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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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中人-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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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苔那样黏稠的绿色液体。我很奇怪陈玲铃倒不怎么担心,她把我拉到河沟旁,让我吞那些还在蠕动的蚂蝗,那恶心的家伙足足又让我吐了半个钟头,然后突然就变得轻松起来,身体又恢复了正常。

  这件事到并没有怎么影响这次旅程,我们继续朝山里走去,我知道离她家越来越近了,但现在她又不说话了,我也一样,我们已经很长时间都没有开口说话。暑气哄烤着我的喉咙,一股烟一样的尘土贴在我的喉管里,让人窒息,吞一口水都变得十分困难,借着手的触摸,我能感觉到喉咙里像塞了纸团一样嚓嚓作响,没有解决的办法,找不到足够大的树来纳凉,没有清凉的溪水来解渴,河水变得浑浊,散发着种种怪味,动物也许已经离开了逐渐荒芜的大山,只有乌鸦站在光凸凸的树枝上,对着这片空旷的土地唱着没有回声的远古歌遥,从歌声中,我了解到它们也将踏上那条西去的不归之路。

  事情远没有想像的那么复杂,我看不出在她脸上有什么担心的地方,已经如此接近了,她到显得平静下来,很难想像她的故乡或许就是隐藏在眼前这片死掉的森林中,她信誓旦旦的说的那些不可更改的故土,如果现在真的就是我眼前所看到的影像,即便她提到很久之前这里也和现在的影像相差无几,我依然会倍感惊讶,因为她给我这有限并匮乏的大脑增加了一些新的东西,那就是除了死亡亘古不变,什么都在变。

  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怀疑了,人的不断出现代表了村庄的临近,我们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天没有要下雨的意思,垂直升入天际的囱烟,在路边刨地皮的鸡群,待在地板下纳凉的狗,以及在圈里睡觉的猪崽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我庆幸这里地势陡峭,大雨无法对它构成威胁。居民们零零星星的居住在这里,覆盖了几座大山。狗吠声接连不断,从狗的叫声中可以了解到这里人烟兴盛。

  陈玲铃将我带进一栋四面种满了山茶,遍地都是荨麻的木房子。但我确注意到这些山茶已经不会在开花了,荨麻和苦艾也不在散发气味,它们似乎已经在某个夜晚死去,因为没有主人的照料,它们已经放弃了生长。

  我进到屋里,一位上了年级的妇女出来迎接我们。她嘴里镶着两颗闪着白光的假牙,因为笑起来特别引人注目,所以我首先瞧见这个,她身材销瘦,脸上没有皱纹,但衰老并不是用皱纹体现的,她皮肤暗淡,眼眶深深陷入颅骨,头发惨白,嘴唇紧绷,种种迹象都表明她已经老去,但她仍然手脚麻利,精力旺胜。

  “妈妈,我回来了,我回来看您来了!”陈玲铃走向前去,眼光中已经没有了眼泪。

  然而团聚并没有给这个家庭带来快乐,当做母亲的把我们迎进门时,他也把死神迎进门了。

  于是,我的旅途,似乎已经到达了目的地,这没有意义的旅行,带给我的只有疲惫,痛苦。

  
  
  
  
  ————《森林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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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中人第三章:复苏
夜晚,萤火虫开始在田野闪烁。陈玲玲显得很兴奋,回家并不能减轻她的病情,我也没能料到旅途给她带来的伤害到底对她造成了多大的影响,但能看到她冲我微笑的脸,看到她轻盈的步伐,我知道,我所害怕的或许在那一刻都消失了。

  但我还是想跟她谈谈,我依然十分担忧,我想跟她谈谈她的病情。但我又不知道怎样开口。

  我陪她在苦艾丛中坐下,她抬头望着天空。

  “好美的夜!”她说,用手指向北极星,也许她并没有注意到我的沉默,我没有回答她,我不敢随便谈论别人在乎的东西了。但我能感受到那份神秘。她对星空非常好奇,她能认出许多星星,知道二十八星宿,知道朔望月,知道扫过天空的彗星,她指给我看皇后座,北方的天空是星星最少的天空,但是北斗星承载了那份寂寞。举目四顾,浩瀚,夜晚的星星就是这样。然而我们并不了解这一切。星星带给我们太多的感慨,因为我们没法读懂它,它的存在永远是那么孤独,但它又是如此令人着迷,就跟我们头顶的夜一样。是谁造就了这份寂寞?又有谁能读懂这份神秘,我们甚至用想象都没法走出这份皓瀚,我们惟一想到的,便是不解。

  夜风从草丛中刮过,拂动着月影下的树枝,清新,凉爽。我抬头望着夜,呼吸着迷漫有夜色的空气,我觉得这能将我带入梦幻。

  “你相信吗?”她突然问道,显得很神秘,“我回来了,这里的一切就会活过来。”她的语气很坚决,很真切,我不能从那种平和的语调中猜出她还存在病痛,也不能从她毫无做作的语气中发现她只是在幻想。听她说出这种话来,我想到在院子里看到的山茶花,荨麻,那些快要枯伪的熏衣草,毫无生气的百里香,水青,车前,就连树木也无精打采。我不太明白她这话的意思。

  “照你说,明开我醒过来,今开所看到的一切都会改变?”我始终觉得她这话中有别的意思。

  “你信吗?”她依然坚持那句话。

  “或许吧!”我觉得不可思议了。我想从她话中听出点什么,但我一无所获。“要知道,这一切其实并没死去,就像你看到的那样,苦艾草欣欣向荣,你还能相信你的离开会让它们死去?”

  她笑了,我能听见她银铃般的笑声,她在笑我竟会专注于她的一个玩笑。而我相信的,并非她说的话,无论如何,我不会说她太过天真,不想说她竟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不过,我一直没有弄清她是否真在开玩笑。

  “你笑什么?”我问,“你不相信这一切会活过来吗?”

  “我不知道,”她说,仿佛刚刚说出那句话的人并不是她,也似乎我的答案让她不解,她并不知道想要从我这里得到怎样的答案。“我有一种预感,我相信它们会活过来,但我只要离开,它们又会死去。”

  我也笑了。我听着她说话,觉得自己似乎置身在一个童话王国的故事里,置身在一个梦幻的空间中,我又开始分不清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了。我知道她不是在讲故事,但讲的东西确叫人匪夷所思。

  摇役的树枝投下斑斑点点的幻影,风在草从中窸窸窣窣,一只猫头鹰在黑暗中凄历的叫着,我从树枝的缝隙中望着月亮,我觉得一种虚空,一种让人觉得渺小的虚空。这个天空太过深邃。

  第二天,我被鸟叫声惊醒。我觉得很惊讶,我已经很久没有听见过它们的声音了。我打开窗子,让清晨凉爽的空气透进来。不过,在我打开窗子的那一刻,我忽然看到了令我震惊的一幕:山茶花开了,树叶也变得生机盎然,兰草散发着清香,白荷叶上结满了晶莹的露珠,蝴蝶在花丛中飞舞,蜜蜂停在一朵南瓜花里。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昨天还如此凄惨的地方,今天确变成了一个美丽的小乡村。鸡不再打鸣了,鸟儿飞进了树丛。我看到烟囱里升起炊烟,灌木丛中开满了鲜花。我没有看见陈玲玲,她或许还没起床呢!

  我打开门,走了出去,我想看看这片草丛,看看开满花朵的山坡,看看路旁的树丛,我想知道这个村庄为什么会在一夜间活过来。然而我确没法了解了。

  陈玲玲正在把立在墙角的柴火往厨房里抱,她在做饭,煮土豆泥或是面团,她不让我插手。她的母亲正忙着把削了皮的土豆倒进锅里。

  吃饭的时候,我迫不及待的问了她一个问题,我说,“你为什么知道这些快要枯萎的花儿会在你回家时活过来。”

  陈玲玲瞪着一双神秘的眼睛望了她母亲一眼,然后豉胀着嘴,低下头去。我能看出她是在忍住不让自己笑出来。

  做母亲的或许并不理解我这话的意思,也不知道她的女儿为什么会低下头去一言不发。“怎么了?”她问,“什么活过来了?”

  “没什么,妈妈!他在这里多住几天,自然就了解啦!”我不懂她为什么会对她母亲说这样的话,我并不是城市孕育出的对山村一无所知的空想家,我只是对植物能够在一夜之间改头换面感到不解,我不需要看那些土地和村庄,不需要去了解它们。我只想陈玲玲能把这份秘密透露给我。但在她母亲面前,我没有执意问下去。

  吃完饭,我们走出屋子。陈玲玲带我朝屋后的一片绿叶灌木丛走去。

  “你要带我去哪儿?”我看到她自如的穿梭在草丛和石块间,步伐轻盈而又快速,我觉得我是在草丛中追逐一只跳跃的兔子。她已经不在表现出病态的虚弱,从她脸上也看不出一丝疲惫与忧伤,我能感觉到她快乐的心情。

  “去了你就知道了。”她回过头来,望了我一眼,然后又向前快速的走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远,我只能感觉穿越树丛时的阴凉,感觉草丛中散发的幽香。在一片长满了野草的山坡上,她突然停下来,转过身,坐在草丛中不往前走了。

  “你往下看。”等我陪她一起坐下时,她向下指着我们刚刚上来的村庄。

  我看到一座美丽的村庄,河水从山脚流过。我看到环绕着巨大杉树和紫竹林的房子,那是她的家。我看到暗灰色的屋顶,斑驳的烟囱。我看到浓密的树丛淹盖着的农舍。我并没有惊奇,我似乎回忆起了我在家乡若薄溪生活的某些场景,只是时间把这一切都淡化了。况且,我看到环绕在这个村庄周围的树林暗淡之极,毫无光彩。我的故乡绝不会这样。

  “你带我来,就是想让我看这些吗?”我疑惑的问道,因为我看到了更多的不解。

  “你看到了吗?”她并不回答我的话,而是指给我那片环绕在村庄周围的树林,“村庄活过来了,周围的一切确在死去。”

  我想起了我在呼啸而驰的火车上看见的景像,想起了被迷雾埋葬的小站,被风沙淹盖的马路,以及在烈日下无助的接受煎熬的荒漠和戈壁。我觉得这个村庄正在死去。

  “你认为死亡会漫延进村庄吗?”我甚至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跟她在一起我发现自己很难用平常的认知来同她讨论她眼中的世界。她想告诉我什么?她对这个村庄所怀的心境又是什么?我无法理解,我越来越觉得自己是在和一个预言家待在一起了。

  “我回来了,村庄便会活过来;我离开的话,它们又会一片萧条。”她用一种让人不容至疑的语气又重复了那句话。“我也没法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我回来了,就不愿意离开,我怕我某一天如果不再回来,这个村庄就会真的死去。”

  我坐在草丛中,不再说话,我有些不知所措。我想像不出听一那些话时的感觉,我只觉得心中升起一种莫名的无奈。况且我既找不出理由驳拆她,也无法不对她的话无动于衷,我希望她不要继续说下去,因为她的话我无法理解。我不在想那些问题了,我想换个话题。

  日子在不解和担忧中慢慢流逝。我觉得自己有些天真,我原本以为她回到家乡,一切都会好起来,一切都会变得理所当然起来。但现实的不尽人意确体现在微乎其微的小事上,小到我的担忧在别人看来是微不足道的,小到我想在意确又不知道如何去在意。

  我不知道我要在这种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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