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源知道刘云醉得不轻。
她环绕住刘云,刘云的头发:“我不知道。今天……很高兴,后来又很生气。冷静下来以后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我对这些事情向来抵触害怕。我想,如果只是安慰你……我应该做不到。但安慰喜欢的人……”不一样的吧。
因为母亲经历的事情,所以泉源对亲密接触抱有敌意跟抵触。
她想即使当年没有跟赫哲产生误会两个人也没有可能走到一起。
因为她根本做不到。
所以只能是女人吧。
不,也许只能是刘云。
毫无攻击力,亲切而自然。
刘云不会令她害怕。
泉源借着微醺的酒力,说道:“刘云。”
刘云又低下头去吻她。
泉源尝到嘴唇边属于刘云的咸涩泪水。
泉源闭上眼睛。
刘云用嘴唇蹭了她一会儿,埋头在她颈窝泣不成声。
她抽噎着说:“有、有些事、说出来还挺委屈的。”
“我知道。”
泉源轻轻揉着她的头发。
刘云这么哭了一会儿,泉源推推她:“腰要断了。”
刘云嗷了一声跳起来。
好久没有听见她这样毛毛躁躁的卖萌声音了。
泉源知道刘云回来了。她撑着窗台站起来,刘云伸出一只手给她握,然后说:“我……我的手也麻了。”
“嗯。”是垫在自己背后的那只手。刚才没有觉得怎么样,现在想想泉源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刘云看起来比她更加不好意思,一直垂着头不抬起来。
泉源又觉得好笑:“刘云。”
刘云支支吾吾地:“我、我……那个……”
“怎么?”
刘云跑去卫生间了,哗哗的水声传来。泉源不放心地跟过去,看见刘云在疯狂洗脸。过了一会儿她转过身来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泉源:“那个……”
泉源看见她领子上的血迹,明白了。
“上次说要做ct,做了吗?”
刘云撇开头:“谁叫你说腰要断了……我就……”
本来并没有什么,但她这样一说泉源觉得窘迫得不行。刘云也脸红了。
泉源扭头走到外面去,只觉得心脏一直一直在跳。
当然了,只要人还活着,心脏怎么会停止跳动呢?
但从前它从来没有这样激烈与热情。
泉源觉得身体有一股火焰蓬勃热烈地在燃烧,似乎要把她的理智与力气全部都燃烧殆尽了。
刘云走过来站在她身边,也一样满面通红。
泉源觉得自己应该开口说话,但是说什么呢?
刘云慢慢地一点一点蹭过来。
“我……”
“嗯。”
刘云心里的一百万只小狗都开始在地上打滚。
转着圈圈抓尾巴。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但世界又那么地安静。
刘云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勾了勾泉源的小指。
电路连通的刹那,挤挤挨挨的电子流会有什么想法?
灯泡亮起来的瞬间,发光的钨丝是怎么想的?
刘云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像沐浴在光河中一样。
好像飞到了天上。
仿佛变得像是一整个宇宙那样庞大。
她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青涩的少年时代,在喜欢的人面前显得那样渺小而笨拙。
她好像一切青春浪漫小说里的女主角一样,觉得恋人就是自己的全世界。
感觉好奇妙啊……
仿佛在亿万星辰里漂浮的两艘孤独的太空船有一天突然相遇。
两个穿着胖胖的宇宙服的船长抛弃了自己的王国,手牵着手,在浩淼太空中游荡穿梭。
身边是砂砾一样闪烁着的大片大片的星辰。
那么孤独又那么幸福饱满。
“我们永远在一起吧。”
“醉话能信吗?”
刘云说:“明天清醒的时候你记得问我。”
泉源说:“我们去床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泉源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刘云明白了,举起手:“我知道的我们盖棉被纯聊天要不我去找两床被子来?你要洗澡吗?太晚了,我去给你打洗脚水。”
泉源点点头。
“头晕得站不住了。”
刘云想起上一次泉源喝醉酒拉着自己的手说你还是讨厌我吧的样子,心里痒痒的,脸又红了。
她钩钩泉源的小指:“再亲一下行不行?”
泉源看着她。
刘云眨眨眼睛,十分无辜。
泉源又露出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
刘云想怪不得人家都喜欢写总裁邪魅一笑,果然好有气势。
“再亲一次?”泉源问她。
“嗯……嗯。”
泉源醉眼朦胧地看着她,刘云懂了。她扑过去托着泉源的后脑含住泉源唇瓣。
小心接触,亲密试探,然后轻声说:“张嘴嘛老总。”
泉源发出轻声呵笑,张开嘴。
刘云立即勾住她的舌头打圈。
泉源自己没有动,眼睛也不闭,仍旧直勾勾看着刘云。刘云被她乌黑的眼珠看得不好意思,自己合上眼睑。
她吻了一会儿,从泉源嘴里退出来轻轻摩擦她的嘴唇。
泉源说:“舌头口感很奇怪。”
刘云黑线:“什么?”
泉源说:“你会不会觉得像鸭血?”
“……”刘云说:“幸好你没有笑场。”
泉源凑过去亲了她一下:“嗯,忍得很辛苦。”
“……”刘云长长呼了一口气。
这个人喝醉的时候真是……
对了,她也是酒后乱性啊!
她看着泉源。
泉源的眼睛如星空般朦胧华美。
刘云又勾住她的小指:“你明天不会反悔吧?”
“不知道。”
“老总老总……”
“不知道啊,”泉源摸摸刘云的头顶,“我自己控制不了的,如果明天后悔的话……”
刘云说:“等等!”
她掏出手机然后又扑上去亲了泉源一次。
咔嚓。
灯光霓火在夜色中浮动。
两个人在昏昏的背灯光线中接吻。
泉源面带微笑,刘云则拼命斜着眼睛看镜头:“明天反悔的话我就把这张照片寄出去。”
泉源扫了一眼照片,说:“像素不错。”
刘云哈哈笑,叫泉源先去卧室,她去打洗脚水。
刘云打好水回来时泉源靠着床背似乎已经睡着了。
并没有睡得四仰八叉。
她在任何时候都是严肃自律的。
刘云绞了毛巾给她擦脸擦脚,然后帮她脱掉外套再把她塞进被子里。
泉源醒过来了,她看着刘云:“你的事还没说完。”
刘云也躺进被子:“嗯。我以前是律师,跟了老师以后太高调,然后被人眼红了。想一想应该是我以为对我挺好的一个师兄。他原来是老师得意的徒弟,老师也很器重他,但我去之后发展比他更快。”
“他查到我家里的事,在老师带我们去做那个重要案子……就是我遇见初恋那个……那一次他撺掇我爸带人去刘姨家闹。其实这件事有个同事隐晦提醒过我。那同事说他们去我家那边出差听说了我的事。我当时没注意。反正就是刚好那个案子到了重要环节,刘姨说我爸来闹,刘姨儿子伤了我爸给警察带走了,说要坐牢。我就赶回去了。啊,我没刷牙。”
泉源迷迷糊糊地说:“我也没刷。”
“还喝了啤酒,要口臭了。”
刘云跑去刷牙,又接了水给她漱口。泉源在酒精作用下已经困倦得不行,半梦半醒地让刘云伺候着刷了个牙。刘云再次躺回床上的时候以为这次她彻底熟睡了。结果泉源又挣扎着醒来:“继续说。”
她明白有些勇气并不长久,有些事必须说出来才过去。
刘云在被子里勾住她的小指:“我处理完家里的事回去时,案子基本上要输了。简直不可能。大家说是有人把重要资料泄露给对方律师了。这时候我才知道我的初恋并不是被告方公司的小前台,而是对面公关部的王牌。我们一起进宾馆的照片也被拍下来了。然后大家知道了我是同性恋。再然后……官司赢不了了,只好庭外和解。原告家属气疯了,四处闹,还打听到我的新住处,过来泼红漆。就是外面那个,同性恋去死……也未必没有那个师兄叫的人吧。影响太大了,我只好辞职……”
泉源笑:“美人计。”
刘云郁闷了:“没有你美。”
泉源说:“不是初吻啊。”
刘云捏着泉源的手指讨好地摩挲:“技术好吗?”
泉源说:“鸭血。生鸭血。”
“你吃过生鸭血啊?”
“玩诚实大胆,有这种惩罚。我从来不选诚实,所以她们都喜欢跟我玩。”
刘云握住她的手:“你明天不会后悔的,对吧?”
泉源没有再回答。
她已经睡着了。
第一百零五章
刘母认识了刘父。
或者说刘父从一群嘎嘎吱吱的草野鸭子中间一眼就看见了刘母这只天鹅。
她的身上继承了来自母亲的独特气质,那是在田地里刨了一辈子食的泥腿子野老三身上永远都不会有的东西。
那是一种神仙受难般的矜持与高傲。
刘母却并不知晓自己的与众不同。
因为从小艰苦的生活,她自己又是怯懦与自卑的。
这样矛盾的性格令刘父迷醉不已。
这个聪明的男孩使出浑身解数要这个可怜女孩的目光再也不能从他身上移开。
在那个年纪里,他付出的爱应该是诚恳真实的。因此他不仅被刘母接纳,也通过了刘云外祖母的审视与考验。
刘父娶了刘母。
那个年代农村人娶妻就是乡里乡亲一桌酒。婚龄与证件都摆在其次。刘母高中念了一半,没有再去大学。她十七岁就嫁了人,夫妻恩爱,如胶似漆。
只是好景不长,幸福的时光并没有享受多久,刘云的外祖母就故去了。
“我看过我妈的日记。”刘云说。
她离开家的时候只带了少数几样东西,其中就有母亲的日记本。日记零零碎碎,时间跨度也很大,早已不能称作日记,也许叫做“人生记录”更加合适。刘云从里面找到了母亲存折的密码,也找到了一个她从未认识过的母亲。
“‘妈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投入死亡怀抱的,我不知道在那一头是谁等着她,抛弃她的那个男人、我的爸爸、我的弟弟、对我们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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