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之未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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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之未落- 第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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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这里有好多人在放烟火,好漂亮。”
  “想看更好看的么,元宵节的时候我带你去看夫子庙的花灯。”

  第 42 章

  可惜真到了元宵节却没有花灯看。
  高三的学生,元宵节跟你有关系吗?学校以一纸不容置喙的补课令明白地告诉我,没有!大家一面怒不可遏地斥责学校不人道,一面乖乖背着书包上学校。黎明到来之前的黑暗都是伸手会误认了别人的手指头滴~
  班上的同学正在热火朝天地抄别人的寒假作业。别误会,不是无心向学敷衍了事,到了生死存亡关口的重点中学学生哪个不是一分钟掰成六十小份用?委实是作业多的叫人发噱。我之所以可以在周日下午的例行放风时间优哉优哉地出现在超市的货物架,是因为我的寒假生活与“假”无缘。想到林风龇牙咧嘴地拿着我的作业拷贝,我顿时庆幸自己的方针政策英明。早伸头晚伸头都是一刀,还不如早死早超生。
  虽说年味是一年淡胜一年,但这正月十五的下午超市里还是热闹非凡。又是让利销售又是买一赠一,各种促销手段轮番上阵,直让你觉得若不买一袋圆圆滚滚圆子回去就对不起这个小年!我一向喜欢圆形的东西,总觉得那样才叫完整。这话若入了萧然的耳朵,他大概会从鼻孔出声,哼!是物以类聚,圆球配圆子吧。
  哼哼,算了,小过年的我就不跟他一般见识。
  拎着丸子晃荡晃荡地回了学校,过节的日子呢,走读的多半回去吃,住校的也会出门打牙祭。食堂的大叔无聊地对着大锅的水汽。还好,不是拍苍蝇。不过大正月的天寒地冻,人家苍蝇金贵的很,也不乐意出来找拍。我跟大叔开口借锅煮汤圆,学校狠啊,为了防止我们私自使用电器,宿舍里连个插座都没有。
  “行,反正也没什么大事,你就先用着。”大叔豪爽地有挥手,慷慨的模样让我直觉得自己平素不时声讨他饭菜烧的难吃的行径过于小鸡肚肠。
  “食堂不有汤圆卖么,芝麻的,喷香!”大叔对于自己的产品乏人问津有些郁闷。
  我嘿嘿干笑,自顾自地煮汤圆。芝麻馅?也不看看萧然是多挑剔的人!除了绿豆沙的,其他任何口味都遭不得他待见。
  煮好的汤圆自然是要先宿舍里的各位姐姐。一般到了吃东西的时候,她们是不会挑起减肥这个败胃口的话题的。剩下的圆子用保温桶装好给萧然送过去。他大爷明显对于补课之事极为不满,早上见到他的时候脸色难看的像别人抢走了他五百万的中奖彩票。至于吗,一高三的学生能有两个星期的寒假应该偷笑到下巴脱臼,有他这样贪心不足的道理么。
  男生宿舍不对女生设门禁似乎是通行的惯例。林风曾对此心有余悸地抱怨,现在的女生比男生生猛。呵呵,他刚上高中的时候真把“学校是个温暖的大家庭”的观念贯彻到了实处,洗过澡就罩了件Forbidden的小内裤就在楼道间穿堂过室,结果被来串门的女生看了个两点尽露。两声凄厉的尖叫之后,他大夏天去隔壁兄弟寝室顺副牌都得衣冠楚楚的才敢出门。时逢正月里来,太阳的热度才刚刚突破冰水混合物的阶段,我倒不怕撞上裸奔秀长针眼。
  高中阶段都快结束了,我却是头一次踏进男生宿舍的门。学校一定是偏心,为什么同样是四人寝室我总觉得他们的要比我们的大三分之一(后来明白他们桌上空无一物,所以才看着显宽敞)。其他三个人打了个照面就匆匆忙忙地回教室抄作业去了。萧然接了汤圆,皱眉疑惑,你煮的?能吃么?我冷哼,回道,人吃就没事,猪吃了不保证安全。他难得没有接我的招,反而笑了起来,抓起勺子安安静静地坐在桌前吃汤圆。
  我站在寝室中间有些别扭,真后悔没把他汤圆再分成两份,我一煮汤圆的人居然只有咽着口水在边上看的份。
  无聊。只好没话找话。指着一个看上去最乱的床铺,我问:“这谁的窝啊,跟个猪圈似的。”
  “不才,主人正是区区在下。”他开始鼻音当道。
  我听了直想抽自己嘴巴子,这叫什么智商,坏话哪有当着人面说的。
  “自己住的地方就这样糟蹋,亏你出去还人模狗样的呢,啊,不,还粉面含春威不露,一枝梨花压海棠。”话出口了我又想咬自己的舌头,写作业准是把脑子写傻了,连说个话都颠三倒四。我只好当小人——动手不动口,自发自觉地收拾床铺。萧然边吃汤圆边在旁边含混不清地指挥“错了,这个应该放在左边不是右边……那个别拿走,晚上靠它催眠呢。”
  “行了,我知道。Don’t talk when your mouse is full of food。”我忙上忙下地把上面非床上用品的杂物取下,将床单铺平整,被子毯子理好,清清爽爽的,自己看着也会觉得舒服。
  完了以后我开始莫名其妙,又不是我的床铺,我整理个什么劲。人太善良太厚道了就是作牛作马的命。
  “那边的衣服你也一起叠了吧,就放我枕头边上。”什么叫登鼻子上脸啊,使唤人使唤的利落的很。
  我白了他一眼,看也不看那堆散乱的衣服,一并排的四张桌子上单单突兀地放了那些衣服,他也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去叠衣服吧,善始善终。”
  不叠衣服,迷途知返。
  大眼瞪小眼的结果是他自己先走到衣服前。哼,又不是我的衣服,我怎么会赖不过他。
  “给!拿着。都什么人么,喜欢什么不好,偏偏喜欢只流氓猫。”他变戏法般从衣服堆里掏出只大大的加菲。
  “啊!!加菲!!!”我立马扑上去抢过天下第一猫流氓,小蔫儿坏,贼可爱。世界上没有谁会比加菲活的更自在。
  “给我的?我找过好久,都没找到它的专卖店。你在哪找到的?”我拍着加菲的大眼袋,猫格魅力啊,这只又懒又谗、抓个老鼠都得事先跟老鼠达成协议帮忙配合、除了闯祸留下一屁股麻烦等它主人收拾的大矬猫,偏偏叫人没办法不爱。
  “笨!你就不会网购啊。你这种人电脑学了以后除了应付考试以外就不能干点别的。”他随手把衣服扫到边上,另一只手还不忘拍我的头。
  “真的是给我的?”我狐疑,无事献殷情,非那啥就那啥。
  “你坦白说吧,你是不是在外面散步了什么诋毁我形象的谣言,现在想用糖衣炮弹贿赂我?”以我与相识数载的经验,此举绝对诡异。
  “诋毁?就你,还需要被诋毁么?”他凉凉地飞了我一眼,懒洋洋地倚在窗台边,嘴角勾勒出的笑容绝对是不怀好意,“这么胖一只猫,除了你,搁哪个女生那都不合适。”
  永远不能期待从他口中说出什么好话,他也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证明那句老话: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我哼了一声,看在我们家加菲的面上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抱着大大的加菲,我满心欢喜地往女生宿舍走,一路上收获艳慕不断。全世界都爱加菲猫!
  一碗汤圆换一只加非公仔,多划算的买卖。
  胖妞配胖猫怎么了,这叫相得益彰!

  第 43 章

  学期正式开学以后,萧然就转走了。他得到新学校适应上海的高考方式然后在那里参加高考。各有各的门道,生孩子当生京津沪。
  想想不是不郁闷,别的不说,光硬件设施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标准;已经是大人跟孩子赛跑了,大人还有优先起跑的权利。这样畸形而不合理的政策居然在我们中国理直气壮地存在了这么多年,而且好象永远也看不到招生壁垒被打破的一天。我们辛辛苦苦奋斗了十八年,于万人丛中浴血搏杀,走过千山万水,战过千军万马,争抢的不过是一个和他们面对面喝咖啡的机会。有些事情剖析开来讲就很没有意思,好象人生也百无聊赖一样。努力,不努力,仿佛始终就是这么回事,执著了也不会有结果。
  然而我们始终要承认,那就是,在这个世界上,享受特权的毕竟是极少的一部分人,否则特权也不足以称为特权。我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是站在同一个起跑线。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继续努力呢。何况人生出来就会有身体和智力上的差异,有人禀赋天奇,有人生性驽拙,老天爷都做不到绝对的公平。
  生命中的大多数愤怒和不满最终都不得不转化为平和的接受,毕竟能改变社会的寥寥无几,芸芸众生是被社会改变。
  我安静而认真地继续我高三下学期的生活,没有人在后面不时捉弄一下,回过头去,“萧”字出了半个音却只能硬生生地转成“小林子”,这样的生活有点寂寞。可是惆怅转瞬即逝,铺天盖地而来的模拟考让你没有兴致去关注任何与高考无关的事情。人只要一忙起来,所有微妙的情绪都会被掩盖到意识的深层。
  高三的天空是灰蒙蒙的阴天。读书改变命运,知识成就未来,人生迄今为止最重要的一道分水岭就横在不远的前方,谁不心潮澎湃、跃跃欲试?含着金汤匙出生或如盖茨者有几人,高考是改变大多数中国孩子命运的方式。
  忙,但快乐着。题海战术有题海战术的快乐,每一个方法窍门都是自己在联系中慢慢摸索而来的,各种的奇妙只有当事人才体味的到。光做题而不讲究策略固然不行,但光强调各种各样的学习诀窍而不巩固练习也绝对无效,因为学习本身就是一个不断探索练习的过程。每一年都会有一两种“神奇”的学习方略在广告中被吹嘘的神乎其神,但我始终在旁边观看。我当了一辈子人民教师的爸爸说,如果那些方法真如他们所说的那么奇妙,那么国家教育部自然会全面推广,没必要我们自己去浪费时间金钱冒险试验。
  难得萧然也赞同我的观点。
  没有时间写信,我们只是偶尔通一次电话,聊一聊彼此的近况,也算烦闷的学习生活中难得的调剂。萧然永远不会孤单,只要他愿意,他总能够迅速地融入一个集体。要换成了我,大概不会如他这般如鱼得水。每到一个新的地方,我都要花很长时间去适应。没办法,我慢热的程度超乌龟赶蜗牛。
  我的朋友始终不多,高中三年,生日时能收到我的礼物的同学只有寥寥的几个。在某些方面我似乎生来就挑剔,宁缺勿滥。朋,即是两个月亮,彼此坦诚相照,扪心自问,我们又敢在几个人面前敞开心扉?大多数所谓的朋友,说到底,不过是熟悉的陌生人。
  很庆幸,终究还是有几个值得我去信赖,去认真为他(她)们挑选生日礼物的朋友。帮人挑选生日礼物对我来说一向是件很头疼的事。你说,像萧然这种啥都不缺的人,我能送他什么。二模考完我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为此甚至去久违的阅览室翻了相关的杂志,杂志给出的答案不外乎围巾、领带和袖扣之类。围巾,四月中旬有送人围巾的道理么?领带,且不说萧然还只是个高中生,那些长布条的价码把我卖了都没勇气去专柜前请美丽的售货员小姐取出一条来看看。袖扣,原谅我是十足的土包子,我不知道那是干什么用的。杂志是用来消遣的,真到节骨眼上就甭指望它能提供什么实质性的帮助。
  一天晚上我在水房冲开水的时候,一个主意忽然灵光一闪,得意的我登时就忘了形,直到水房收费的老太对我“嗳嗳嗳”了半天,我才意识到水早就溢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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