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访客
一辆黑色的马车由远方驶来，打破了山间午后的宁静。
三两只云雀从草间惊起，唱着嘹亮的曲子，在湛蓝的天幕上留下串串羽痕。山顶的残雪被阳光照射，晶莹夺目。山坡上的花海之中，蝴蝶和蜜蜂正在嬉戏。
有微风拂过，送来若有若无的芬芳，混合着泥土的气息。
“又是三月了。”索菲亚轻轻扬起光洁的额头，纤细而略有些苍白的手指轻轻触摸着胸前古铜色的十字架。
“索菲亚小姐，”她身边的年轻军官低声说，“您的病刚好，请不要离窗口太近。”
索菲亚的脸上充溢着动人的笑容，她点点头，把披肩裹紧了些。那军官的脸微微有些泛红，也把头扭向窗外。
“少将，就快到了吗？”车夫带着浓重的方言口音问道。
“是的。”
“就快到了？”索菲亚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那太好了，我真想变成一只云雀，快点飞到那儿去。”
透过马车明净的玻璃窗，周围的景色由山间小道变成了街市。
“喂！迪亚戈，迪亚戈！”罗琳故意提高声音，“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迪亚戈三步并作两步赶了上去，却不时回头看那辆马车：“你看，从城里来的马车！不知道又有什么事。”
“少废话！”罗琳用手指点了点迪亚戈的脑门，“如果你真心要来帮忙，请提这个篮子……还有，面包也给你。”
“罗琳，全部都给我吗？好重！”
“唉。你什么时候才能像个男子汉一点呢？”
“可是，今天买了这么多东西……”
“好啦好啦，你就别废话啦。妈妈说今天家里有很重要的客人……迪亚戈！你又走神了！”
马车在庄园门口停下了。
这庄园并不大，但是很别致。屋顶用红色的砖瓦砌成，墙则刷成了白色。屋后是一片草坡，站在门口，隐约可以望见果林的一角。
“索菲亚小姐，您先四处看看，不要走远。我去把行李安顿好。”军官提起箱子，敲了敲木门。
“哎呀！是索菲亚吗？到达前面的村子时应该来报个信嘛！”
索菲亚吃了一惊。只见一个穿着绸布裙的中年妇人大声嚷嚷着，小步赶了出来，她的身边是一个略有些发福的男子，很和善地微笑着。
“希尔伯父好，希尔伯母好。”索菲亚向来人行礼道，“我代我的父母向你们问候，这次真的添麻烦了……”
那个妇人高声笑着，打断了她：“哪里？将军大人的女儿能够来寒舍小住，我们才是蓬荜生辉呢。你说呢，老头子？”
那个中年男子并不答话，只是笑着点点头。
“哎呀，索菲亚真是越来越像你母亲了。当年她硬是不顾大家反对，要嫁给你随军的父亲，谁知道现在那个人竟然成为了将军？真是世事难料啊。我当时和你的母亲，是特别好的朋友呢。”
“我常听母亲说起您，说您有一手的针线活本领。”
“难得她还能想到我。”
“您有空的话，可不可以教我？”
“当然有空！”那个妇人亲热地揽着索菲亚的肩头，让她有点喘不过气。
门外传来马的嘶鸣。
“等一等，少将先生！”索菲亚轻快地跑到那军官的身边，“谢谢您送我来，我——非常喜欢这里！”
她笑得如此纯净，如同没有一丝杂质的水晶，在春日之下，简直有些晃眼。
“您请好好保重，冬天到来的时候，将军和夫人会来看您的。”
军官还没有说完，索菲亚给了他一个拥抱。她的发稍掠过他的额角，他怔了一下，微笑着上了马车。
“再见！”
“再见！”
“刚才的那个年轻人，已经是少将了？”希尔先生一边喝茶一边好奇地问，“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大有作为啊。”
索菲亚点点头。
“多英俊的人啊。”希尔太太感叹道，“要是罗琳能嫁给他的话……”
“你啊，不要每次见到一个年轻人就想着把罗琳嫁出去，再过两年也不迟嘛！”
“老头子，你懂什么？”
“我是说，咱们家的条件，也还是可以能够养活罗琳……”
夹在希尔先生和希尔太太的争论之间，索菲亚有些尴尬。
“妈妈！妈妈，你在家吗？”门响了，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
索菲亚松了一口气，她猜想一定是罗琳到了。很小的时候，索菲亚就从母亲那里听说过关于希尔太太家的情况，当然也包括罗琳。
餐厅的门开了，索菲亚仔细打量着来人：果然，金色的长发，白皙的皮肤，蓝色的连衣裙包裹着健康而略微有些丰满的身体。——和妈妈描述的一模一样！
“你好，我可以叫你罗琳姐姐吗？”索菲亚落落大方，“我叫索菲亚，我没有姐姐，只有一个哥哥。”
罗琳愣住了，她觉得眼前这个小姑娘比从母亲那里听到的还要美丽非凡，在落地窗的光影里，她简直就像个天使。
“伯母，买的东西我都给尼尔松婶婶了。请问……”迪亚戈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在看到索菲亚的瞬间，他觉得时间凝固了。
他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试图从脑海里搜寻一点什么。
可是，究竟是什么呢？这种感觉。
“这几个孩子，怎么见到生人连话都不会说了？”希尔先生嗔怪道，“索菲亚，这个是我的女儿罗琳，还有这个小子，是寄住在这里的，叫迪亚戈。”
对于打招呼，迪亚戈最不擅长了。他搜肠刮肚，好不容易才挤出一个词：“你……好……”
索菲亚和罗琳的房间紧挨着。她吃过晚饭，便回到自己的房间，把箱子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又归了类，放在不同的地方。
“小姐，需要帮忙吗？”是尼尔松太太，声音冷冷的，索菲亚在晚餐时见过她。
“谢谢您，不用了。”
“这就好，我们家罗琳小姐，什么东西都是自己收拾，还会帮我去市场买菜什么的。——这里，和大城市里的生活不同！”
言罢，尼尔松太太扭动着腰肢下楼去了，故意弄出很大的声音。
接着，又有上楼的脚步声。这次是罗琳和迪亚戈。
索菲亚赶忙跑了出去，把一件东西递给罗琳。
“这个……”罗琳看了看索菲亚手中的东西，有些不解。
“这是我专门给姐姐挑的裙子，不知道姐姐喜不喜欢？”索菲亚的声音轻轻的。
罗琳又惊又喜，和所有少女一样，她拿起裙子就跑进了房间。
索菲亚这才注意到，迪亚戈一直在盯着自己。
她闪过一丝慌张，长久以来，都没有什么人这样注视过她，特别是一个男孩子。
但是她马上又平静了下来。
“这个是给你的，迪亚戈哥哥。”索菲亚手中是一条黑色领结，“我帮你戴上吧？”
迪亚戈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小女孩，看她灵巧地把领结绕过他的颈，然后打成一个漂亮的领结。
“好了！”索菲亚开心地帮他整了整衣领。
罗琳也换上了新裙子，打开了房门。
“漂亮吗？”罗琳问迪亚戈。
“真可爱！”没等迪亚戈开口，索菲亚抢着说，“我就知道这个合适！”
“谢谢你，索菲亚。”
索菲亚摇摇头：“不用谢。——那么，我先回房间了。”
“迪亚戈，你又在发呆吗？”罗琳伸出手，在迪亚戈面前晃了晃。
迪亚戈如梦初醒：“没！没有！”
罗琳顽皮地看了看迪亚戈，又看了看索菲亚的房门，一拍手说：“我知道了，你喜欢她！”
“喂！你不要乱说话！”迪亚戈申辩道。
“咦？”罗琳把手背着，绕着迪亚戈走了一圈，“那你为什么要脸红呢？”
“我……我那有脸红！我只是想到了一个人。”
“什么人啊？我认识吗？”
“我也记不清了……”
“伤脑筋啊。对了，你说我穿这条裙子好看吗？”
“恩，好看。”
索菲亚轻轻关上台灯，她听见风吹过山谷的呼啸，把被子拉了拉。
不知不觉，她想到了尼尔松太太的话——
“我们家罗琳小姐，什么东西都是自己收拾，还会帮我去市场买菜什么的。”
罗琳姐姐真是能干，看来我也要快点学一些东西了。
索菲亚这样想。
恍惚之间，她又记起迪亚戈的目光，这让她觉得脸上微微有些发热。
索菲亚赶忙翻了个身，手里握着那个十字架。
不久，她就进入了梦乡，嘴角的微笑，若即若离。
第2章 苏洛
索非亚是被鸟儿唤醒的。以前，她一直住在首都最大的别墅里，从来都不曾听到美妙如斯的声音。
她下了床，鞋都来不及穿好，就跑到窗边，用心去倾听这自然之声。第一缕阳光从山尖优雅地泻下，小镇上还很安静，只听见几声犬吠，夹杂在铁匠敲打的声响里。
终于，等到教堂的钟声响起，新的一天开始了。
索非亚下楼时，尽量不弄出任何声音。
尼尔松太太正在准备早餐，其他人似乎都还没有醒。她将一碗汤端上餐桌时，发现了站在门边手足无措的索非亚。
“您好！”
尼尔松太太只是点了点头，又进了厨房。
“我来帮您吧！”索非亚的笑容让尼尔松太太无法拒绝，她看着这个初来乍到的小姑娘将盘子一一摆放好，又在两边放上了刀叉和玻璃杯。
“或许，她和那些城里人不太一样吧？”尼尔松太太心中这样说。
门外有扫地的声音。索非亚好奇地跑了出去。
“小姐，昨天睡得好吗？”
“恩，我睡得很好，塞伯拉斯先生。”索非亚看了看周围，“请问，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小姐，您还是进去吧——已经是吃早饭的时间了。”
“那么我去吃早饭了。”索非亚刚走了两步，又想到了什么，回过头，“我的名字不叫小姐，我叫索非亚！”
门关上了。阳光已经有些刺眼，这个头发花白的园丁用手遮住额角，笑道：“真是个小天使。”他这样说着，转身又去扫那些地上的枯枝了。
索非亚再进餐厅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就坐。她赶忙挨着罗琳坐下了，向大家一一问早安。
“索非亚，被子暖和吗？床板会不会太硬了？我回头再叫他们给你添一床被褥吧？”希尔太太连珠炮似地发问。
罗琳打断了母亲的话：“妈妈！”
“谢谢您，一切都好。”索非亚笑道，“我昨晚睡得比任何时候都好，而且——早晨的鸟叫声也很动听。”
“这就好。”希尔先生喝下一口牛奶，“有什么不周到就去找尼尔松太太。我们家虽说在这一带还算富裕，但是比起将军家，就不值得一提了。”
“将军？”罗琳吃了一惊，连口里的面包都忘了要咽下去，“那么，索非亚，你住在首都咯？”
“嗯。”
“你们家一定很大吧？就是那种可以举行舞会的大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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