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嫁(1)
百里长街,十里胭脂红妆。
锣鼓喧天,炮竹齐鸣,今日是七夕,却也是京城御医世家姜家的长女出嫁的日子。
在满天纷扬的红色喜花中,红泥金顶的华丽轿子被抬进了富商肖家的大门。轿夫恭恭敬敬地压下轿子,轿门前,站着一个大红锦服的华贵公子。抬起脚,年轻公子一踹轿门,旁边的喜娘立刻欢喜的高声唱喏,掀开轿帘,从里面走出了一个娉婷婀娜的美丽身影。
鲜艳的大红衣裳,紧腰束身,将娇小的身躯勾勒得细致曼妙,被喜娘搀扶着,隔着绯红的流苏,隐约可见白皙精致的面容,腮边桃花嫣然,姿色倾城。
新娘子一走下轿子,一旁的宾客中立刻发出一阵阵惊叹。
姜墨冰眉目微敛,隔着摇曳的流苏,她看见一双麒麟描金的锦靴,顺着靴子往上看,是和她一样的大红锦服,再往上,她看到一张清俊得阴柔的脸,那股*的美竟是更胜女子,两片薄唇紧紧抿着,看上去似乎不是很高兴。
姜墨冰饶有兴味的目光落在肖白寅的眼角那颗泪痣上,眯起凤眸,细细打量。都说无情最是桃花眼,这个人当真长了一副薄命相。
“娘子可看够了?”冰冷的声音中夹杂着不悦,肖白寅本就不善的目光在看到姜墨冰傲慢的姿态后,又添了几分怒意。
姜墨冰有些意外眼前这个即将成为自己夫婿的人竟是这般冰冷,却丝毫不以为忤,反而勾起一边唇角,递去一个挑衅的笑容,“还没有拜堂成亲呢就称呼‘娘子’,肖大公子是不是太着急了!”
肖白寅满腔的怒气在姜墨冰故意的挑衅中升华,他死盯着她,咬牙切齿地挤出了几句话:“还知道即将成亲,难道姜家家教如此不严,至今都没教会你何为‘三从四德’么?”
姜墨冰没有接肖白寅愠怒的眼神,反而抬起下巴,上一眼,下一眼地扫视了他一阵,然后,扯了扯手中的大红花团。花团的那头,连着满脸堆笑的喜娘。
“刘妈妈,吉时已到,还不进门,等着分红包么?”
冰泠泠的一句话,含着不屑和嘲弄,眼神顾盼过去的,却是对面的肖白寅。这话显然是冲着他去的。
“你……”肖白寅瞪大了眼睛,那模样凶神恶煞的,仿佛要一口吞了她。
“少爷,镇定,镇定!”身后低低地传来一个很稚嫩的童音,姜墨冰扭头一看,原来是个粉面赛雪的小男孩。
长得极其好看的一张脸,细腻的肌肤好似乳白的美瓷,五官精致,更像个娇滴滴的女娃娃。
“你……该不会是有恋童癖吧……”姜墨冰非常鄙视地看了一眼肖白寅,肩膀一哆嗦,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真是的,看着好好的一个人,竟然是个变态。
“你说什么?”肖白寅虽然不明白她口中所谓的“恋童癖”为何物,但是看那不屑的神情,指定不是什么好话。
忽然拔高的语调,让在场的宾客全愣住了,方才还十分喧闹的大厅,此刻只剩下了一片肃静,大家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能令素日儒雅有礼的肖家三公子这般动气。
新娘子倒是里面最镇定的一个,她忍住翻白眼的动作,叹息似的,吐出了一句话,“真安静啊,”然后,也拔高了声调,忽然而来的尖锐嗓音吓了肖白寅一跳。
“还拜不拜堂了?要饿死人不成!”再不拜堂,姑奶奶可不伺候了!
众人更惊讶了,旁边的喜娘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拜堂成亲与吃饭……
“你脑子不好使吧!”肖白寅挽着双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青天白日的,没睡醒怎么着,说什么梦话!
姜墨冰微挑着眉,嘴角边挑起了一抹好看的弧度,美目顾盼,流转生辉,“肖大爷您真是慧眼如炬,若是脑子好使,怎么会上这儿来……”
“你……”肖白寅剑眉倒竖,狠狠盯着老神在在的姜墨冰,恨不能用眼睛在她身上烧出俩窟窿,“你你你好样的,给我走着瞧!”
肖白寅气得一甩袍袖,不等新娘子,率先跨进了内堂。
喜娘一见形势不好,心想着要救场,赶忙高声唱喏:“礼成,送入洞房!”
肖白寅前脚刚走,后面就“哄”得爆发出了一阵大笑。
送入洞房?送谁,新郎? 。。
初嫁(2)
“这新郎也忒心急点儿了……”
“就是就是,还没拜堂,就抢着进洞房了!”
“难怪嘛,春宵一刻值千金,要是我也娶了那么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儿,可能比他还急呢!”
肖白寅此刻,已经进了内堂,当然听不见前面的冷嘲热讽,更不知道从此以后,长安城中又多了一个茶余饭后的笑料。
——新娘陪酒招呼客人,新郎独坐新房。
肖白寅原本想回书房,但是转念一想,若是就此避开,她大概以为自己临阵脱逃了。
不行,他还是得去新房。
绯红的帐帘低垂,窗棂和门口都贴着大红的窗花,一张十分考究古朴的檀香方桌上,摆着一对朱红的蜡烛,丝丝凉风顺着轻薄的窗纸吹进来,烛泪滚滚,烛焰欲明欲灭。那些精致的碟盏错落有致地摆着,里面盛着花生红枣和桂圆。
肖白寅百无聊赖地坐在喜床上,从天刚擦黑,一直等到了深更半夜,还是不见有人来。此刻,他已经瞌睡得不行了,正不停点头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小姐,你说姑爷在新房么?”
“姑爷?你叫得可真上口!”门外面,是姜墨冰不屑的笑。
“小姐,你们成了亲,他不就是姑爷了么!要不然我要叫什么,叫肖公子?还是肖大爷?”招银说着,捂着唇娇笑了起来。
这时肖白寅的瞌睡虫一下子全跑光了,他坐正了身子,死盯着门口。
这个死女人,对他不敬也就算了,想不到就连身边的丫鬟也这么放肆,好,她不是嚣张么,他就先从她身边的人下手!
“咣当”一声,门开了。
——是用脚踹开的。
肖白寅从没见过这么猛的女子,顿时愣了一下。
“呦,肖大爷真在这儿等着哪!”姜墨冷脸看了床上睡眼朦胧的肖白寅一眼,自己闲闲地走到桌子边,坐下,用手抓起一块糕点,就塞进了嘴里。
陪酒陪了半天,一点东西都没吃,光是客套话她就说了一车,还有无时无刻必须保持的假笑,笑得她脸都快抽了。
“这么晚了,我也要睡了,肖大爷哪来回哪儿去吧,恕不远送了啊!”吧嗒吧嗒嚼了两下,她忽然觉得有点噎了,就朝着身后招了招手。
很是时候的,旁边送上来一杯温热的茶水,然后,某人硕大无比的一张脸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娘子你……”
姜墨冰鼓着腮帮子,瞳孔陡然放大,然后……
“噗——”
只见粉末状的物体在眼前划过了一个优美的弧线,然后,她嘴里的糕点渣正正好好的,全喷到了他脸上。
“啊——”某人堪比杀猪一般的嚎叫,然后屁股着火了一般就冲到了洗脸盆旁边,撩起水就洗。
姜墨冰使劲“咳嗽”了几下,又喝了一口水,还是被呛得不行,“人吓人吓死的,我说你挺大个人,搞什么鬼!”
轰——
肖白寅的神经线彻底崩溃了,他不顾尚未洗干净的脸,就冲到姜墨冰身前,水滴顺着额角和发丝,滴答滴答地往下淌,“我搞鬼?是你搞什么鬼?你喷了我一脸,还来质问我?没病吧你!”
看着他一脸的水滴和糕点渣,姜墨冰倒是有些于心不忍了,这个纨绔子弟,大概平生从没有这般狼狈过吧!
“行了行了,就算我错,你先擦了脸再说!招银,过去给你家肖大爷擦脸!”姜墨冰嫌恶地挥了挥手,看见那样一张脸,再看这满桌子的吃的,顿时没食欲了……
招银忍着笑,递去一块巾绢,肖白寅胡乱的擦了一把,看看坐在那里满脸无所谓的姜墨冰,又看了看想笑没敢笑的招银,就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对,就说你呢,叫什么来的?”肖白寅指着湖碧衫子的招银。
“我叫招银……”话未说完,就被“啪”的一声拍桌子声吓住了。
“混账,主子问话,怎么不称‘奴婢’?你叫主子没教过你要克己复礼么?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养什么样的奴才!”
“姑爷,”招银迟钝了一下,然后偏着头,很天真地问道,“什么是……是克己什么礼?”
“噗……”姜墨冰忍不住喷笑了出来,然后闲闲地放下手中的茶杯,掏出绣花绢帕试了试嘴,“我说肖大公子,指桑骂槐也就骂了,不过下次麻烦你说的简单易懂点,我们这些粗鄙之人,听不懂你那些文绉绉的话,你不嫌酸我还倒牙呢!”
洞房花烛夜(1)
“你你你你……”肖白寅指着姜墨冰,肩膀直哆嗦,半晌,他一甩手,冷冷地哼笑了一声,“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没想到我肖白寅居然娶了你这么个女人,说出去真是笑死人了!”
*裸的嘲讽,绝对是*裸的嘲讽,若是换做平常的女子,不羞愧红脸也早就呆不住了,可是姜墨冰是谁,他未免有些太小看她了。
端起茶杯,她拿着茶盖,撇沫,然后很优雅地吞了一口。然后,她放下茶杯,走到肖白寅的身前,上一眼,下一眼地用鼻子将他从头打量到脚,又从脚打量到头,“啧啧”两声,摇了摇头。
“闻名不如见面啊,想不到久负盛名的京城四公子之一肖白寅,也,不,过,如,此——”挑着秀气的眉,她一字一顿地将话又送还给了他。
好看的眉眼,精致的唇形,她在他跟前,笑得颇为优雅,然后一甩头发,如女王般趾高气昂地就从他面前就过去了。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正眼看他一下。
怒发冲冠,肖白寅一下子就被气疯了。
身为京城四公子之一,他哪里受到过这样的气,从来都是待字闺中女子的心中良人,哪个见了他不是爱护有佳,倾慕非常,只有这个女人,只有她胆敢如此对他。
“你这个……”
“诶,”姜墨冰陡然转身,狠狠拍掉了他指着她的手指,“少指指点点的,有没有点儿教养!”
“我没教养?”肖白寅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颠倒是非的女人,却在下一刻,陡然冷静了下来。
行,她嚣张,那他就陪着她玩!
“我累了!”
肖白寅挽着双臂,靠在雕花的柜子旁,死盯着身前忙忙碌碌的姜墨冰,心底盘算着,嘴角不由得勾起了一抹坏笑。
姜墨冰此刻正在铺床,听到声音头都没回,更没有理他,自顾自地将被子和枕头一一放好。
肖白寅在心里冷笑了一下,只当她是心虚不敢面对他,于是又高声说了一句,“我累了!”
半晌,人家还是没搭茬。
“我说我累啦!”他陡然拔高了声调。
这下子,把她吓了一跳。
洞房花烛夜(2)
转过身,她瞪着眼睛看着他,掐着腰就开骂,“你有病啊,累了还不赶紧滚蛋,很晚了,洗洗睡吧!”
肖白寅被她的气势一喝,整个人都懵了。
哦,闹了半天是他自作多情啦,人家压根儿每当他是回事儿。
“你个死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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