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大家都开始准备期末考试，其中的儿科和妇产科是重中之重，甜柒把产科的“妊娠诊断”一章早已看得滚瓜烂熟。学习追求的都是“学以致用”，甜柒没想到这次是用在自己身上。
已经妊娠7周，畏寒、乏力、厌恶油腻、晨起呕吐等早孕反应或多或少都已经在自己身上出现。她还要小心翼翼，不敢让任何人发现她的秘密。
可以跟谁说呢？
张逸？父母？唐曦？
父母是绝对要先瞒着的。
张逸呢？还是要告诉的吧。
他会有什么反应？
是会不顾一切地让她生下来？显然这是不现实的。
还是会理智的分析孩子的到来时机不对，然后陪她去医院做人流？这也是她情感上不能接受的。
但是腹中的孩子是等不了太久的，她要赶紧做决定。
出了医院的门口，甜柒眯了眯眼。近日太阳总是好像半睁半闭的眼，隔着浓浓的阴霾投下丝丝寒意。天色阴沉，路旁的树木已有些萧瑟之感。
甜柒把化验单放好，然后把脖子上的围巾往上一扯，遮住半张苍白的小脸，继续在风里走回学校的方向。
这时拿在手里的手机响了一下，是张逸的信息。
张逸：小柒，在哪？
甜柒看着手机屏幕发了会呆，想把手机扔包里时，他的电话又来了。
一眼不眨地盯着屏幕上那个名字，很想接，但是她怕她会对着电话哭出来。
等到手机终于没再响了，把手机调成静音，扔进包里。
这个下午她因为去医院而逃课了，她还没想好什么借口跟他说自己为什么会逃课。
走在街上，风扬起的沙尘迷了眼，终于有理由掉眼泪了是吗？甜柒用力眨眨眼，换了个方向走，她现在真的不想回学校。既然逃课了，就逃得彻底一点吧。
她去了之前去过的教堂。今天不是周末，教堂人很少。
安静、祥和、温暖。
她就在他们以前坐的地方，静静地坐了一下午。
等到教堂关门了，她又去了电玩城，兑了一大堆游戏币。从门口开始，一个接着一个游戏地玩。最后，停在投篮机前面发呆。
她没有上前去玩，她现在不能做剧烈运动。
忽然，她又自嘲一笑。李甜柒，你从来都不打算要这个孩子，还顾忌这个？装什么装呢？
之后，她一遍又一遍地玩推币机，直到把一袋游戏币全部玩完。
出了电玩城才知道，夜色早已降临。天色墨黑，周围的霓虹却正是好时，缤纷闪耀出一个异常华丽的世界。甜柒沿着街道走了会，在一张长椅上坐下，迷蒙着眼看着那被灯光点缀的世界，路人在寒风中行色匆匆，有拎着大包小包的购物归来的潮流美女，有拄着拐杖的老人，有挽着小孩的大人，也有挺着肚子的孕妇……
应该很晚了吧，甜柒想。
张逸，应该很着急吧？
甜柒掏出手机，想给他回个电话，没想到手机因为没电自动关机了。
从长椅上站起，把围巾再次往上扯了扯，是时候回学校了。
爬到宿舍六楼的时候，刚转过楼梯间，甜柒就被杵在那里的一个人影吓了一跳。
是张逸！！
他在生气，而且很生气，她可以感觉到。
他就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一张俊脸黑得吓人，周身散发着寒意。双眸幽深，在盯着她。
甜柒呆呆的望着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他忽然一步向前，把她搂在怀里。
甜柒：“……”
他的手臂箍得很紧，甜柒有点透不气起来。
他用力在她的发间吸了几口气，然后开始骂她，“该死的你跑哪去了？又不向任何人交代！手机又不接，该死的我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这是他第一次对她说重话。
突然，他就发现怀中的人儿在小声抽泣。他一下子就慌了，赶紧把她放开，手忙脚乱地用手帮她抹眼泪。“别哭……别哭，我不是骂你，我、我只是很着急……别哭了。”
甜柒很想停下来，但是眼泪不听话。
她好想，好想把一切都告诉他……
他就在楼梯间那里抱着她，大掌慢慢摩挲着她的背。直到她慢慢安静下来，才在她耳边小心翼翼的问：“怎么啦？今天有什么事不开心吗？”
“我有一个高中同学，她也还没毕业，但是她怀了孩子，今天我陪她去医院……”甜柒小声的说，“她和男朋友都迫不得已才不要这个孩子，但是她还是很伤心……”
过了一会，她从他怀里抬起头望他，“你说，他们这样做是不是最好的选择？”
张逸想了一会，低下头亲了额头一下，慢慢开口：“既然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可能是他们认为是最好的。你别太难过了……”
那如果那个男的是你呢？甜柒很想接着问。
……
回到宿舍，少不了舍友的一阵责骂。
“小柒，今天你去哪了？”
“看张逸那样子，快被他烦死了……”
“以后记得接电话……”
……
爬上床，脑袋里思绪万千，在不知不觉中昏昏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晨光初现，她忽然之间不想起床，想把自己埋在被子里，不想出去面对任何事情。
但是，这时，更加残酷的事情等着她。
七点，她刚刚强迫自己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家里人的电话来了。甜柒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把那个电话听完的。
爷爷昨晚走了……在睡梦中离世，今早他们才知道。
哥哥现在已经开车过来，准备接她回家参加葬礼了。
甜柒颤抖着手指拨了班长的电话，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请好了假。然后，再平静地告知舍友自己要回家一趟。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可以如此平静，她甚至还能把要带的东西有条不紊地装进书包里。
背着背包慢慢下了楼，周边的同学都是那么朝气蓬勃，有的冲着去饭堂吃早饭，有的抱着书向着教学楼走去……
好想见见张逸，抱着他哭一哭也是好的。
不知不觉中来到他们的宿舍楼下。
他出了宿舍了吗？甜柒不知道。她只是远远地望着他们宿舍楼的出口发呆。
他出来了。甜柒一眼就看见了他，他永远是那么鹤立鸡群。
他没有看见她，他在低头按着自己的手机。
这时，甜柒的手机响了，是信息。
张逸：小懒猪，起床了吧？今天别逃课了哦，在教室等我。
甜柒去到学校门口，给哥哥打了个电话，哥哥说大约半个小时候就到。甜柒就背着书包在校门口不远的报亭那里站着。
不久，报亭的老板就开门了。甜柒走近，低头开始翻那些摆着的杂志。
翻开一本杂志，浏览了一下目录，看到有一个题目叫《爷爷是个老头》。甜柒按着页码翻过去——
“打我记事开始，爷爷就是个老头
他那么老，好像从来不曾年轻过
他那么老，好像生来只是为了做我的爷爷
可我从来未曾认真想过他有一天会死
我总以为，一个人再老，总可以再活一年吧
然而有一天他还是死了，就像土垛的院墙
风雨多了，总有一天会塌下来
没了
完了
他的一生我也知道得很少
他说过一些，我记不大起来
就像他爱我很多
我只是喊他爷爷”
甜柒低头看着这篇诗歌，忽然大滴大滴的眼泪就下来了，滴在书页上。
她赶紧用手擦了一下，然后付钱买了这本杂志。
手机又响了，是张逸的电话。
甜柒把电话按掉了，然后回复短信——
甜柒：张逸，我家有点事，我哥哥来接我回家了。别担心，回去再跟你联系。
哥哥的车还没到，甜柒抬头望望天，今天依然是阴沉的天空，冷空气还没走，风呼呼地吹起了报亭外的落叶。
忽然之间，甜柒蹲下身子，用手捂住脸，嚎啕大哭。
爷爷，你怎么就走了……
你不是说要看着我毕业吗？
你怎么一句话不说，就丢下小柒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痛苦抉择
老爷子的葬礼在当天就举行。
一个词形容：热闹。
人很多，真的很热闹。
但是不悲伤。
一个九十多岁的老人的寿终正寝，大家都没有太难过，只是全力把老人家的葬礼搞得风风光光。
没有人去留意在角落里那个默默流泪的女孩甜柒。
也没有人留意那只被绑在院子里、因失去主人而狂躁不安的大白狗。
“……
他的一生我也知道得很少
他说过一些，我记不大起来
就像他爱我很多
我只是喊他爷爷
……”
第二天，甜柒还没有返校。她一早起床，就去了老爷子的房间。
人去，房空。
床铺已经拆掉，衣柜里的衣服也已经烧掉了。只剩下书架上的一排排书籍。
甜柒在书架的中排那里取出一本书。
那是一本很旧的书了，《唐诗三百首》，封面有点破皮，也已经掉色。很小的时候爷爷就拿着这本书教她和她哥哥念。
依稀记得那稚嫩的小童在那里摇头晃脑地嚷嚷着“江南有丹橘，经冬犹绿林。岂伊地气暖，自有岁寒心……”
物是，人非。
爷爷，你怎么不等小柒毕业？还有一年半而已。
爷爷，你的乖孙女犯了错，你能告诉她该怎么办吗？
爷爷，……
张逸应该是很担心她，总是短信电话不断。她只是回了短信让他别担心，但是却从不敢接他的电话。
孩子的事，应该告诉他吗？他有权利知道。
但是，无论他做怎样的决定，她都不能接受。
如果他要孩子，很明显这会拖累他和自己的前途。
如果他不要孩子，她又不能接受这样残忍的话从他嘴里说出。
所以，还是自己决定吧。
对不起，亲爱的孩子，你妈妈还没有能力承受你的到来。
第三天，甜柒依然没有回校。她穿着厚厚的大衣去了医院，配合医生做了一系列的检查。由于妊娠已经超过五十天，医生建议她手术流产。
所以在回家的第四天，她到医院做了负压吸引人工流产术。有麻醉，但是觉得很疼。
一切的一切，都是瞒着父母进行的，也没有告诉其他任何人。
只是在午夜梦回时，抱着小腹，抚摸着孩子曾经住过的地方，痛哭流涕。
在第六天，甜柒回到了学校。回校前，她没有发短信告诉张逸。天空已经一扫之前的阴霾，碧空如洗。只是依然很冷，甜柒换上了一条大流苏格子围巾，试图用围巾上的些许红色来掩盖自己过分苍白的脸蛋。
张逸看到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小女人时，是在教室里，课已经上到最后一节。
她回来了？她怎么没有告诉他？
为什么不接他的电话，只是在短信上回复寥寥几字？
为什么……该死的会变成这个样子？眼圈青黑，下巴削尖，双唇泛白。
心中一阵阵扯痛。
老师还在上面讲课，他就死死地盯着那个正在无比认真地做笔记的她。她回来了怎么不坐他身边？
甚至都没有望向他这边一眼！！
甜柒一回来就把全部的精力放于学习上，她已经落下了六天的课，而且马上就要进入考试月了。她不可以挂科，不可以让爷爷失望。所以，她上课特别用心。
她不敢往张逸那边看，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