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引忘川 晞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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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引忘川 晞冉- 第10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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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洞洞的窟洞渐渐隐没,天地静止了,只剩下一抹染血的身影如一片飘絮般从九重天外坠落而下。

“瑶儿……”一声无法形容的哀戚悲凉的声音响彻整个往生山巅。只见一道素白的身影如离弦的箭,动作极其快地接住了从空中掉落下来的身体,染血的身影与素白的身影顿时重叠在一起,缓缓坠落到地面上。

 而远处赶来的仙界众人,无不惊呆了看着眼前这一幕。

灵霄宫的人远远看着拂瑶此刻的模样,无不低垂着眸红着眼眶,妙谷和紫薇早已经泣不成声,玄夙眼角的泪也无声无息地落下来,连南放和北麟这等平素不拘小节的粗犷汉子眼泪也在眼眶中打转。

而琉鸢只是呆立地望着他们。

他们身后的众仙也是个个摇头叹息,万万没想到最后的结果竟是这样的。

紫魄望着自己不停颤抖的手,眼底尽是不可置信之色,他怎么会……竟使尽全部灵力亲手将她……

低沉死寂的黑云散去,大地渐渐恢复了平静。

众人只是远远望着眼前哀伤惨绝的一幕,望着夜渊空洞麻木的表情,都心生哀楚,却个个都默然不语,不忍上前惊扰他们。

拂瑶躺在夜渊怀里,颤抖地按住他的手,气若游丝般开口,“师父……不要再给我灌输灵力了,没……有用……的。”

她小腹晕开的大团大团的鲜红染红了她的整个裙摆,胸口处的伤也不断侵湿开,落入夜渊眼中,全部是铺天盖地的猩红。

他的眼睛瞬间染满血丝,眼珠渐渐充血,周身的巨石瞬间飞起数尺之高,强劲的风力瞬间席卷整个往生山巅,众人好不容易才站稳身子,看到夜渊此刻的模样,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句,“不好!夜渊上仙他……他要入魔了……”

众人闻言,心下皆震!

拂瑶望着夜渊极度骇人的神色,眼中血泪顺着眼角不停滑落下来,她吃力地将手抚上他的脸,颤抖道,“师父……不要……不要这样……”

冰凉的纤手抚在他冰冻彻骨的脸上,竟有了一丝温度,他怔怔地望着她,许久后眼中的血红才渐渐褪去,象怕她会立即消失一样收拢双臂,紧紧抱住他,冰凉的唇落在她煞白无比的唇瓣上,失神地喃喃道:“瑶儿,师父听你的话便是,答应师父,不要再离开师父好么?嗯?”

他轻柔带宠的话语就象他惯常的询问语调,清润如玉,质地温和,点滴如小溪般浸入拂瑶心间,听了无数个岁月,却怎么也听不腻,听不倦。

她多想在以后的岁月中还能听到这样的声音回荡在耳际,可惜……无尽的遗憾最终化为一声轻轻浅浅的叹息从她口中溢出,她含泪艰难地点了点头,满是血污的脸上生生被她扯出一丝笑来:“我……答应你……师父……师父你……接下来答应我……一个请求好么?”

夜渊动作木然地用素白的衣袖拭着她脸上的血,狭长哀戚的双眸则一动不动地盯着她,连眨一下眼都不肯,生怕她倏地就消失不见了,他隐隐约约知道,这次若是不见了,就再也寻不回她了,永远都再也寻不回了。

他神色有片刻的恍然,随即轻轻抚过她的脸颊,“你又开始和师父讲条件了么?”

拂瑶全身冷得发寒,如坠在冻彻刺骨的冰窖中,全身更是疼得如被一块块撕裂一样,但却极力忍着,尽量不流露出丝毫痛苦之色,“嗯……那师父……答应……徒儿好不好……”

“嗯,师父答应你。”他此刻已经没有丝毫表情,但声音却轻柔如水,柔和似棉。

“不要……不要和紫魄为难……我本就已经……已经快要到尽头了,只不过少了几个时辰而已……我一直……感谢他……起码让我……在上一世再遇到师父……如今我欠他的,算是真正全部还清了……师父……你答应我好么?”

夜渊不说话,许久后才微微翕了翕唇。

拂瑶实在忍不住身上传来的巨痛,只能化作几声急剧的咳嗽声,随即再抬首时,眼中已染了些许笑意,“师父最好了,还能……答应我一个请求么?”

夜渊眼中瞬间一片死寂,只是紧紧抱着她,不再说话。

拂瑶太熟悉夜渊每一个表情的含义,同样夜渊也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不说话,只是因为他做不到,他每次答应她的事都做到了,惟独两件没到做到的,就是曾经答应她为她遮挡这天,这地,这世间的一切,还有一件就是此刻她要他答应的,在这世间继续活下去……

许久后,他才木然地拂过她的眼,她的唇,声音轻得她几乎快要听不见,“瑶儿,师父这次……怕是做不到了。”

被他大手握住的手微微动了一下,她的泪水又滑落下来,几乎是以祈求的语气望着他说:“师父……我发誓……就这最后一次了……”

拂瑶此刻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觉得全身麻得厉害,师父的脸越来越模糊,好像整个天地都在旋转,她抬起手以最后的力气摸着他的脸,“答应我……”

“我答应你……”夜渊一贯清冷的脸愈加朦胧,整个人就象玉雕成的人,仿佛不再属于这个尘世中,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面无表情地望着怀抱中的人变成星星点点的流光慢慢在他手中消失,一点一点地消失。

那一刻起,天地失了颜色,只多了一具没有灵魂的躯体。

纵使数万年后,曾见过那一幕的仙界中人依然记得夜渊上仙当日的模样,那样一个飘渺得如同九重天外神祗的人,在众仙面前竟瞬间三千墨发尽数变白,其划破长空的一声凄厉叫声可令日月同悲,星河变色!

那场与紫魄长达三日三夜的斗法更令当时有幸目睹的仙界之人,到数万年后谈起都神色俱变,只形容那是一场惊天地,泣鬼神之战!最后这场旷古烁今的战役以紫魄的左臂被砍断为收场!

再后来,夜渊便满身是血地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在场众人无不当场垂泪,悲喜相交。喜的是他们的心头大患狱界封印终于彻底消失在这世间,加上紫魄的左臂被废,妖魔的嚣张气焰起码最近几千年被彻底压了下去,悲的是仙界人人尊崇的夜渊上仙差点一念成魔,受此沉重打击,这日后要见到他恐怕更是难上加难了。

果不出所料,之后大约五千年间,再无人见到过夜渊上仙,他就象一个迷一样,从世间蒸发得无影无踪。






第111章 尾声
一晃眼,蝴蝶已过沧海,忘川河畔的人来了去,去了来,五千年便就过去了。

又是一年落叶飘洒的时节。湖边,一人独坐。

单从背影望去,那是一个削瘦的女子,身着白衣,一尘不染,干净,素雅。

一动不动地望着湖面呆坐,直到感觉旁边有人来了,才微微转首,抬眸轻轻一笑:“阿桑。”眼珠煞是清澈,就象是晶莹透亮的琉璃珠子,只是仔细看着,会发现她虽眼里带笑,但是却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一处看。

因为,她看不见。

很久很久以前的幼时,她一直唤他阿桑,一唤就是数万年。直到她离开一心谷前,他才望着她的眼,摸着她的头,轻声说:“丫头,你此一去,纵使我身为神族之长,也无法替你承了你必须挨的苦难,但你一意孤行,我也勉强不了你。离开前,我想听你叫我一声‘扈桑哥哥’,好么?”
她顺从地唤了他一声,那时她只当是最后一次。

没想到无数个日日夜夜之后,阿桑终究是见不得她受难,逆天而行,硬是让自己承了劫,换回一个为她重聚元神的契机。 

扈桑轻轻坐下,摸了摸她的额头,问:“今日还疼么?”

她缓缓摇头,疼痛对她来说,早已如同吃饭,困觉般习以为常。

扈桑轻叹了一声:“丫头,你还真是我见过最能遭罪的人。”

她嘴角缓缓扯开,“你记得很久以前么?琉鸢送给我一个玉雕小人,我极其喜爱,可惜后来玩耍时不小心将它掉进了靡谷林中,我背着你们跑进去找了整整十日十夜,终于将它找了回来,却弄得浑身是伤,琉鸢知道后又好气又好笑,说我整日贪玩好耍,不思进取,偏偏真要遇到个自己愿意承的事儿却极能遭罪,没人比得上我。”

她的眼中闪烁着笑,连带着眼梢都微微上扬,衬着一张清雅素净的脸庞,一头长长的白发在风中轻舞。数万年前的小小身影和眼前之人渐渐重合,扈桑摸了摸她的头,不甚唏嘘:“丫头,你真的长大了。”

她本想拍拍他的肩,顺便感慨几句物换星移或是沧海桑田什么的,但是手却微微一抖,无力地滑了下去。

她低着头对扈桑说:“阿桑,你可以离开一会儿么?”

“嗯。”太熟悉这句话,因为她已经说了五千年,而接下来,她不愿意他看到,所以扈桑平静地转身离开。

每日必定会发作的撕心裂肺的痛瞬间蔓延开,在最开始的一百年里,她几乎每日都躺在修羲神族的圣物勿凝瓶里,没有实实在在的肉身,只有一缕元神。这一缕元神,每日都能让她无比清醒地感觉到自己破碎的元神无时无刻不在撞击,融合,然后是无休止的痛。

那时,师父还在她身边,每日以自己的鲜血滴入瓶中,以滋养她的元神重聚。他看不到她,但每日给她讲许多话,讲他知道的所有事,就好像她以前在檀云之巅常常给师父讲的那些一样。

而她无法说话,也无法让他看到。

她常常痛晕厥过去便是长长的沉睡,睡醒过后,就可以看到师父还在旁边,所以她常常不知道她一觉到底睡了多久。

有一日,师父对她说:“怎么办?瑶儿,师父知道的所有事都讲给你听了,我们去人界好么?你不是常常想去玩吗?师父带你去看。”

那一日后,他们踏遍了人界的所有角落,飞霞,瀑布,集市,宫殿还有稀奇古怪的所有人事物。
她又不知不觉中陪了师父那么久,其实她已经觉得足够了。她也十分清楚,阿桑逆天,以勿凝瓶吸了她的大半元神,但却未必真的能重聚她所有精魄。是过了一千年、一万年或者十万年后聚拢她的精魄还是连勿凝瓶都无能为力,这根本是未知之数。

甚至她隐约感觉到,后来重聚的元神又一点点地散去,她有心,但是却无力。

其实她想,只要能撑到她再也撑不下去为止,但是她又觉得自己太自私,师父几乎以为只要加以时日,她必定还能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

在人界的时日里,他常常看到个稀奇之物,便会对她说:“瑶儿,你喜欢这个么?我给你买下来,以后你醒过来时便可以看到。”

有时候去过一个地方,也会对她说:“下次等你好了,我们再亲自来一次,你定会喜欢这里。”
她每次都认真听着,却不能答应他,哪怕是在心里答应,都不敢,因为她怕她做不到。也怕有朝一日,她真的不在了,师父也不愿再冷冷清清地留在这世上。

直到后来有一次扈桑来,她才央求他带她离开,扈桑也明白她为何要这样做,叹了一口气后,便答应了她。

那一日,扈桑只留下了一张字条,上面寥寥草草地写着“过一万载,必见,勿念。”

此后,她便一直在勿凝瓶睡了醒,醒了睡,除了痛便是坠入无止境的黑暗。直到千年前的一日她骤然得到肉身,可惜那时也已经双耳失聪,双目失明,连身子都弱得寸步难行,心绞痛依然不计时辰地每日发作。

扈桑几乎用尽了所有的法子,帮她医治,到最后仅仅是让她双耳恢复了听力,而双目便无论如何都无法恢复了。

扈桑算是留存到如今最古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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