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婀娜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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婀娜传说- 第6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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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奉昭听着听着便将脸转到了一边,灌了一口酒,双眸出神的远处的玉兰树。
  明成叹了一口气:“王爷是不是怪先皇不曾发兵救你?……王爷不该怪先皇的,先皇为了你日夜愁思大病了一场,也是从那个时候先皇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所以才早早的去了。”
  奉昭冷笑一声:“天下之大莫非皇土……当初不愿管我也算了,为何还要把他的死算到我的头上?”
  明成大惊,连忙说道:“天下之大莫非皇土……话是没错,可是王爷该知道那不是别处,那是婀娜山天池宫啊……别说是当时的王爷即便是当初的太子,他婀娜山要人,先皇也不能不给的,就算当初王爷不知道厉害,现在也该知道了咱大奉朝唯一惹不起的就是婀娜山啊……王爷怎么能这么想?”
  明成已是双眸通红,浑浊的双眼隐隐可见水光:“没有人会把任何事算到王爷头上的,所有人都是心疼王爷的……奴才只是想告诉您,当初先皇是多么的疼您……王爷也许已经不记得了,您出生时燕太妃难产,差点将命折腾进去,先皇体惜燕太妃体弱,便将王爷接去自己的寝宫亲养,当初宫廷内上上下下十来个皇子,谁有如此的殊荣?王爷自出生便受尽了先皇的疼爱,虽说先皇对当今陛下期望高了点,可最疼最宠的还是王爷啊。”
  良久良久,奉昭垂下了眼眸,轻声开口道:“我想回漠北了……我,我都快要忘记婀娜山的模样了……我想回去了……”
  明成大惊失色:“王爷!你怎能……怎能如此的自私?你想想当今陛下想想燕太妃……你怎能还想着漠北还想着那个……婀娜山!……燕太妃为您差点哭瞎了双眼,陛下更是郁郁寡欢……你怎么忍心为了冰冷冰冷的大雪山抛下自己的亲人?!”
  奉昭似乎是醉的厉害,一双漆黑的眸子在月光下显得水光粼粼满是迷茫,他歪着头看向明成:“我都不记得了……我不记得金陵的牡丹、不记得父皇、不记得母妃、更不记得哥哥了……这一切都是陌生的,好几年了,我看着四周的一切还很陌生……我想回去看看初年哥,还想回山上看看她。”
  明成痛心的说道:“王爷对漠北的一切如此的念念不忘,燕太妃和陛下知道了,不知该怎样伤心啊……王爷万万不可再有此想法了,燕太妃年纪大了,再也经不起王爷折腾了……”
  奉昭低低的笑出声来,他神色茫然的打量着四周,良久良久再次对上了明成那张满是皱纹的脸:“明成你说,你说初年哥会照顾她吗?……初年哥会不会一直都在骗我?”
  明成叹息一声:“侯爷是看着王爷长大的,怎么会又怎么忍心骗王爷呢?王爷怎么能连自己的亲人都不相信了呢?”
  奉昭看了明成好一会,方才垂下眼眸:“我相信初年哥的……若不信他又怎么将她托付给他……只是这些时日我心里乱的很,似是出了什么事一样,就像当初才回来时一样的心慌意乱的,总感觉有大事发生了……后来虽然是迷迷糊糊的,可就是心里不踏实,直到收到那丫头的信才算真的安下心来……算一算,那丫头又快半年没有写信了……会不会是出事了呢?”
  明成忙说道:“怎么会,若是有事,侯爷早就八百里加急送过来了。这些年她每次给王爷写信,侯爷不是次次都是八百里加急的送过来……想来该是小孩子玩心重,您又走了好几年,终是淡了。王爷若是不放心,咱们传信到漠北,让侯爷上山去请小宫主给您写上一封信如何?”
  奉昭将头依在护栏上,宛若梦游般说道:“罢了,别勉强她了……她好好的,怎样都好……”
  明成似是轻吐了一口气,笑道:“王爷也是对的,您在金陵她在漠北,将来恐怕很难再见面了,燕太妃正在寻思着给王爷指个姑娘,等王爷娶了王妃再生几个小世子,也就不会老想那漠北了,她也一样,一日日的长大了,小时候的事情也不会记得那么清楚了,待到将来嫁了人,说不定到时根本就不记得王爷了……”
  ‘咣当’一声,酒壶掉落在地面上摔了粉碎,本已半梦半醒的奉昭听到这句话时,霍然睁大了双眸,漆黑漆黑的眼眸中说不出道不尽的惊恐失措,那一句‘根本就不记得王爷了……’一遍遍的缭绕耳边,宛若魔咒一般一次次的敲击着奉昭的心脏,他突然窜起身来,步履蹒跚逃命般的奔回了卧房。
  雨后的天空湛蓝湛蓝的,空气中弥漫着浅浅的甜,路边的碧水里,一片片的荷叶在微风中轻轻的摆动着,九月荷花开的正好,红的、白的、在一片碧玉般的叶丛中翩然摇曳着,宛若江南水润含羞的女子。
  奉昭一脸憔悴的自烟雨楼出来,漫步在雨后的街道上,虽是将事安排了下去,可心中仍然有种隐隐的不安和烦躁,他逐渐的加快了脚步,风一般的掠过金陵的大街小巷,叫卖声、说话声、孩童的嬉戏声、似乎离他很远很远,也似乎很近很近,却依然无法融入其中。
  自从离开病榻的这一年里,他似乎在努力的适应着周围也努力的回应着周围的人,可依然不行,每每夜深人静的时候那苦苦压抑的想念宛如排山倒海一般扑面而来,每个日夜只要闭上双眼,便在想那个还在襁褓中的孩子被自己用甘露喂养长大的孩子,现在会如何了……真如那信里面写的那般快活吗?
  在回金陵的路上心疾突犯的时候,当时最后悔的便是为何没守在婀娜山,没守着天池宫,即便是死也该死在婀娜山才是。可婀娜山天池宫已经没有叶凝裳了,没有叶凝裳还有什么可留恋的呢?
  叶凝裳曾说过奉昭的命是她的,叶凝裳也曾说要奉昭陪她一生一世,可叶凝裳不管不顾的走了,却没有带上奉昭……奉昭之于叶凝裳到底是什么?可有可无的玩具?从小养大的弟弟?死而后已的仆士?
  奉昭这一生最后悔的便是从未问过叶凝裳:奉昭到底算是叶凝裳的什么?
  自漠北回来的路程,那场莫名的病痛至今依然让人心有余悸。
  那种疼,似乎有人牵扯撕裂着心脏的疼,是自己一辈子都不想再尝试的,当躺在床上疼到麻木的一瞬间,他似乎又听见了那自从离开大雪山就一直缭绕耳边的求救声。
  还是孩童的她独自一人站在空茫茫的大雪山上声嘶力竭的挽留着自己,哭泣哀求,只是在自己最痛的时候,耳边求救声比那夜大雪山上的喊叫还要凄惨还要绝望,那隐隐约约稚嫩的哭泣声一直纠缠着自己,整整一天一夜那绝望的哭声才逐渐小去。可那哭声的消失又让自己的心恐慌起来,病情再次的加重,即便最后重到昏迷却再也没听到她的哭声和求救。
  辗转反侧直至三四个月后,孔绪带来了她的第一封信,自己才算真正的醒来,可一颗心却空落落的,好似破了一个怎么也补不起的窟窿,冰冰凉的冷飕飕的,透着缺失温热的寒意。似无知无觉一般,奉昭轻车熟路的走进了莫家庄,走到了昨日遇见那人的长廊。
  果不其然,昨日的那人仍然待在原地奋力刷着走廊的大理石。
  一瞬间,奉昭恍惚回到了婀娜山,似乎无论自己走多远走多久,都有那么个人在山上等着自己,每次都能准确无误的听出自己的脚步声。她会像个小炮仗一样没头没脑的冲出来,准确无误的扑进自己的怀里,自己紧紧的将她揉入怀中,她小小的身体是火热火热的,好似大雪山里一股永不会结冰的温泉,每次碰触的时候总会不经意的将温暖留在人的肌肤间,直直的灼进心田。
  虽是烈日似火可那人似乎一点也不受影响,即便已经满头大汗可嘴角还挂着一抹舒畅的浅笑,刷洗走廊明该是个重体力的活儿,提水、泼水、到冲刷,明明是单调无比的动作,可她做起来好似在嬉戏玩闹一般的轻松又快活,偶尔她会将才提的一桶水悄悄的倒进一旁水池中,吓得鱼儿四处逃窜,她侧站在阳光下笑的好不畅快。
  漠北的女子总是这样,想笑的时候就毫无顾忌的大笑,想哭的时候从来不去遮掩自己的泪水,江南的女子侧不然,想笑的时候微微抿着嘴还要用衣袖遮盖着自己的嘴唇,遇见不开心的事,从来不表现出来,总是维持着自己的端庄秀丽的模样。
  醒之回头正好对上了奉昭的眼眸,她歪头一笑:“你来啦!”
  一句熟稔的招呼,让奉昭揪了一路的心瞬间放了下来,隐隐约约的似乎还透着几分欣喜,他微微眯气了双眸,快步走向前去蹲了下来。

  爱恨情怨一线天(十九)

  醒之让出了一条道,等了半天也不见人走过,有点纳闷的回过头来,却看到一身锦衣的奉昭却蹲在了自己的身边,醒之吓了一跳将身子朝后侧开,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你干嘛?想帮我擦地呀!”
  “好。”奉昭眯着眼轻应了声,伸手提了醒之的木桶就朝水井走去。
  醒之呆在原地直愣愣看着的奉昭的背影,好半天才呐呐的开口道:“喂喂,我开玩笑的呀……”
  奉昭仿佛没听到一般,把水提到醒之的身旁,将袖子撩的老高,衣摆利落的扣在腰间,学着醒之的模样踢掉了脚上的短靴,赤着脚拎起木桶利落的冲刷着地板。
  醒之目瞪口呆的望着奉昭的一举一动,拎桶、提水、冲刷、一气呵成丝毫不拖泥带水,简直比一般的杂役小厮做的还好,这样的衣冠不整打着赤膊的模样,哪一点像个养尊处优的王爷。
  “不刷了吗?”奉昭提了四五个来回,却看见醒之还呆愣愣的蹲在原地,不禁皱着眉头问了一句。
  “啊?……噢!刷呀!怎么不刷!”醒之猛然醒悟,抓起抹布,跪在地上开始擦拭地上的水渍,擦了没几下醒之一脸古怪看向和自己并排跪着奋力擦地的奉昭:“那个……听说那个,你是煜王爷?……应该是真的吧?……”
  奉昭头都未抬:“算是吧。”
  “可看起来你似乎不是第一次干这些吧……呃,我的意思是说,没有人第一次干活就会如此的轻车熟路呀,我都干了两三天了也比不了你……”醒之满脸好奇的将脑袋凑了过去,说到最后连自己都没了底气。
  奉昭垂着头,专注的干着活,有点心不在焉的回道:“我在漠北长大。”
  醒之眼睛一亮,连忙道:“是吗!你的金陵话说的真好,我都听不出一星半点的漠北腔……那你在漠北什么地方长大的?”
  奉昭利落的动作顿了顿:“谯郡,我以前住在谯郡。”
  “是吗?!我也是谯郡城长大的呀!你吃过东街刘氏的干炒没有,还有乾嘉酒栈的点心和冰镇青果茶、中街的糖画和牛肉汤,阿旺的脆饼、沈大娘的煮花生……这些你都吃过没?”醒之满脸喜色将脑袋凑的更近,掰着手指头兴高采烈的说道。
  奉昭不语,手上活却没有停,好一会才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醒之忙追问道:“那你这来金陵多久了?你以前在谯郡住在哪?你在漠北做什么的?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如果你就在谯郡城说不定我还能见到你呢!”
  听着醒之惊喜的话语,一直垂着眼眸的奉昭慢慢的放下手中抹布,低垂的眸中已有几分迷离,想了好一会才开口:“我住,住在镇北侯府……”
  本满眸惊喜的醒之,心中‘咯噔’一声,她有点慌乱的垂下眼眸,似是未听到奉昭说话一般,又从新拿起抹布奋力擦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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