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诺不由多看了上座的人一眼,见此人二十出头的样子,眉清目秀,面上表情淡淡的,丝毫不为席间的热闹所干扰。
此人身着华丽,许诺便认定她来自皇族。
当朝皇上子嗣稀薄,没有这么大年纪的女儿。
那么她只能是先皇或者其他王爷的女儿,可按照佳仁县主傲娇的性子,是绝对不会讨好一个和她相同称号的王爷的女儿。
如此,上座的女子必然是先皇之女,是一位长公主。
许诺这么推理着,余光看向吕九娘。
吕九娘侧身后轻声告诉她:“隋国长公主。”
许诺点头,表示知道了。
这位隋国长公主是先皇宋太宗的女儿,《宋书》上对其的记载是:“幼不好弄,未尝出房闼。太宗尝发宝藏,令诸女择取之,欲以观其志。主独无所取。”
隋国长公主性子文静,自幼不喜玩闹,却深得先帝宋太宗喜爱。
当今皇上也十分疼爱这个幼妹,有什么好的都会留给她一份。对她的夫家也格外开恩。
她很少外出参加宴席,这次是宁王亲自下了帖子才来的。
她参加的宴席虽少,却都有十足的重量,被她夸赞过的娘子更是都得了好亲事。
可以说是她识人,也可以说她给那些娘子带来了好运气。
无论如何。她是京城人们开宴时十分欢迎的一位。
故此,佳仁县主才会显出这副恭维讨巧的态度。
佳仁县主看到许诺几人进来,立刻转头看了一眼,而后对着隋国长公主道:“姑母,您瞧,这位就是许家六娘,您最爱茶,今日可算是遇到懂茶的人了。”
蹴鞠比赛前那次许诺当着许多人的面,驳了佳仁县主的面子,没有点茶。
佳仁县主似乎没放在心上。可这次早早就在隋国长公主的面前说了当日的事情,话语间无限地贬低许诺。
佳仁县主这么说的同时,许诺胡灵吕九娘三人矮身施礼:“儿见过长公主,见过县主……”
后面恭贺的话她们早早就商量了,如今不过是背一遍。
三人一起说,倒显得很有诚意。
行过礼后便有婢女将三人带来的生辰礼呈上去。
佳仁县主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礼物,目光扫过三人,在吕九娘的发上停留了那么一瞬,笑着问:“胡三娘也来了,真是稀客啊。”
二人自几年前蹴鞠社闹翻了后。从未共同参加同一个宴席,今日可以说是第一次。
“佳仁县主及笄生辰我错过了,十六岁生辰又怎能再错过了呢?”
胡灵实在是不待见佳仁县主这种表里不一两面三刀的人,不待见她的虚伪和手段。
若不是因为王八娘对吕九娘做那种事。佳仁县主的生辰她永远不会来。
“听闻许六娘子师从苏州叶娘子?”
隋国长公主一直安静地坐着,有时被佳仁县主问得急了才回答两句,如今却主动问了人!
佳仁县主闻言大喜,虽然她与这位姑母并不熟悉,但到底是她的姑母,听了她的话立刻就要给许六娘脸色看了。
许六娘就算得了皇后的重视。若是惹了姑母的不喜,依旧在京城的贵女圈里抬不起头。
她心中大喜,认为请姑母来是个正确的选择,面上却不显露分毫,淡然浅笑地看着许诺。
许诺原本已经随着胡灵等人落座了,如今又站起来,矮身行礼而后回答:“回长公主的话,儿去年二月到十月间随着叶娘子学了半年的茶道。”
说学的是茶道而不是茶艺,显然代表她是得了叶娘子传承的弟子。
果然,隋国长公主听了来了兴趣,身子都坐直了几分,问道:“《茶经》讲到了哪里?”
隋国长公主性子安静,不喜多言是出了名的,很少像今日这般,故此席间很多人都在留意二人的对话。
《茶经》的内容许诺穿越前就全读过了,后来也随着叶娘子学了一遍,不久后被蔡襄写出来的《茶录》,以及宋徽宗编著的《大观茶论》她也有所了解。
虽然她点茶的动作不如叶家人,或者一些老茶人,但茶的理论上的知识她了解的还算深刻,故此不怕旁人询问。
她澄澈的目光中透露出点点自信,却不显得张扬。
每一个神情都把握地刚刚好。
“儿喜茶道,学的时候便多了几分认真,《茶经》全书都学过了。”
来到汴京后她遇到过不少对她是叶娘子弟子这个身份感兴趣的,却很少遇到像隋国长公主这般真正因为对茶感兴趣才问她的人。
“可愿与我探讨一二?”隋国长公主面上露出一抹笑意。
她先前从佳仁县主那里听闻了许诺,本以为是个目中无人的小娘子,不想竟然这般沉稳大气,毫无佳仁县主口中所言的张狂。
许诺举手投足间皆显大气,又隐隐带着几分雅然随性,礼仪也不比吕九娘这种最标准的贵女差,通身带着茶人应有的气韵,故此几句话间就从隋国长公主这里博得了好感。
“儿自然愿意,不过……”许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隋国长公主打断。
“佳仁与我说过,你师承叶娘子,不能可外传,便随我去别间谈论吧。”
隋国长公主一边说话一边将手递给一旁的婢女,显然是要婢女扶着她离开。
原本“浅笑嫣然”的佳仁县主坐不住了,她告诉姑母那些东西是说许六娘欺软怕硬,让姑母给许六娘一些眼色瞧瞧,最好能让许六娘下不了台面。
怎么姑母非但没有按照她预想的那样做,还如此抬识许六娘!
竟然要与许六娘单独谈论茶道?(未完待续。)
172 诱饵
事情完全朝着相反的方向进行。
佳仁县主心中隐隐含着怒气,却不能说什么,更不可将心中的情绪表现出来。
只能做出温婉的模样,陪着笑脸,还得亲自领着隋国长公主和许诺去宁王府的茶室。
隋国姑母是真心没看出她不待见许六娘吗?
还是说她伪装的太好,姑母没看清她的真实目的?
到底是哪里抽了筋,非求着爹爹找了这尊姑母来压场面!
简直是帮倒忙!
安置好隋国长公主和许诺后,佳仁县主一脸不快地从茶室往花厅走,身后的婢女被她甩了老远。
她正疾步前行,就听到几个少年的玩闹声。
扭头看了一眼,没有任何停留继续往前走。
这些人多半是她的追求者。
她今日刚好十六岁,还未定亲。
不是没人要她,而是那些人她都瞧不上眼。
皇族的娘子都是十七岁出嫁,她还有一年的时间。
才走了几步,就听到后面有人喊了声“佳仁县主”。
这道声音她很熟悉,也很厌烦。
可是心中的厌烦不会阻碍她面上的笑容。
佳仁县主笑着转过身去,笑容淡淡的,双手叠放在腹部,如最知礼高傲的贵女。
“王家九郎,天还寒,若冷还是进屋妥当些。”她虽然不喜王九郎,却不妨碍说两句关心的话。
毕竟如今王家在朝中的地位不低,而且王八娘这杆枪又十分好用,许多想做却不能做不该做的事都可以指示王八娘去做。
王九郎听了佳仁县主的话,面上立刻笑得和桃花似的,完全合不拢嘴,乐了半响才停下来,高兴道:“多谢县主关心,某陪着他们玩闹会而已,冷了自会进屋。”
佳仁县主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容,点点头便要告辞。
王九郎犹豫片刻。喊了一声且慢,而后从袖中取出一只暗红色的木质长盒。
单看木盒的质地,也能猜出其内的物品价值不菲。
“这是某为县主备的生辰礼。”王九郎有一丝拘谨,说着话将长盒递给佳仁县主。
佳仁县主没有伸手接。而是发问:“王九郎,你不是已经给过我生辰礼了吗?这个又是做什么?”
王九郎自打几年前见过佳仁县主被她吸引后,每年佳仁县主的生辰都是明里给一份,暗里给一份。
明里的那份是府里管家准备的,暗里的则是他自己攒的钱准备的。
佳仁县主的欲拒还迎在他眼中只剩下一个皇族娘子应有的矜持和高贵。
他每年不知要往宁王府送来多少礼物。却很少见佳仁县主用。
直到去年秋日,他凑巧得了一块上好的玉料,请人刻成玉佩,送与她后她时常挂在身上。
显然成了她喜爱的物品。
他终于打动了佳仁县主吗?
王九郎以为他买的玉料得了佳仁县主的喜欢,却不知,佳仁县主之所以时常戴着那块玉,是因为它是许平逸刻的。
而近两年的汴京城中,佩戴许平逸精心雕刻的玉器原本就是一种值得炫耀的事。
“自然是给县主您的生辰礼了,那边几个人还等着我呢,我先走一步?”王九郎将盒子递给佳仁县主的婢女。而后搓搓手离开。
他在外面说话还算有气势,玩乐时也不见拘束,唯独在佳仁县主面前,会被她高贵的气质压地说话说不利索。
他一步三回头,佳仁县主却早已疾步离开。
佳仁县主嫌弃地看了眼婢女手中的盒子,出声道:“打开瞧瞧是什么。”
王九郎送的这些东西她一般都是看一眼就打赏给亲信婢女。
婢女高兴地把盒子打开,出声道:“县主,里面是一只玉簪,不是近来流行的样式,反倒有些普通。”
言下之意是。县主您一定不会喜欢这样普通的东西吧,小的替您用了吧。
佳仁县主余光看了一眼,正要说赏,脑中却突然闪过吕九娘今日的发饰。
吕九娘今日佩戴的发饰中。似乎有一件簪子与这个簪子形状一样。
她当时还多看了一眼,心中想着吕九娘怎么佩戴了这样无特色的簪子,如今看来,却不止是这般了。
吕九娘是许平逸的表妹这点她又怎会不知。
莫非这簪子是许大郎刻的?
吕九娘那里有一支,王九郎送她的是另外一支?
这么想着,佳仁县主的心情就好了些。伸手将盒子里的簪子拿过来把玩。
婢女看着佳仁县主的手伸过来,先是不解,然后是惊讶,之后便是失望。
所有情绪几乎在一瞬间发生,脸上的表情却也是转瞬消逝。
婢女见佳仁县主拿走了玉簪,便知这个玉簪她是得不到了,乖乖将盒子盒好,跟在心情不错的佳仁县主身后。
这边佳仁县主想着去花厅再瞧瞧吕九娘发上的玉簪,另一边的茶室,许诺和隋国长公主正坐在榻上。
许诺刚清洗完茶具,开始准备点茶。
隋国长公主今日穿着红色对襟大袖,其上绣着藏蓝色的方形纹路,袖子和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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