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街五十一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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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平街五十一号- 第3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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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只要你继续努力,写好下面的那‘一捺’就不难。‘八’字‘八’字,能写好‘八字’,合好‘八字’,岂不是一段美满的婚姻么?昨天池新荷笑着把信交给我,肯定她说的是这么个意思。”
    听她这么解释,我情绪仿佛立刻高昂起来了。“新荷笑着把信交给我”,这“笑”不是比写着“一撇”的信,传递过来更多的美好信息?这“笑”中隐匿着多少过去的花前月下的幽趣,这“笑”中饱含着多少甜蜜,这“笑”中充满着她对无限美好未来的憧憬!顿时,似骤起的狂风,扫却了我漫天的愁云,展现出一片梦幻般的彩霞。我觉得自己的前程是天神用织锦铺就的,是仙女洒下的漫天鲜花装点的。我振臂扬起新荷给我的只写了一撇的信,疯狂地跳起来,仿佛当年苏俄革命时期,胜利归来的哥萨克骑兵,催赶着“得得”的马蹄,将军帽当旗帜在空中挥舞一般。
    情人之间的“笑”的奖励,远远胜过世界上的最高荣誉勋章(。dushuhun。),它可以鼓起你百倍勇气,毫不犹豫地驾雾腾云,去摘星揽月。从此我就更勤勉地写信,有时一天还写了两封,我用最甜蜜的语言的鲜花,去编织献给她的美丽的花环。只有退学回家一段时间,自己觉得颜面扫地,中断了写信。到了白浪湖后,我又继续写,此时张红梅也跟随仇虬,来到白浪湖工作,我仍让她任“青鸟”,约定交信的地点依旧是石虎码头。前前后后三年多,大概我的诚心真的感动了上帝,一个年关将近的雪天的早晨,“青鸟”却为我衔来了多年不曾一见的“红巾”。
    依然是在石虎码头,我依然依傍着今天结了层冰的石虎,一如既往,隔着昆江,遥望对岸的青龙山。可在此时,逶迤的青山隐青,绵延的红枫藏红,铺天盖地的是一片茫茫的皑皑白。细看,其间,偶尔有那么一片、两片、三五片严雪掩不住的红叶,如闪烁的星,似璀璨的火,似出墙的红杏,那么鲜艳,那么显眼,我的目光简直像有根无形的线牵着,不能须臾地离开它。人们常把“万绿丛中一点红”视为美的最高境界,其实,他们何曾知道,那浩浩无垠的“素”“裹”着的点点“红”,那才是西子慕、贵妃妒、秦王汉武拜倒的绝代佳丽!
    “嗨!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我在避风遮雪的候船室等候你多时了!谁知你竟像只痴痴的企鹅,呆立在南极洲的莽莽的雪原上。你不怕风刀割,可我怕雪剑刺,我不愿为了陪你这拼命三郎,搭上本姑娘的宝贵的性命!你再多呆一会儿,我就乘船去了白浪湖。”
    随着一声“嗨”,一只手掌又重重地拍在我肩上。我转过身来,只见身段苗条的张红梅伫立在雪地里。赭亮的胶鞋,红扑扑的苹果脸蛋,被风忽闪忽闪地刮起的大红外套的前襟,无论远视还是近观,她,都是一朵灼灼如火的娇艳的红梅。我痴痴地望着她,想在脑子里搜索几个精当的词儿,夸她几句。可就在这时,她给我当心一拳,发出的话儿,比老天洒下的霰雪还冷:
    “呆鸭笨驴,别把眼钉子钉在本姑娘身上!我不是池新荷,你千万别将‘杭州’作‘汴州’。游鱼子,我以为,这信里面藏着一团火,哈哈哈哈,你的‘汴州’在这里!”红玫瑰踮着脚尖,高高擎起的信封,恰似风掣的旗帜在飘翻。望着晃荡着信封,我的激情似喷泉,顷刻喷射到天际。我跳起来,闪电般地攫过信封,得意洋洋地说:
    “红玫瑰,你是红娘,你是‘杭州’,我怎么会错把你当‘汴州’?可你总是似猫逗老鼠,老把我的‘汴州’攒在你手里,要不是你这样,我怎么会把‘眼钉子’钉在你身上,把你这‘杭州’做‘汴州’?嘿嘿,现在总算如愿以偿了,谢谢你,美丽的‘杭州’,谢谢你,热情无私的红娘!时间不早了,我今天还有要紧的事要去办,你也别耽搁时间,误了船!”我说完之后转身走,红玫瑰又踩着我的脚后跟蹑上来,急急地说:
    “游鱼子,池新荷的心较比干的七窍还多几窍,她编的哑谜的谜底藏得深,‘杭州’、‘汴州’你一时辩不清。你还是拆开信,让我们集思广益辩明白。”
    吃一堑长一智,我从红玫瑰狡黠的眼神里,从前两次她为我琢磨信里意思的情景中,从我过去对她的了解,我深深知道,她嘴上的那两张薄薄的皮,随便挪动一下,就可以将是非逆转,黑白倒移。什么事,她公理婆义都说尽,故意把别人引入她设置的迷宫兜圈子,她却在一旁冷眼旁观看笑话。三年前新荷给我的两封信的内容,只有我和红玫瑰知道,可没多久,学校的长耳朵、尖嘴巴,就隐隐约约传笑柄。大概她觉得我利令智昏,十有八九,她在将我当作猴儿耍。工作了两年,世事看得明白了,这次我决不能再上她的当。这封信,我决不容她略置一喙,又将自己引入歧途。于是我就边走边说,准备离开:
    “红玫瑰,谢谢你的好意。从前新荷的两封信,由于你耐心指点我解读,因而我也能粗略地知晓你破解哑谜方法。这次就让我要拿回家去仔细推敲,独立完成作业,有了结论,再请你玫瑰老师来来评点,看我的智力能不能及中等?”大概她听懂了我的话中话,恼羞成怒,就严厉地斥责我:
    “游鱼子,没想到你还没有过河就拆桥!既然这样,那么,这就是我给你送的最后的一封信。过去我给你送过一百第九十九封信,那第二百封信嘛,你就另请高人去传递。”
    我没有回她的话,头也不回,顶着风雪快速前行。风忽忽,雪纷纷,我只听到了她那断断续续的愤怒的斥骂声。……





    第六章(。dushuhun。) ; ;夜茶品梦 21幽会北门,饱餐风雪不见人;错听“英娥”,尤瑜竟成“怀玉哥”1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3…5 10:11:34 本章(。dushuhun。)字数:3325

    平日上街,我喜欢东张西望,这天我目不旁骛,急急忙忙、一个劲儿地往家里赶,我要找个与人隔绝、封闭得如罐头一样严密的地方,自己独自开启这封信,决不让长耳朵、尖嘴喉听到一点动静,闻出一丝气味,再来嚼舌头。一路上,风雪交互削面、疼痛似刀割火燎,但我也无暇顾及。
    此刻,我稍稍清醒的头脑里似漩涡急转,一个个猜想似如雨后春笋,不断地冒出来了。这封信里,新荷究竟又要向我说什么呢?信封里是不是还是一张白纸?是不是还是白纸上只写了一撇?不过,我立刻作出了自己的判断:她是个那么聪明的人,脑子比飞速转动的机器还转得快,她时时刻刻都在从事新的创造,他不会如橱柜里的叠碗垒碟,简单地重复陈年旧账。那么,是不是这次里面装的也是一幅画?画的是同林鸟比翼飞蓝天,抑或是金丝鲤鱼双双戏深渊,抑或是骏马巧饰金鞍驰草原,传递一种人们猜不透的幽情蜜意?我像咀嚼槟榔一般,反反复复咀嚼着信可能寓有的深意,越嚼越觉得其中必有那么一种超凡脱俗的悠远韵味。这么一想,我心头似泼了蜜,脑里如醉了酒,周身热乎乎的,好像沐浴着春日的阳光。似走在山**上,应接不暇,那无限高兴的劲儿,恐怕只有刚娶妻子的人,才能体味到。
    但一转念,又觉得也许,也许都不是。过去自己的恶作剧,曾让新荷难堪,现在她要向他讨个公道,发泄她久已埋藏在心中的愤懑。天哪,也许她画的是只癞蛤蟆翘首呆望白天鹅,抑或是画的一只癞皮的蜀犬吠红日。越想越觉得情况更糟糕,我再也不敢往下想。因为复仇的枪口射出的只可能是复仇的子弹,决不会是我一相情愿、异想天开的酥糖。也许,也许这些都不是,而是红玫瑰偷梁换柱,塞入的是她逗狗呀猫呀的一块臭肉,用来吊我的胃口,以期达到嘲弄的目的。这么一想,顿时又觉得天宇被风雪搅得周天寒彻,自己坠入了冰窟里,等待我的将是无情的惩罚。我想,这次我一定得力戒浮躁,冷静地仔细分析辨识,决不能再一次错把“杭州”当“汴州”,受到不应有的羞辱。
    年关近了,父母在店铺前面忙着磨豆浆卖白干,整天饭都吃不上。我悄悄从后门溜进去,避过了他们的唠叨,一头扎进自己的房里。将新荷回信的三个信封及一张白纸与只写了一短撇的又一张白纸,全摊在桌上。我瞪大眼睛,全神贯注观察分辨,切望能找出是新荷的真迹、或是红玫瑰造假捉弄自己的字迹的确切证据。白纸当然不能说明什么;那短撇起笔浑圆,隶书笔致;三个信封上的隶书字,字体宽扁,笔锋圆润秀丽,几乎似一次印制的,不差毫厘。是我十分熟悉的笔迹,是新荷的,不会有错,绝对不会有错!红玫瑰在传递信件的过程中,虽然也想恣意嘲弄自己,但这信却千真万确是真的。
    这信是上帝的赐予,他决不能亵渎它,自己不应该随意撕开。我想找把剪刀来剪,走到了父母房里。几十年来,母亲虔诚地向佛,床的对面供奉着观世音菩萨,顶礼膜拜是她每天生活必的必修课。以往,我总切笑母亲迷信愚昧,可今天不知为什么,一走进她房里,一种虔敬的感情油然而生。我不禁在烛火上爇了一支香,扑倒在蒲团上不住地叩首,心里反复默念着:“新荷,你赐给我的画,最好是同林鸟比翼飞蓝天,抑或是一对金丝鲤鱼戏深渊,抑或是骏马巧饰金鞍驰草原,可千万,可千万别是癞蛤蟆翘首呆望白天鹅,或者是癞皮蜀犬吠红日。”我不知磕了多少个头,也不知这词儿念了多少遍,我才拿了剪刀回房间。
    我小心翼翼地剪开信封,草绿色的信笺就呈现在眼前。我颤抖的双手将她展开,捧在胸前轻声读,真如热极渴极时临风饮甘泉。
    尤大哥:
    年余未睹兄长面,一颗心时刻似倒悬。近来频频拜读兄长的多情笺,我愧疚千种,感佩万端,一时难以尽言。此刻到你我家里倾诉,家长难容;闹市茶楼晤面,过客碍眼。唯思城北昆江桃柳岸畔,向来为情人幽会之处。此地夜来清静,鸟雀也不会干扰。你骑竹马来,我撚青梅去,最能倾情诉胸臆。晚八点,不见不散。请接受我
    虔诚的祝福
    出水芙蓉谨志57·1·25
    这从隶书蜕变出来的行楷,我是多么熟悉啊!这是新荷的笔迹,这肯定是新荷的笔迹!红玫瑰呀红玫瑰!我们千真万确的清渭的真情,你为什么要用巧言令色的浊泾,搅得它浑浊不堪?否则,这些天来,我怎么会在恐怖的噩梦里不得安宁?但一转念又觉得,如果没有红玫瑰这浊泾的搅扰,那清渭的信笺,又怎么会像轻盈的蝴蝶,飞到自己的面前?看来,不管怎样,我还得多多感谢红玫瑰才对。何必埋三怨四,让无端的浮躁搅昏自己的头脑,恩将仇报。我得好好理清思路,廓清胸臆中的芜杂,以最简捷的美妙的音符,去挑逗她那流水高山似的动听的琴弦。为了屏去这困扰人烦躁,我得好好睡一觉,让甜蜜的梦的熨斗,熨平我长期来因烦恼而皱缩的灵魂。我小心地收起这些有字或无字的信笺,藏于贴胸的衬衫口袋里,算是预支的只有我才心领神会的亲吻。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床前的座钟正敲响了六点。我赶紧按自己先设计的方案着装,穿上姐夫送给我的崭新的草绿色的军大衣,戴上缀有五角红星的新军帽,我站在穿衣镜前仔细端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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