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得一身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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惹得一身尘埃-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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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卷:恰同学少年

    一、楔子

    春风杨柳,年少轻衫薄;豪情赤胆,乘雷欲上天。怎奈得嗟吁人生,荣辱情仇终虚幻。到头来,一腔热血反浇醒那南柯梦。

    1976年10月18日,**中央发出《关于王洪文、*、*、*反党集团事件的通知》。粉碎四人帮反革命集团的胜利,标志着历时十年的文化大革命内乱从此结束。当晚,整个*拨云见日、万众欢腾,人们多年积压的抑郁、怨毒、忿恨之情一并宣泄。亿万中国人民很快从一个月前哀悼伟大领袖逝世时,哭得鼻涕眼泪当水喝的悲痛欲绝中解放出来,擦干眼泪,为他老人家一手发动的文化大革命运动土崩瓦解而兴高采烈,拍手称快。此刻中国老百姓的兴奋、喜悦之情恐怕也只有45年的抗战胜利勉强可以相比了。

    1978年,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作出实行改革开放的重大决策,国人放眼看世界的日子开始了,那一年宋宇凡刚好出生。在宋宇凡后来的回忆中,依稀记得幼年时那个喧闹不休、到处脏乱差的大杂院。一家炖肉百家香,两家吵架三家劝,三家搭起小厨房,四家的棉被遮阳光。可爱的大杂院,美好的童年。

    二、童年

    宇凡的父亲自工农兵大学毕业后,当上了一名大家都看不起的人民教师,母亲是一名服装厂的普通工人,由于有魄力、能说会道,加上行事作风泼辣,很快被入党提干。当年父母因为家庭出身都是非无产阶级,所以很快找到共同语言,美满结合了,一年后有了小宇凡。宋宇凡每次听到母亲讲生产自己的经过,心里总是一阵酸楚。母亲怀孕时去医院检查,大夫语出惊人:您的孩子很可能是畸形,也就是仰面儿,还要不要你们自己决定。在全家人都极力劝说母亲做流产的情况下,母亲坚持要生下孩子,孩子不论啥样,都是我的孩子,照顾他一辈子就是我的命。母亲做剖腹产的那天外面下着大雨,医院并没用传统的麻醉药,而是推荐了一种最新的中医疗法,针灸麻醉。风声、雨声、电闪雷鸣在黑夜中咆哮,随着母亲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手术室外父亲的精神也快崩溃了。不知是不是孩子感应到母亲的痛苦,宋宇凡做了第一件孝顺的事,顺利生产了,婴儿健康,一切检查正常。

    出生后的宋宇凡并没像生产时那么乖,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哭,不停地哭,不分白天黑夜地哭。三夜未合眼的父母都快熬垮了,真不知道这孩子是不是劲量小子,具有哭昼夜而不歇班的能力。母亲叹息说:“孩子是不喜欢这个世界的。”“这孩子有毛病,快去医院瞧瞧吧。”爷爷不耐烦地直摇头。当母亲抱着小宇凡走出院门,刚迈出一只脚的时候,那令人烦得要摔孩子的哭声嘎然而止。“他不哭了?”母亲惊诧中带有一丝欣慰。当父母刚退回院中,劲量小子的男高音再次响起,好像有个声音在呐喊:“我要出去,外面的世界属于我。”

    宋宇凡三岁时上了街道办的幼儿园,严格讲只能算是托儿所,因为那里的条件颇有些山沟里乡村小学的缩影。被邻里大妈们誉为钢筋铁骨,不知疲倦、不怕摔打的铁孩儿—宋宇凡同学,在这所加上院子也不到150平米的托儿所里,再次展示了他那嘹亮的男高音。直到长大后不会唱歌的宋宇凡声音沙哑,都怀疑是幼年时喊坏了嗓子。可惜托儿所的阿姨们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小宇凡更没有令人怜香惜玉的魅力。她们多数都是二十五六岁的女青年,由于时代的错误,去不成令人向往的大工厂,只能在街道里临时混饭吃。没有稳定工作的她们,在那个年代找对象都成问题,以致于阿姨们内心充满了对社会的不满和怨气。要是她们能知道多年后幼儿园教师的待遇,恐怕就不会削尖脑袋想进工厂,甚至脱了裤子去找领导,玩了命也要争取到多年后那下岗的名额。小宇凡的这种超能力自然惹怒了张、王、李、赵一系列怨妇阿姨,悲惨的童年也就开始了。

    对在托儿所如何被魔女们虐待的惨痛经历,名动天港市的大企业家宋宇凡自然是记不清了,只是从父亲那里听到一些模糊的片段。比如:阿姨们将父母带给小宇凡的童话书没收,有的拿回家送给亲戚,有的给了街道主任的孩子,理由是他在睡午觉时候偷看小人书,不听话。宇凡在托儿所院子里的公共厕所—塑料小红桶里拉屎时,不慎摔倒,沾了一屁股屎尿,阿姨们不闻不问,捂着鼻子远远跑开。寒冬腊月里,宇凡那湿湿的小屁股经冷风一吹,回到家时已磨出血泡,敷了好几天药才好,害得母亲哭了好一阵。日常小宇凡所受的打骂自然也是最多,屁股上挨的巴掌,身上被那些玉手掐的红印数不胜数。直到有一次,因为小宇凡不睡觉,被一位李阿姨按下头,脑袋磕到床梆上。托儿所里是类似军队的大通铺,床梆是铁的,可怜宇凡的脑袋没干过角铁。小宇凡回家后哭个不停,母亲才发现孩子的头流血了,气得杀到托儿所找李阿姨大战一场,从此后宇凡的日子好过多了。

    有一次,宇凡的脚指甲扎进根长长的木刺儿,孩子凄厉的哭声吓得阿姨们惊慌失措。最后还是所长经验丰富,赶回家中拿来镊子,拔出木刺,用药棉花包扎好孩子的伤口,又亲自家访,向孩子父母道歉。父母都是通情达理的人,母亲还感动地说:“还是岁数大的女人有人情味啊。”焉不知是她那次独闯托儿所,大战众阿姨一役起到了关键作用。这也是宋宇凡唯一一次对托儿所温暖的回忆,他自己有时也觉得奇怪,为什么在托儿所的“百般磨难”全记不住,却单单忘不了那位所长大*救脚大恩呢?

    五岁的宋宇凡晋升到托儿所大班,可以算作号里的老人儿了。从四岁时的经常越狱回家,到确立了大班孩子王的地位,小宇凡渐渐喜欢上这里,再也不视每天早上的托儿所之旅为洪水猛兽。宇凡的复仇行动开始了,首先,他从家里偷出来锥子,把托儿所院里那些曾经迫害过自己屁股的红塑料大便桶挨个扎针。不明真相的小班孩子们从大便桶里把屎尿拉得满地都是,被阿姨们狠狠冤枉一通,最后费了好大劲才破案。然后,小宇凡拿来家里过年剩下的鞭炮,趁敌人不备,勇敢地将“炸药包”投进做饭、做水的煤球炉子里。他一边捂着耳朵跑,一边喊:“同志们,为了新中国,冲啊!”心里却盘算着,我才不像董存瑞那么傻,炸药响了还不跑?霎时间“炮声隆隆”,众阿姨惊声尖叫,花容失色。而小宇凡最得意的杰作是有一次把带有自己大便的手纸,泡进了李阿姨中午吃的汤面里,哈哈,她吃了一嘴!李阿姨脸色苍白,不知是气的还是委屈的,竟趴在桌上哭起来:“我咋这么倒霉!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头啊!”嘿,真有点梨花带雨的感觉。

    终于,所长找来了宋宇凡的父亲,语重心长地哀求说:“您的孩子快五岁半了,该上学前班了。这半年的事我们也不多说什么,总之是庙太小容不下真神。下半学期的托儿费我们也不要了,请小宝贝另谋高就吧。”就这样小宇凡结束了托儿所生活,他解脱了,阿姨们也解脱了。多年后在宋宇凡开车送父亲看病的路上,父亲指着路边一个骑自行车驮着孩子的中年妇女说:“你还有印象吗?这就是托儿所那个李阿姨。”宋宇凡看了眼那位曾经哭得梨花带雨的李阿姨,如今饱经风霜的脸上写满憔悴、哀怨,陌生的她是芸芸众生中最平凡的女人,又好像是那么熟悉。自行车后座的孩子哀求说:“妈,我想吃炖排骨。”“排骨?别做梦呢。你还想吃什么?等你以后长能耐了,自己去挣吧!”宋宇凡看着李阿姨弓着身,艰难蹬车的背影,苦笑一声。



………【三、大杂院】………

    三、大杂院

    大杂院生活恐怕是所有七、八十年代人对童年的普遍回忆。日后住着高楼大厦的人们总是在留恋大杂院时代简单的生活、淳朴的邻居,那是一种既单调又踏实的感觉,更是现代化都市人永远失去的东西。但如果真让谁再回到过去,享受大家共用一个厨房、厕所、水龙头,夏天喂蚊子,冬天买蜂窝煤的日子,恐怕没有人愿意。

    宋宇凡童年时的大杂院,是那个年代最普通的一个,它拥有大杂院的一切传统。记得那时邻居们在自家门前纷纷搭建起煤池和鸡窝,原本空敞的庭院显得零七八碎、拥挤不堪。所有人共用一间厨房,每当生火做饭时,整座院子烟雾燎绕,热气薰天。后来还是强涛的父母有创新改革精神,率先搭建起私人小厨房。随后群众们踊跃响应,等到宇凡家的小厨房建成时,院里的地形早就像八阵图般扑朔迷离了。有一利则有一弊,虽然小厨房工程解决了做饭难问题,也改善了大家呼吸空气的质量,但却给所有院里的男同胞带来一项艰巨工作,家家男主人基本每月都要去三里外的煤气站换煤气罐。小宇凡每次看到那“千斤顶”般的煤气罐被父亲一手就提起来,简直对他惊为天人,真怀疑父亲以前是在少林寺练过。

    宇凡家在大院里算是拥有房子最多的一户,父母一间、三叔一间、爷爷自己一间,虽然每间房屋不足二十平米,但已经算是院里的大户人家了。据父亲讲,解放前爷爷是个小资本家,有着一个四合院的私产。后来解放后响应国家的公私合营政策,把房屋贡献了出去,只留下这三间瓦房,而当年的四合院也被改造成如今的大杂院。宇凡父亲和三叔是最先结婚的两个,分别抢占了一间房;二叔结婚晚,夫妻俩只能满肚子怨气地在娘家凑合;四叔还是单身汉,暂栖身于职工宿舍;大姑、老姑都嫁人了,在爷爷眼中,这两盆泼出的水就不用他老人家*心了。父亲是长子,自然要担负起赡养老人的责任,而在多年后的平房改造中,这却给宋家带来了不小的风波。宇凡自出生就没见过奶奶,只在家里的老相片中看到过奶奶年轻时的模样。听父亲说早在*时期,爷爷被揪走批斗,奶奶大病一场就驾鹤西游了。小宇凡曾磨着爷爷讲讲***事情,爷爷总是茫然地摇摇头,也不知是记不得了还是不想说。

    宋宇凡人生中第一个朋友就是儿时大杂院的小伙伴—强涛,他也是日后改变宋宇凡一生命运的人。由于强涛的父亲在电力局是个科级干部,所以家庭条件要好于其他邻居,他家也是第一个拥有黑白电视机的。记得那时强涛家变成了邻居们的电影院,每天晚上,除了宇凡母亲不愿去麻烦人外,几乎全院人都云集在强家收看那时仅有的5频道和12频道,小宇凡自然也是常客。由于宇凡父亲为人厚道,母亲更是不愿欠人情,所以总是喊来强涛的妈妈,把厂子里发的布料与她共享。一来二去,宋宇凡成了强家的贵宾,他和强涛的友谊也就从此建立。

    强涛比宇凡大一岁,从小就强壮如牛、灵活如猫,天生是个打架的好坯子。小强涛年岁不大,但在院里已经是打遍小孩无对手,而且大有冲出大院,打向整条街道的气势,在这一带的孩子中小有名气。打架是属于男孩子的一种特殊交流方式,这一点强涛和宇凡也不例外。论实力宇凡绝不是强涛的对手,但他从小抱有一种单纯的信念,那就是父亲曾经教导他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小宇凡谨记父亲的教诲,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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