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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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非传奇-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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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老娘们儿!一只腿刚进城,脚上泥还没洗干净,倒养成城里人的臭毛病了。老子还没去赌,她倒先去败家。”

    越说越恨,扭头又出去。好半天,两夫妻才骂骂咧咧的一路吵回来,又你来我往的斗了半天嘴,实在累了,才熄了灯,各自睡下。

    宋丽听听隔壁没了动静,悄悄下床,从书包里拿出模型,捧在手里,借着窗户透过来的一点光亮,细细的看。船头的那个小的海军身材笔挺,精神抖擞的挥着旗子,仿佛指挥的是全世界。

    她把模型放到胸口,听着自己“咚咚咚”的心跳,想到田世普那个灿烂的笑,“V”字型的手势,一下子觉得心里暖暖的。忍不住把模型放到嘴边,轻轻吻了一下,又觉得很不好意思,暗暗骂自己轻浮。这一天,她又是很晚才睡着,但是,比任何时候都睡得香,睡得塌实,她知道,她有了属于自己,不,是属于他们两个人共同的秘密,也有了一个可以托付心事的朋友。



………【第10章 县剧团】………

    王喆在县城已经一个多月了,身上的钱早就花个精光。他每天到处游荡,用一个蛇皮口袋捡火柴盒、旧报纸、糖纸、罐头瓶、烟盒……,送到垃圾站换几毛钱买东西吃,但是,这远远填不饱他的肚子。

    演完最后一场,作揖道谢,看客大都散了,他才拿一个破碗慢条斯理的去捡钱,有不掏兜白看的也从不追着要,很有些老艺人的风度。人们见他少年老成,都觉得很好玩儿,没事儿了就三三两两地结伴来捧场,慢慢居然有了固定的观众。

    县剧团每天都有好多人进进出出,男演员精壮结实,勾肩搭背,你推我桑的各不相让。女演员说话像银铃一样动听,眼神活泛,顾盼生姿。他们大声谈论着,争辩着,不时爆出一阵笑声,看上去无忧无虑。是啊,天天穿着戏服,不是侯王将相,就是才子佳人,演绎着轰轰烈烈缠绵悱恻的故事,还有什么烦恼呢?王喆比任何时候都想加入到他们当中,就算演一个小角色,对他来说都是莫大的宽慰。

    将近腊月的一天,他打着哆嗦从梦中醒来。其实,一宿也没怎么睡着,天太冷了!连只苍蝇都看不到。从包里拿出昨天剩的干粮,掰碎了揉揉才扔到嘴里,用最慢的度咀嚼,还是被噎得直翻白眼。水壶里没水了,他想站起来,到传达室外边的水龙头接点水。刚站稳,腿一软,又倒了下去,原来,腿早就麻了

    干粮堵在嗓子里,咽不下去,又站不起来,他只好怔怔的坐在那儿。想起母亲身上好闻的洗衣皂味,想起热腾腾的厨屋,想起母亲看着他大口大口吃东西开心的样子,心里一阵儿难过。他想,是时候回家了,外面的世界再好,毕竟没有他的份儿。

    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把王喆从臆想中唤醒过来,是传达室的瘦老头。先前几天,老头还赶过他几次,后来看他实在没地方去,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这大门外边就是大街,一个人总不能连在街上睡觉的权力都没有!

    老头手里捏着一张纸,拿个刷子大大地抹了一层浆糊,“啪”一声贴到墙上,又“踢踢踏踏”的走开了。王喆先还没在意,不过又是爱卫会门前三包的通知,或是中央下的什么关于文化产业改革的红头文件,和他没有丝毫的关系。

    可是,一会儿,那张纸前聚拢了一堆儿人,人们指指点点的议论着,王喆隐隐约约听到“学徒”“招生”的字眼,不由心中一动。他定定神儿,扶着墙,慢慢站起来,一点一点地挪到老头贴纸的地方,从人群里钻过去,眯缝着眼睛看。“招生通知”四个字赫然纸上,让他眼睛一亮。

    通知写道:

    为传承我省地方戏曲,弘扬民族文化,丰富我县人民的业余文化生活,促进社会主义文化的大展大繁荣,切实解决专业文艺团体人才紧缺的矛盾,经安星县人民政府批准,由安星县剧团开办戏曲表演专业(学制三年)并招收新生。

    教学地点设在县剧团三楼,教学将聘请省内外著名的戏曲界表演艺术家传授戏曲表演专业知识,为顺应时代的展,并开设舞蹈,音乐等专业知识,学生毕业后,择优录取2o名在县剧团工作,并享受国家正规的演员待遇。

    一、报名条件:

    育正常、身体健康、体检符合要求。

    具有一定的艺术专业基本功,五官端正,热爱艺术,

    初中毕业生,年龄在16—18之间,有特殊文艺专长年龄可适当放宽。

    二、报名办法、地点……

    落款是安兴县剧团招生办,年,月,日。

    王喆一阵狂喜,他知道,属于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他又仔细看了两遍报名条件,年龄一条有些不符,但是,总会有办法的。

    “下定决心,不怕牺牲,王喆肯定行。”

    他在心里默默地念到。



………【第11章 顽石还是美玉?】………

    当负责县剧团招生考试的刘好兵看到眼前这个小孩儿的时候,一向以和气著称的他差点脾气。这么严肃的场合,怎么能放要饭的进来?这些从乡下招来的看门人越来越不负责任,看来又得换了。

    “大爷大娘大叔大婶,行行好,给点吃的吧!”一只脏兮兮的破碗伸到他面前,小要饭的一副祈求的眼神,怯生生的望着他。突然,小孩儿扔掉破碗,转了个圈,身子一挺,双手叉腰,摆出一副趾高气扬的神态,指着眼前幻想出来的人说:

    顷刻间小孩儿又变成了要饭的,弓腰驼背,献出谄媚的表情。

    “大爷让我滚,我就滚。”

    他身子一缩,麻利地来了几个空手翻,围着排练室的空地,正好一圈。然后松口气,气定神闲的站起来,又装成要饭的,冲着假想中的“大爷”鞠个躬。

    “您让我滚我就滚了,您还满意不?”

    “大爷”乐了,又摆出一副不屑的神气。

    “臭小子,有点意思,哪来的?”

    “小要饭的”陪着笑。

    “大爷,不瞒您说,我,北极来的。”

    “北极?来我们这儿觉得热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你那副德行,能在这干吗?”

    “小叫花子”听话的点点头,解下裤带,往裆里一掏,摸出一截冰凌子。

    “大爷,我们北极人尿尿都是这样儿的,您摸摸,凉着那。”

    “大爷”嫌恶的捂住鼻子,远远的躲开。

    几个主考副考被逗得哈哈大笑,大家看出来了,这小孩儿是在自编自演。

    “小要饭的”失望的把冰凌子又塞进裤子,哭丧着脸说:

    “哎呀,惨啦!我在北极没冻死,来这安兴县看来要饿死了……呜呜呜……”

    这时候,又“走”过来一个“老太太”,“他”一步一颠地走着,小脚打着趔趄,身子哆嗦着,头一晃一晃的,嘴巴鼓鼓的,用含混不清的声音说:

    “唉,小孩儿,看你怪可怜的,你要是愿意,跟我回家吧。”

    “小叫花子”冲着众考官坐的地方不住的作揖,做出感激涕零的样子:

    “您要是收下我,我愿意给您当儿子,当孙子,做牛做马伺候您,等您老了,给您披麻戴孝,养老送终……”

    一边说一边用袖子划拉脸,装作抹眼泪,眼巴巴的看着几个考官。

    几个人又气又笑,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却拿不出个结果。刘好兵咳嗽一声,让众人安静下来:

    “小孩儿,你叫啥名,知道这地方是干吗的吗?”

    “俺叫王喆,俺知道这儿是学唱戏的,是刘炳义让俺来的,他,是俺娘舅。”

    “呵呵。”刘好兵笑了。

    “你知道刘炳义是谁不?我怎么不记得他有这么个外甥啊。”

    王红全一愣。眼珠一转,随即反驳道:“反正俺认识他,他让俺来,他说俺准行。”

    刘好兵又笑。

    “他说你准行你就准行吗?”

    王红全被问住,开始耍赖。

    “那你说俺行不行?”

    刘好兵大笑。

    “不是某一个人说你行你就行,看到没,我们这的几个人都说你行你才行。”

    王喆真傻了,看来这县剧团还真不是好进的,招儿都用完了,没辙,只好站那干等。

    刘好兵和另外几个考官交换下眼色,几个人退到里屋,商量该不该留下这孩子。

    意见基本分为两大派,支持者认为这个小孩儿是天生的演员料子,不但能演还能编,他表演的东西一看就不是任何人教授的,完全来自生活,说明他善于观察并且模仿力极强。

    反对者认为这孩子年龄太小,没受过什么正规教育,表演的东西粗俗浅薄甚至下流,不符合社会主义文化建设的基本要求。支持者反驳说观念性的东西完全可以经过教育和指导加以改善,哪个好苗子不经过修剪就能成才?反对者就说这孩子爱玩小聪明,不一定是什么好苗子,长成棵歪脖树也不一定……

    两方各执己见,互不相让,争论越来越激烈。刘好兵先是沉默不语,让大家自由讨论,直到双方都把自己的理由阐述完,他才做出总结性的言:

    “一块石头能成为好玉,最难的不是雕琢,而是现。”

    他是团长,这句话,相当于一锤定音,大家都识趣的闭上了嘴。

    在1986年的春节即将到来的时候,王喆终于走进了县剧团的大门,住进了县剧团的单身宿舍,并签了个5oo元的借条,借条注明是三年的学费,按月从演出费里扣除。新年的钟声马上就要敲响,他十四岁了。



………【第12章 老克蜡】………

    剧团的生活并非如想象中那么美妙。王喆甚至有些后悔了,跟丑戏子学的那几招三脚猫功夫到了这个地方根本不值一提,而善于模仿的天分在严格刻板的训练中也毫无优势。戏曲表演对演员要求极高,不但要有综合表演能力,还要有好的形象、嗓音、身段。

    老蜡确实像根蜡那样沉默,身板总是挺的笔直,很少见他笑,更多的是捧一个茶壶,对着壶嘴无声的呷上两口,一只手背后,眼睛威严的扫过来扫过去。练基本功时,他喜欢绕到学员的身后喊号子,喊的极慢,这样就有时间把每个人的每个动作都看得仔仔细细。如果谁偷懒或架势没拉到位,就慢慢踱过去,也不管什么部位,抬腿就是一脚,被打的人半天站起不来。

    老蜡每天都是第一个起床,最后一个睡。一天,王喆特意早起了一个小时,结果到了练习室,老蜡已经在那里吊嗓子了。到剧团一年,王喆还只跑过有限的几次龙套,就是那种翻几个筋斗,跟一群人排着队摇旗呐喊,走个过场的官兵甲或匪兵乙,从来没唱过什么正儿八经的角色。

    这让他很沮丧,认准了是老蜡不喜欢自己,他见过好几次团长刘好兵到练习室和老蜡一起嘀嘀咕咕,接着便有人被抽走下去演戏,被抽走的自然是好的,而好坏都是老蜡说了算。

    没办法,签了合同,按了手印,况且还有个五百块的借条,无论如何得硬着头皮撑下去。王喆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这块料。

    每天练功,吊嗓子,吃饭,睡觉,偶尔的演出,还是跑龙套……,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就算是块料也要放朽了。

    1988年的冬天,到剧团三个年头。这一天,刘好兵把王喆叫到办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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