
她像是一台机器,只在偶尔的时候,像被魔法点亮,露出属于人类的温暖气息。那样的时候她身边总是跟着一个水晶一样的女人,欢快地笑着,银铃般好听。
那水晶一样的女人挽着她的手臂,生命力好像透过她们相触的肢体传达进她的血管里。
那时候她会微笑,温暖又伤怀。
刘云看到那个样子的她,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秘密。
这不是一见钟情,只是种奇怪的缘分。
在千百个路过的陌生人中总会有一个能忽然吸引住你的视线。觉得她眼熟,觉得她非常奇特。然后在千百个平凡无常的日子里,有时候从人群一眼认出她来,就觉得新奇而有趣。
——并不比这更多,也并不比这更少。
对于刘云来说,只是这样简单的,像是看风景一样的心情。
她叫泉源。
刘云听那银铃般的声音叫过一次。更多的时候那声音叫她阿源。亲热又疏离。
她叫泉源,真是个贴切的名字,就像这大理石的女人一样,外表冷硬冰凉,处世沉默安静,却在心底期盼着一缕温情。
——但我怎么会了解她呢?
刘云抓了抓被雨打湿的头发,踏上楼梯。灰色的水泥上面留下整齐的湿漉漉的脚印。她心不在焉地低头去数,十三级……
她又想到那辆马自达。
想到那个叫做泉源的女人。
憔悴疲惫,眼神中有着矛盾而深刻的柔情与哀伤。
多么吸引人。
——我为什么会这样觉得?
她掏出钥匙,打开门,然后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搭讪失败了呀~”刘云揉揉鼻子,对着浴室的镜子做出一个灿烂的笑脸。
——我为什么会了解她?
——我为什么会觉得她吸引人?
十小时三十八分钟大约六七□□十秒之后,刘云仍旧没怎么想清楚这些答案。
她也许没有认真去想。
这也许不是个需要认真去想的问题。
因为答案也许早就埋在她心里。
也许因为她们一样是那一类人。
十小时三十八分钟大约六七□□十秒之后,她比着*的兰花指霸气外露:“好巧啊泉源小姐,你看来是逃不出我的五指山了嘿嘿嘿嘿嘿嘿嘿~”
她一边大笑,一边在心里隐隐地忧心惆怅。
这个名叫泉源的女人啊……她这么狼狈而憔悴,真可恨,又真叫人怜惜。
刘云像是恶作剧一样捏着她的鼻子把冲剂灌到她嘴里,却在最后细心地帮她擦掉流淌出来的微甜苦涩的液体。
泉源微微睁开眼睛。朝刘云看了一眼又无力地闭上。她烧得糊涂,也许没有认出自己落在谁的手里。
刘云咂了咂嘴:“抱歉啊,下午是想逗你开心。”
跟泉源仿佛完全相反,刘云有火焰一样热烈的外在,轻松跳脱地生存于这个世界上。但她的心,同样期盼着一缕温情。
“搞怪咩?”刘晓晓对自己的表姐翻了个白眼,“你到底是蚊香头如来佛还是观音姐姐?!”
“滚蛋!”刘云从地上跳起来,“劳资是称霸世界的凹凸曼!”
第八章
刘云摆着左手关东煮右手臭豆腐脖子边还夹着一把大黑伞的架势站在药店门口,她停了一会儿找好角度,然后伸脚踹开了门。
不是她有闲心在这大冷天的晚上出来晃荡,而是帮人顶了一会儿班,刚刚才从凄风苦雨的交通岗里解脱。她没病没灾身体好,本来这种时候也不会跳哒来这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药店串门,只是今天里边值班的是自己堂妹,所谓表亲隔层纱,堂亲亲骨血,在刘云眼里这堂妹就是自己嫡亲的小妹妹。
夜班通常不要女人来值,刘云的堂妹刘晓晓也是被临时抓来顶缸,她觉得大晚上自己一个人实在无聊,所以就拨电话叫刘云来陪她。
下午接到刘晓晓电话的时候刘云正在吃饭,听见话筒对面嘤嘤哭泣的声音她差点没忍住把盒饭扣到对面同事的头上。
这丫头在电话里很是凄凄惨惨戚戚了一番,然后又表达了大约十分钟的对刘云的思念有如那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云云,最后才嘤嘤嘤地说:“堂姐你晚上来陪我呗?”
在刘云眼里刘晓晓从小就是傻大胆,爬高下低上树进水的事情她一样都没有少干过。诸如那些捅蜂窝,拿石头砸水牛,在狗尾巴上绑小炮之类危险系数偏高的娱乐也一样都没有落下。
刘晓晓何止是野猴儿,简直就是混世魔王——最糟糕的是那时候她是个憨厚中带些天真又有点傻缺的混世魔王,导致刘云有心想好好教育教育这个妹子,最终都没忍心下手。
作为一个有理想有担当的姐姐,刘云小时候没少替刘晓晓擦屁股背黑锅,她要应对的对刘晓晓的指控更是水涨船高越来越令人发指。
时至今日她当然不会相信从刘晓晓嘴里说出的一切诸如“姐我好害怕,姐晚上一个人真恐怖呀,姐你要是不来陪我我会很伤心”的论调。
更何况,一个拥有着刘春花这么威武的曾用名,又有狗剩儿这么霸气外露的小名的人,怎么可能害怕值夜班?
听完刘晓晓哭诉的刘云咽下最后一口饭,一边收拾桌子一边用脖子夹着手机道:“其实你主要想的还是宵夜吧?说,想吃什么。”
“姐你真知道我~”
“少贫,我连你罩杯号都知道。”
“讨厌啦,人家好娇羞。”
一刹那刘云体会到了被接上220v电压强制做功的感觉,浑身的寒毛都风中凌乱了。但是作为一个有理想有道德的新时代女青年,刘云从来都有有困难从不退缩,坚持奋斗迎难而上,死缠烂打打滚耍泼就算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也一定要胜利的决心。她翘起手指做兰花状——虽然电话对面看不见她这个动作,但这主要是为了给自己酝酿情绪:“妹妹亦好生讨厌,姐姐不过是同你开个玩笑罢了……妹妹这样说,姐姐……姐姐也好生娇羞。”
啪嗒一声,刘云对面的同事几乎要把盒饭扣到自己头上,但还是风中凌乱地忍住了。刘云向对方邪魅一笑,捏着手机扭哒着扔垃圾去了。
“我晚上替人顶会儿班,晚点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