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问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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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问历史-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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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永玉  还在写,不写就死掉了,来不及了,再说不写也可惜了,我觉得我那些故事都很有意思,得赶快写。写文章就简单了,不像画画,要带很多东西,一支钢笔和一些稿纸就可以了。有意思的是,我发现市场上已经有整本的在卖了,可是我还没有发表哪,已经有盗版了。不过,盗版不盗版也没有关系(笑)。另外还有一本,我女儿建议我赶快写,那本在香港《明报》登过,叫做《大胖子张老闷儿列传》。还没有写完,已经写了三十多万字,国内的人会喜欢看,但国外的人就不喜欢,因为他们不了解我们这几十年国内的情况。
  李怀宇  有一句话我印象很深。你说很多年前跟聂绀弩先生走在街上,你告诉他有个很好的故事,他说:“故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谁来讲。”
  黄永玉  文学不光是讲故事。写文章也像作对联一样,上一句下一句,要讲得有意思,结构、关系,但不是讲故事,巴尔扎克讲故事讲得好,出神入化,但他写得没有司汤达、左拉有意思。我用有点类似福楼拜的写法,不要太紧张,从容一点,慢慢地说,站在故事以外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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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永玉:创作的起点是快乐(7)
李怀宇  我听董桥先生开玩笑说过,你的文章第一,书法第二,画第三。
  黄永玉  对我来说,比较容易做的事情是写文章,也比较快活,快乐的基础是好多朋友喜欢看我写的东西,那我就开心嘛。画画么,我的朋友也喜欢,但画画更大的好处就是可以卖钱,卖了钱可以请朋友吃饭,可以玩,但画画没有写文章这么开心。
  在北京万荷堂,黄永玉喜欢请一些老朋友来聚会。黄苗子、郁风、丁聪、王世襄、范用、杨振宁、张开济、刘诗昆等人都曾在这里留下欢声笑语。“文革”时,沈从文在街上难得与黄永玉擦身而过,不到五秒钟说了一句话:“要从容对待啊!”如今安享晚年,这些老人有了另一种从容的生活。
  李怀宇  我觉得你和那些老朋友了不起,经历了那么多苦难,还是那么从容,而且都很长寿。
  黄永玉  对人生从容一点,别嚣张,苦也别嚣张,得意的时候更不要,这需要修养,有知识的修养,也有人生的修养。前一段我对一个年轻的朋友说,你不要光研究胜利者的传记,也研究一下失败者的传记,很多失败者也写了传记,而且具有和胜利者写的传记一样的价值。很多人研究胜利者,但胜利者写的传记里,有很多夸张的东西,而失败者传记里有很多东西是真实的。
  有人说,人活着一辈子,太没有意思了,我问他,为什么没意思啊?对死,我曾经有一个系统的看法,当然,死了就烧掉,送到火葬场,人就回来,就不要再管,骨灰都不必要。鲁迅说,如果一个人不活在人的心上,他就真的是死了。为什么要活在人的心上?有什么理由你要活在人的心上呢?好像也没什么意思嘛……且不管这个,既不要骨灰,又不想活在人心上,你还想干吗呢?所以我有几个方案。一个方案是不把骨灰放在火葬场,放在抽水马桶里,请一个有修养的受人尊敬的老先生拉一下,举行个仪式。这个方案我爱人反对(用粤语讲,黄太张梅溪是广东人),说塞住水管,找人修很麻烦。所以只好执行第二个方案,把骨灰一小包一小包地包起来,分送给朋友,栽花。但是有一个问题,到了晚上,朋友看了,觉得花长得比较怪,吓人。这样只好让朋友永远痛恨我,咬牙切齿地骂我,就把骨灰揉在面里包饺子请大家吃,吃完了宣布:“你们刚才吃的是黄永玉的骨灰……”关于死,杨宪益讲了很好的话,他说与其等人死了以后称赞他怎么好,不如活着时就开追悼会,他想自己快死的时候,搬一张靠椅,可以旁听大家吹捧他。
  李怀宇  黄苗子在他那篇著名的《遗嘱》里也讲了类似的意思。
  黄永玉  是我先讲了,苗子听了马上写文章,比我更快(笑)。
  李怀宇  不管画画、写作,还是对待人生,我感受最深的就是你的“快乐”。
  黄永玉  我一生都没有寻找伟大的意义,画画不像政治生活。“文化大革命”时有位老先生批评我,说我创作态度一点都不严肃,永远是为了快乐。当时我低头站在台上,他指责我,我也不能说话,要是平常他这么说,我肯定请这老头吃西餐,我说你怎么讲得这么对啊!搞艺术创作如果没有快乐的基础你怎么画啊。为了创作,心情是要快乐的。最近我画了一张画,写了《快乐论》,我们中国人也有自己的快乐方式。
  画画的基础,每一个人的起点,都是为了开心,有一个兴奋点,对吧?要是你碰见灾难倒霉,你就没法好好画。我在毛泽东纪念堂画完了以后,人家替我感觉到这个工作很重要,来访问我:“你说说看,你在画这个稿子的时候一边画一边想什么?”我说就希望赶快完成。他说不是不是,画的时候你的心情怎么样。我说心情就是希望认真地画,赶快完成。他说不是这个意思。我说你的意思就是希望我一边画一边流眼泪,想着毛主席伟大的恩情,这不可能嘛。一个人在工作的时候一边哭一边画画,有这样的事吗?这样也画不好。你想我这么讲,像郭兰英唱歌,一边唱歌一边流眼泪,你相信那眼泪是真的?搞艺术当然有很严肃的使命,但是起点肯定是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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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永玉:创作的起点是快乐(8)
看画不靠耳朵,要靠眼睛的。我有一张画,我拿给你看(进房取出一张画)。你看看,我在这画上题了跋(边看边念题跋):一切创作的起点是快乐,很难想象一个人不快乐能做得出事。我这也说得不全面,不快乐的人也能做使天下不快乐的事。创作不只是让自己快乐,也能令别人快乐。伊壁鸠鲁的《快乐论》早已把快乐的根源剖析得很畅明了。有人问:悲剧呢?史诗呢?我说,悲剧令人掉泪,史诗令人肃穆,而作者是快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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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昌文:谈情说爱当编辑(1)
我每天看台湾报纸,每天研究台湾文化状况。他们走过的路子,我们不可避免地一定要走。所以,海外的作者经常有一些思路值得我们借鉴,并且海外的学术机构也没有像我们这样多,写纯学术、看不懂的文章是没出路的,他们比较讲究可读性。这是陈原跟我说的,一千次都有了,总是问我有没有做到readable。如果没有做到,他觉得简直很难,思想不可能流传。
  见沈昌文前,和北京文化界的几位朋友在三联书店后面的一个饭馆餐叙,话题上半场的热点是“超女”,下半场的主角是“沈公”。“沈公”是文化界后辈对沈昌文的尊称。提起沈公,他的阁楼,他的旧单车,他的红烧肉,他脖子上挂的U盘,他“不是在饭馆里,就是在去饭馆的路上”,种种传说如数家珍,大家强烈要求我当面一一求证。
  和沈公见面是在三联书店的咖啡厅。乍见他脖子上挂着一根绳子,也不好问是不是U盘。先问旧单车,他说:“我最近生了一场病,家里不准我骑车了。我太太和女儿都是医生,所以我家里医生比病人多。”
  再问他住的阁楼,话就开始多起来。“这都是形象的说法,不是具体的真正阁楼。当然我现在住的也是小楼,因为我书多,我们两口子住三间一套,还有两间一套给我大女儿,我小女儿在美国。我对上海阁楼的印象很深,原因不是我住过阁楼,而是我想住阁楼,住不到。我在上海的时候属于最底层,住的是街上的临时建筑。小时候最大的乐趣是,我一边做数学,一边偷懒的话,从板缝里就可以看到马路上的汽车经过。可是以后我跟上海的文化人有接触,知道阁楼。”一提起上海,不免从旧社会说起了。“我在上海做了六年的学徒,一边还上学念书。后来交代历史的时候,我交代我已经上了十四个学校,5点钟就开始上学,我每天上三个学校,念《古文观止》,念无线电。我会收话报,当时人家给我介绍一份工作,幸好我没有去,据说是‘中统’。我想去航空公司,但是我英语不好,1948年,我就开始学外语,俄语、世界语、法语、德语都学过一些。因为我穷困潦倒,我念书的学费是靠跟资本家造假账得来的,参加革命以后我都交代了。我们当时很拥护共产党,我的服务对象就有不少地下党员。解放后,三联书店在上海招考,我就去投考了。我写了一封热情洋溢的信,说我是工人,非常乐意去。我觉得我是工人,三联书店一定愿意让我去。结果,人家给我回信说要的是大学生。所以,我这一次‘投机’没有投到。再后来人民出版社在上海招考,我这一次就变成大学生了,因为我在市内的新闻专科学校读书。上海人都是很滑头的,我自己刻了一个图章‘学习报’,说“介绍本报记者沈昌文前来应考’。我考得也不错,就到北京来了。当年三联书店没有录用我,多年以后我当了三联书店的总经理。”
  又问当年在编辑部里煮红烧肉的事,他乐了:“当时《读书》杂志和三联书店都非常穷,就用电饭锅烧一锅红烧肉请兄弟姐妹吃。我喜欢做饭,一直到现在。我们家里有重要客人的时候,我太太就打电话给我,要我做饭。家常便饭就是我太太做,我太太是北京人,擅长包饺子,不会做菜。我是穷人出身,从十三岁我就做学徒了,当做饭的人的下手,所以会做饭。王世襄做饭不得了,我后来跟他学了不少。他告诉我一条经验就是,做饭必须自己买菜,必须要早晨菜市场刚开的时候,就去挑最新鲜的菜。挑回来以后,自己洗、切,然后下锅炒,这样才能做出像样的菜来。我当时在人民出版社工作,他当时住在芳嘉园里,我早晨陪他去买菜,他骑一个自行车出来,带一个菜篓。王世襄做菜是‘大家’了,但是有一道手艺我实在是学不会的。王世襄做菜经常买两斤,只挑其中最好的半斤用。那我不行,我小家子,我最多是买两斤菜扔掉半斤烂的。”
  对“不是在饭馆里,就是在去饭馆的路上”这个说法,他更有得说了:“大多跟我有联系的作家都‘好吃’。不‘好吃’的,我们就慢慢引诱他,让他‘好吃’。所谓不‘好吃’,不是他不爱吃,是因为饮食习惯。我的老长官陈原先生是广东人,老家口味重。有一次我陪他到沈阳去,辽宁教育出版社请他吃饭,他就告诉我,那才是老派广东菜,他对港派的广东菜一点也看不起。有一次,我办得不是很妥当,我请王蒙吃大闸蟹。我发觉,王蒙平时很爱吃,但是一吃大闸蟹,他速度特别快。我们上海人就意识到了,大闸蟹吃得快的话就是他不能欣赏其中的奥妙。我一想,他是北方人,我怎么请他吃大闸蟹呢?南方人吃大闸蟹的时候,特别是女士,要把大闸蟹里边每一个细微的地方都‘考察’到啊。”
  

沈昌文:谈情说爱当编辑(2)
1979年的一天,几个读书人聚在陈原的病房里商量办一份杂志。大家觉得噩梦醒过来之后该有一个园地,让读书人抒发他们的情怀,不是个人的恩怨,而是呼唤被压抑或被歪曲了的良心。这个园地,便是一份讲真话不讲官话的杂志。陈原曾撰文回忆当时众人的共识,那就是:“开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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