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
“郎君,慢走……”
软软糯糯的声音传来,许诺下意识扭头,发现左手边是一座妓-院,二楼挂着三字“春满楼”。
目光下移,便看到昨夜夜宿妓-院的人,此刻正揉着眼鱼贯而出,有些甚至衣冠不整。
又向前走了百八十步,便看到了今日的目的地“天盛赌坊”。
七月早在路过妓-院的时候心就提到了嗓子眼,此刻见许诺向赌坊走去更是担忧,只得上前劝说:“娘子,这地方你可不能来,要知道……”
许诺没有停下脚步,反而更快了:“无妨,只是来找一个人。”
一路上她走的很快,此时已出了一身汗,若不是许六娘前几年都在外面长大,这副小身板可走不动这些路。
让她吃惊的是七月竟能跟上她的速度。
进了赌坊,一个小厮正在清扫,发觉有人过来,头也不抬,懒洋洋道:“早上赌坊不开门,巳时再来。”
“你家掌柜在吗?”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小厮抬头看了一眼,大叫:“许六!你这家伙怎么回来了?之前走的时候也不说一声,如今突然回来,竟然还带了一个小娘子?”说着话音调已经变了,两只眼上下打量着七月。
许六娘在天盛赌坊女扮男装做了一年荷官,故小厮认得她。
许诺不动声色地挡在七月身前,重新问了一遍:“掌柜的呢?”
“你又不是不知道掌柜的,这会他肯定在睡觉,不然你等等。”小厮讪讪地收回目光。
“帮我把这个给他看,他说何时何地都能通过此玉见到他本人的。”许诺从袖中取出那块刻有江字的玉佩递给小厮。
小厮一看眼都亮了,急忙接过,捧在手里看了许多遍,而后巴结地说:“许六,你还有这本事?这玉大荷官要了许多次也没要到。”
“运气而已,你替我给掌柜,还是我亲自上楼?”许诺见他一脸谄媚心生恶意,不愿多理。
“我……我去,我去。”小厮扔下手里的抹布,飞一样地向二层跑去。
不一会儿小厮下来了,带着些许羡慕地说:“掌柜让你先去二楼雅间等等,他稍后就到。”
许诺听罢带着七月上楼,随意选了一间进去。
这里的雅间是给富贵之人骰宝用的,因此收拾的还算精致。
进去后嘱咐七月:“你且在这间屋里候着,我去右手那间等人,若有事来找我即可。”
七月哪敢说不,只得点头应是。
许诺出门,到了右边的那间门外,抬头看到门槛上的小牌写着“西塘”二字。
推门进去,迎面就是一根木棒向她砸来。
里面有人!
而且攻击她?
虽然惊讶,许诺动作上却不敢迟缓,整个人快速向左偏移,右手向右下方全力劈去。
手不断向下而去……竟劈了个空。
她速度向来很快,过去在警队,除了队长没人能躲过她的袭击!
今天竟然又有人躲过了。
念头一闪而过,没有任何迟疑,许诺闪身进屋,左腿抬高,向那人踢去。
那人轻松躲开。
又躲开了!
许诺不由抬头看去。
这时才看到攻击自己的人。
衣衫不整,一手拿着插门的短棒,一手提着裤子。
这幅样子……他昨夜是睡在这里吗?
他头发乱披着,将面容遮挡住了,许诺却能感觉到他目光中的戏谑。
“两位,某照顾不周,还望停手,就当是给某一个薄面。”朱商恰当地出现在门外,拱手作揖。
那人扔了短棒,许诺也及时停下,收回抬在半空中的腿。
扭过头,入目便是一双狭长的凤眼,眼中透着商人特有的精光。
这便是朱商了。
反应迅速,收放自如。
屋内男子隔着散乱的头发盯了许诺半刻,而后哭嚎着扑向朱商:“北江,你再晚来半刻,我可得被这位小郎君给吃了,你得为我做主,让他负责!他看了我的身子,他竟然看了我的身子!我,我……”
男子说得慌乱,好似他所说是真的一样。
许诺张大嘴,她何时看了他的身子,又怎会吃了他!
污蔑!
他这番说辞和良家妇女被调-戏后的话语一般无二?可一个大男人怕被人调-戏吗?
若不是他先出手,她又怎会防卫?
此人身手绝不次于自己,只是他此刻的反应和先前躲过自己攻击的迅敏动作太有违和感了,简直是夸张离谱!
朱商,字北江,年二十一。
肖远,字长临,年十六。
朱商拍着肖远的背安慰道:“莫怕,虎豹都没吃的了你,更何况是个小郎君呢?”
话毕推开扑在自己怀里的肖远,将赌桌上乱扔着的衣带、褙子、花靴一并塞在他怀里,二话不说将他推出去,而后快速合门。
008 交易
“许六,听闻你失忆了,怎么还记得用玉佩来找我,莫非?”朱商对门外肖远的嚎叫毫不在意,反而眯着眼意味深长地向许诺询问。
许诺蹙眉,自己昨日才醒,闺阁女子的病况通常不会传出本府,更何况朱商不过是个赌坊掌柜。
怎连这事也知道了?
朱商脸上的笑容从进门后就没变过。他虽然笑着,气势却强地迫人,许诺心想若她上一世不是特警,此刻早已双腿打颤。
“朱郎君猜的没错。”许诺毫不顾忌地打量着朱商,他身材高大,面容如雕刻的玉器般精致,脸上棱角分明,五官也十分出彩,无论何时看都会感到惊艳,尤其是那双凤眼,深地探不到底。
许诺承认得爽快,朱商便也不再绕弯子,丝毫没有对许诺假装失忆的事情吃惊:“说吧,有什么事要我帮忙。景平兄让我照顾你,我自然是全力以赴。”
景平……
多年前从人贩子手中救了许六娘,又带着许六娘四处奔波的那个人。
“我母亲吃了哑药,现在的大夫说无法医治,我不信任那个大夫的医术。记得你认识一个神医,不知可否请他来为我母亲医治。”许诺盯着朱商,眼中尽是警惕,他到底是怎样的人,得知自己假装失忆后没有任何好奇,好似这件事在他意料之中一般。
朱商仍旧眯着眼:“你可知是何人说你母亲的病不可治的?”
许诺稍稍回忆,便回答:“是和益堂的纪大夫。”
“可真是巧了,我认识的神医是纪大夫的侄子纪五郎。”朱商说罢笑出了声:“这可不好请啊,若纪五郎去救了你母亲,那纪大夫的脸往哪搁?”
竟然是一家人!
怎么这么巧!
“可让他乔装,来许府时不要表明身份。”思索后许诺提出一个办法。
“你们许府会找没身份的大夫为你母亲把脉治病吗?”朱商依旧笑着,把玩着赌桌上的骰子,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朱商分明知道该怎样做,却不说出来,真是可恶。
许诺心中冷哼一声,却还是笑脸相迎:“这不得靠朱掌柜你了嘛。”
朱商终于收起笑容,正经道:“如此,我便是帮了你两个忙了,你应该有所回报。”这话说得一本正经,完全不认为自己在趁火打劫。
“好。”
朱商是个商人,一切以自身利益为目标,能平白无故帮人才是怪事,他要求回报,许诺并不意外。
无奸不商,惟利是图就是朱商的真实写照。
“三日后来天盛赌坊,参加一次骰宝比赛。”朱商眯了许久的眼终于睁开了,眼中满是精光。
许诺一怔,不解地看了朱商一眼。原本以为会要银钱,怎会是这样的要求。
看到许诺有些惊讶,朱商继续道:“虽然你在天盛做荷官时从未自己赌过钱,但你跟了景平七年,想必不会比他差。”
许诺记得,景平虽然清高,吃喝住宿用的钱财却都是在赌坊赢来的,而许六娘更是跟着他从小进出赌坊,骰宝双陆牌九都不在话下。
没有任何犹豫,许诺便点了头。
让她比赛,又没说让她得第一,为什么不答应!
朱商不知许诺心中的小九九,反而对她爽快的回答十分满意,将手中把玩许久的玉佩递给她:“拿着这块玉佩的人可无条件地见我三次,这次我要帮你两个忙,所以你今日算是见了我两次,只剩下一次。”
斤斤计较!
许诺懒得和他理论,板着脸接过玉佩。
“明日我便想法子让纪五郎替你母亲医治,有他在,你母亲定能康复。”朱商淡淡地说道,同时替许诺开门,又侧过身,让她先出去。
许诺点头示谢:“借你吉言。”
过去她不喜说这四个字,努力就是努力了,何必要借别人的祝愿,但对于吕氏,她却是愿意说的。
与朱商告辞后去旁边的雅间找了七月,二人快步离开。
行至许府时不过巳时,春棠也还未前来侧门接应,许诺便让七月先进去引开侧门的人,自己随后进去。
许诺穿着男装,内院除了几位郎君很少有男子出现,因此二人一路躲躲藏藏,终于快到了,听到有人在院里争吵。
准备走近观察,突然有人出现一把拉住许诺。
此人正是春棠:“娘子四娘子和杜姨娘非要见您,她们辰末来过一次,嬷嬷说您在睡觉,她们便回了。没过半个时辰又来了,硬要见您。嬷嬷让我在院外等您,让您换了衣服再进去。”说话的同时将藏在身后的包裹给许诺看。
从包裹的形状,隐约猜出里面是衣物鞋袜以及头饰,许诺不由感叹,准备的可真是齐全。
“我若现在进去,四姐和姨娘不得说你们护主不当,且欺瞒她二人,告到大伯母那里,少不了让你们罚跪。”
“可娘子出府的事更不能说出去,我们受罚不要紧。娘子快随我去换衣吧,不然来不及了。”春棠着急道,不时回头看一眼。
许诺态度很坚决,不会换了衣物再进去,毕竟出府是她的决定,不能因为自己而连累李嬷嬷和春棠。
“她们来了多久?”
春棠急的脸都红了:“半盏茶的时间。”
许诺垂眸想了想,突然抬头问道:“我屋里的后窗可有开着?”
“娘子过去喜欢看午后的那片草地,所以一直是开着的,可这几日娘子病了,嬷嬷便将窗户关了,只是没有封住。”春棠不知许诺为何在这样的紧要关头问起窗户的事,虽是着急,却还是将自己知道的快速说了一遍。
许诺听罢拿过春棠举在身前的包裹,低声嘱咐:“你现在回去,想办法告诉嬷嬷,让她再挡她们半盏茶时间,然后无意地给她们机会,让她们闯入我的房间。”
“啊?娘子?”春棠十分疑惑,不懂许诺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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