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月皎皎-风月栖情:和月折梨花(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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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月皎皎-风月栖情:和月折梨花(出版)- 第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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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这个家,已经少了父亲和弟弟,但至少,尚有我和母亲相依。纵是千里逃难,寄人篱下,但有母亲的地方,我便有着依靠,有着家。

    草原的日子,不若宫中繁华多姿,但纵马碧野,驰骋那样高阔的天空中,呼吸着永远漾着青草芳香的空气,也是一种快乐,抛开了世俗纷扰,功利算计时那种本原而不羁的快乐。

    我最喜欢把白衣邀出去一起骑马,落日悠然而下时,原野的青青碧草每一根须叶,都摇曳着淡金的光芒,绚丽而不扎眼。

    而白衣,会在坐倒在碧草之间,拿了他的埙悠悠而吹。翠绿的青草汁将他的衣袍染了淡绿的褶痕,连那如珠如玉的黑眸,都氲氤着暮春初夏之际,草儿蓬勃而生时那种繁茵如醉的翠意。翠意葱笼中,我看到了白衣的瞳仁中,温柔映着我的面容。

    我的面容,亦是温柔的,甚至是少有的安静。只是谁也不知道,那安静之下,心已如风中那高挑颀长的青草茎儿,随了埙声摇曳。

    那时那地的埙声,是天底下最美好的天籁之音,我如此跳脱,也不忍发现任何声音来,破坏这种纯粹的美好。

    可惜,天下总有扫兴的人。

    我一直不明白,那个昊则王子怎么办到的,不管我和白衣憩息在哪一种草坡之上,他都能像猎狗一样迅速循迹而至,然后一脸的傻笑黏在我身边,如痴如醉,——不知在看我,还是在听音乐!

    我问他:“你听得懂吗?”

    昊则傻笑:“好听,好看!”

    好听?好看?我向他捏了捏拳头,道:“听不懂看不懂,不许跟在我们后面,听到没?”

    昊则点头,继续傻笑,傻听,傻看。

    敢情钦利可汗这唯一的宝贝儿子,看似聪明,其实压根儿是个绣花枕头,纯粹是个白痴啊!我已禁不住为钦利可汗悲哀,同时希望雅情在连生两名小公主后,能尽快生下一个王子来,以免黑赫大小数百处部落,未来都给一个白痴统治着。

    而叫我郁闷的是,下一次,昊则依旧和狗一样循迹而至,狗一样跟在我们后面,不远不近,不离不弃!

    不知是在第八次,还是第九次,我终于忍不住,在大吼之后扔出了拳头:“别跟着我,听见没?”

    昊则给我打得抱头鼠窜,连连应是,跳上马跑了。

    我终于吐了口气,仰面躺到如茵草地上,叫道:“这臭小孩,总算走了!讨厌死我了!”

    白衣微笑道:“这是个很聪明的男孩子。”

    “聪明?”我想跳起来反驳他的话,但一对上他那双温润得似乎可以将我整个身体包容起来的明眸,忽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和昊则一样傻傻点了点头,有气无力道:“也许吧!”

 豆蔻篇:第十六章 挽断罗衣留不住(二)

    白衣笑了一笑,抬起头来,默默凝视天际流云,用很缓慢很缓慢的速度向前推移,轻轻叹道:“这个地方真的不错,连时间都快要停止了一般。其实,是个修心养性的好地方。”

    时间快要停止吗?

    我笑了,才不会呢。这一个月,我将白衣约出来**次,只觉时间过得飞快,只盼每一天的黑夜,都能来得慢些,再慢些。

    但我当然不会反驳他的话。他是白衣,有一双美好得看透人心的温润眼睛。

    这时,白衣提起埙来,又吹了一支曲儿。

    那旋律,那曲调,却是极熟悉。

    这居然是,那日宇文府中刺杀宇文昭的晚蝶所唱《戏蝶》!

    那蕴于旷达散漫之中的忧思绵绵,如山间雾蔼,乍被风吹起,霎那蒸腾而出。

    依稀,尚记得当日晚蝶所唱歌词:

    想秦宫汉阙,都做了衰草牛羊野。不恁么渔樵没话说。纵荒坟横断碑,不辨龙蛇。

    投至狐踪与兔穴,多少豪杰。鼎足虽坚半腰里折,魏耶?晋耶?

    ……

    利名竭,是非绝。红尘不向门前惹,绿树偏宜屋角遮,青山正补墙头缺;更那堪竹篱茅舍。

    蛩吟罢一觉才宁贴,鸡鸣时万事无休歇。何年是彻?看密匝匝蚁排兵,乱纷纷蜂酿蜜,急攘攘蝇争血。裴公绿野堂,陶令白莲社。秋来时那些:和露摘黄花,带霜烹紫蟹,煮酒烧红叶。想人生有限杯,浑几个重阳节?人问我顽童记者:便北海探吾来,道东篱醉了也。

    利名竭,是非绝,又谈容易?

    宇文氏,安氏,浏王,起于平民的白氏,贾氏,兵如蚁排,将那乱世鲜血,看作了美味佳肴,甘之如饴,沉溺不醒。

    豪杰英雄,中原酣战正切,谁想过功名虚幻,终逃不过人世间一坯黄土!

    而我的梦呢?

    我的大燕之梦呢?

    曾经如此繁华荣耀的大燕王朝,是否覆灭已是定局?

    小小的皇甫君羽,没有了母亲荫护,在仇敌手下挣扎,怕是求生也是步步维艰吧?

    而我呢?我和母亲,只能悄然躲于这极北之地,在异域他乡,度我们这苟延残喘的日子?说什么黄花酒,道什么东篱醉,逃不过的,是一次又一次的恶梦侵袭,在那漫天血光淋漓中,看到父亲那张曾经慈爱的面容,向我们凄然而笑。

    大燕,已亡国。

    而我这亡国公主,保存了可怜的公主封号,其实已什么都不是。如果不是钦利和雅情竭力相救,我和母亲,现在到底是安氏的阶下之囚,还是安氏的刀下之魂?

    我似乎恨着很多人,宇文昭,宇文宏,安亦辰,甚至是我从未见过的未婚夫宇文清。可我偏又恨不起。我没有盖世的武功,没有如云的将领,没有惊人的智谋,用什么去恨人家?

    就凭那一句“天降凤瑞,可兴邦国”?

    还是凭我脖上那块不会说话的紫凤宝玉?

    我将脸埋入双手,嘤嘤而哭。

    一时远离了那些灾难,这段日子,我已不知不觉或者有意无意间忘了太多的事,只将眼睛看在和平旷阔的原野,以及眼前少年温润如玉的明眸之中。

    但那些灾难,分明还是存在着,偶尔半夜惊起,会如荆棘般刺得满心是伤。

    “栖情。”有双微凉的手,穿过我的腰肢,从身后轻轻抱住我。那温存而清新的气息,霎那将我包围,竟让我在痛楚悲伤之中,迅速萌生出欢喜的战栗,忍不住便放松自己,倒在白衣怀中,含泪问:“为什么吹那首曲子?听得人好生为难,也好生难受。”

    抱着我的少年将下巴抵在我的发际,轻轻道:“栖情,你该有自己的选择。选择放弃,或者追求。但在我,更希望看到一个有才有识巾帼不让须眉的少年公主。”

    放弃?或者追求?

    我不懂他说的话,茫然地睁大眼睛。

    白衣的眸光,是从不曾有过的深邃和忧郁:“明天,我就要走了。你自己,要好好保重。”

    他的这一句,太过简单直白,却又太过忧伤沉重。我几乎是失声叫道:“你什么?你……你走?走哪去?”

    “到有病人的地方去。”白衣笑得坦然,唇角的纹路清皙明净:“物尽其用,人尽其才,才是对人生一世的不辜负。”

    他虽只比我大了两三岁,可他说的话,却常让我迷糊半天回不过味来。我唯一能抓住的重点,就是他想走了,走到我永远见不着的地方去。那种突如其来的震惊和伤痛让我连他说的选择追求什么的全都抛诸脑后,只是在他怀中转过身来,一把拖住他的襟袖,叫道:“我不许你走!你不是答应留下来帮我母亲看病的么?”

    “夫人的病早就好了!”白衣温和地拍我的肩,试图安慰我突发的暴躁情绪。

    母亲的病,的确早已好了。但白衣从未说过要走,我总以为,他自此会停留下来守着我们,就如颜远风一样,守上一生一世,无怨无悔。

    “那黑赫不也是有很多病人么?”我为留住他找着借口,焦急道:“你可以留在黑赫,做黑赫人的好大夫啊!”

    白衣垂下眼睑,那傍晚将至时清淡的阳光,在他面庞上映下通透而柔和的阴影。他那样怅惘地叹息:“黑赫……这些日子,我的确也看了不少病人。但我想,那兵荒马乱的中原,应该更需要我。”

 豆蔻篇:第十六章 挽断罗衣留不住(三)

    中原,大燕故土。白衣的显然是将那里当作了他的根。

    而事实上,我的根,不是也在那里么?

    “那你……是不是再也不来看我了?”我委屈之极,偏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狠狠地一把一把揪着青草,掉着眼泪。懒

    其实那一刻,我很想揪白衣的头发,揪着把他暴打一顿,再不许他说走。可一见他那突然沾了忧郁的纯净眼睛,顿时什么也做不了,所有的委屈,全都不得不扔在肚子里发酵疼涨。

    白衣拉过我的手,拿出雪白的帕子来,先为我擦了眼泪,又为我一点一点拭去青草汁,他的手依旧微凉,不若我沾了一手的青草汁,手心还是滚烫如热烈的火焰吞吐。

    “其实我真不想你走。”我喃喃说,实在不知该如何更强烈地表达自己想留住他的愿望。我实在没法说,这些日子,我一看到他,就很快乐,而看不到时,就只想去找他。他一旦走了,我该到哪里去找他?

    白衣执了我已经擦干了的手,抚着指上被叶茎勒出的红痕,低了头,默默半晌,终于道:“三年后吧。三年后,我来找你。到时,若你还要我留在你身边,我就再也不走了。”

    “为什么要是三年后呢?”我迷惘地问。现在和三年后,有什么差别么?虫

    “因为你需要长大,而我,也需要想清楚一些事。”白衣回答,眸光流转之际,有一抹如春水般温柔的色彩,在夕阳下划了一道优雅的曲线,如转瞬即逝的虹彩。

    “我已经长大了!”我挺了挺身子。可我的个儿,只到他的胸膛以下。

    莫非他太高了?还是我真的太小了?

    于是,我又流泪。

    “喂,喂,栖情,你哭什么?白衣欺负你了吗?”一个稚嫩而焦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一扭头,那被我打跑了的昊则,又阴魂不散地缠了上来,涎着一张可爱的漂亮脸蛋,急匆匆跑向我,以英雄救美的姿态,将我护到身后,将马鞭子指向白衣,叫道:“你干嘛欺负栖情?”

    我又是生气,又是好笑,将昊则使劲一推,想将他推上一跤,谁知他只晃了一晃,扭头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住我,挠着脑袋,问:“怎么了?”

    “你滚开!”我气急败坏地吼叫,同时意外地发现,这个小屁孩,平常看来又矮又小,可真和我站一起,居然比我高出半个头!

    白衣摇了摇头,笑了一笑,转身离去。

    单骑匹马,驮了白衣飘飘的少年,云彩般向天边飘去;草地上只剩了我骑来的那匹矮脚小马,侧着头有一下没一下啃着青草。

    小屁孩的马却没见,估计是怕被我发现,所以远远藏了马悄悄地徒步赶了过来。

    真是个无聊的小屁孩!

    我不理他在耳边絮絮叨叨东问西问,跑向我的矮脚马,跃了上去,一夹马腹,迅速冲出去。

    昊则跟在我后面跑着,边跑边喊,我只作听不见,将他远远扔了下来。偶一回头,还见他小小的身影在后面追着,越来越远。

    第二日,我只作身体不适,故意迟迟未起,袭玉见我说不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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