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内容提要好长啊,今天双更,此为第二更
☆、紫微垣变
流言好比瘟疫,蔓延得那么快,没有一点止住了的迹象。
未晞不免也是纳罕,自己分明是与萧晟说清了,却为何还是这个结果?
京中因为流言之故,人心惶惶。太子之责,便是在皇帝无暇之时替皇帝做事。而如今沈湛不在,便是由沈澈代行其职。
天家无父子,但父子之间,也没有仇恨。
未晞身子未愈,便也不必入宫向皇后请安。坐在屋中,未晞翻看着手中的书,一派淡然恬静的模样。翻了一会儿,她便觉得心中烦躁不安得很,搁了书,道:“七七,你叫李德淮来一趟。”
不管萧晟是否传达到了,终究,她还是要亲自过问一回。
七七狐疑片刻,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去了。不多时七七折回,身后跟着身着蟒袍的中年内侍,正是沈湛身边的贴身内侍李德淮。
李德淮上前一步,轻快地打千:“请太子妃安。”
未晞颔首:“李总管请起,本妃今日唤你来,是有事相问。”李德淮常年伺候在沈湛身边,何等的精明,一听这话,脸上已然换上了公式化的笑容:“太子妃请问,奴才一定知无不言。”
未晞看着面前的中年汉子,婉声道:“如今京中有关太子殿下的流言愈发盛了,本妃之意,李总管还是动用手下暗卫之力中止这场舆论,免得于太子殿下不利。”
李德淮煞有介事的颔首,抬头笑道:“太子妃恕奴才直言,就算您是太子妃,但奴才只听命于太子殿下,您说的话,奴才听听就是,绝不会去做的。”又道,“奴才亦是如此回答萧都统。”
屋中静默,她心头已然泛起稀薄的怒意,面上仍是不动声色:“难道非得等太子殿下开口?太子如今在去往南疆的路上,如何得知京中的境况?”
李德淮分外不惊:“太子妃恕罪,无论如何,奴才势必是要等着太子殿下的命令,其他人,即便是皇上,也休想指挥东宫的暗卫,遑论是您。”说至此,他露出一个笑容,“太子妃关切太子的心情,奴才感动万分,还请太子妃多多保重。”
未晞竟是不知说什么。究竟是为了杨国,还是单纯是为了沈湛,她自己也说不清。虽说是君若无心我便休,只是,她似乎还是狠不下这份心肠。
为了一个将自己视为替代品的男人,值得么?
未晞心中不免一凛,从容一笑:“罢了,李总管下去吧,就当是本妃关心则乱。”笑容又浓了,“牝鸡司晨,想来连李总管都是看不过去的对么?”
“奴才不敢,何况太子妃乃是关心太子,此心天地动容。”他不动声色的将这糖衣炮弹挡开,不忘给未晞戴一顶高帽。
未晞只是笑,看不出心中所想。
燕王府。沈澈处理完手中政事,坐在书案前沉思。如今京中沸沸扬扬全是不利于沈湛的话,沈湛又不在京中,自然无法处理这些。
他低头,脸庞躲入了光线的死角,显得颇为阴沉。一向含着温润的眼睛也像是镀上了一层狠辣。
他不是沈灏,绝不会锋芒毕露到要将自己暴露出来。双手紧紧握拳,力气之大,连指尖都被掌心的薄茧硌得生疼。
他从来都没想过要跟沈湛争什么,太子之位,或者是别的……只是,他的好皇兄,一而再再而三的利用背叛。
为了使自己死心,竟是说阿凰死了,而他自己,转头便娶了阿凰为妻;为了皇位,不惜任由沈灏陷害自己,事后还不将真相禀明父皇……
他甚至查到,当日附和那立他为储提议的大臣之中,半数,甚至半数以上都是由皇兄授意。沈湛不可能不知道父皇最为厌恶结党营私。他如此,分明是要断了自己所有的退路!
这就是他的哥哥,他一母同胞,最敬爱的哥哥。
沈澈唇边勾起一个笑容来,温润之中染上了分分邪魅。既是如此,他又何必阻止王妃向沈湛身上泼污水呢?他非但不阻止,还要在暗中推波助澜。
当日午后,奏折抵达,说是百姓沿途阻拦沈湛一行的去路,更有甚者,满怀一腔爱国热情的书生不惜冒犯皇威,当众指责沈湛祸国殃民。
消息甫一传回,似乎连街头巷尾都在议论太子的功过
楚含岫领着范琳缓悠悠的穿行过街市,已有不少的闲言碎语传入耳中。她不免心中舒畅,脚下也是极为轻快。待转回了王府,楚含岫方才将东西搁下,扬起冷笑来:“看来,沈湛这回,凶多吉少了。”
范琳脸上始终挂着妩媚的微笑:“公主恕属下多嘴一句,楚太子的心思,恐怕从来不在皇上之下。被这样泼污水都没有一点动静,只怕有诈。”
楚含岫闻言,明白范琳的担忧并不是空穴来风,沈湛的心思,只怕并不在自己皇兄之下,还有沈澈,沈澈自从禁足归来,也与往日颇为不同,看来,这楚朝的确是越来越乱了。
当下颔首:“我晓得你的意思,只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待他反击之时,我才知晓有什么法子对付他。”
范琳眸光轻扬,滴溜溜转过自家公主:“依属下之见,只怕是快了。纵使有话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但废太子诏书一旦下达,想要再为太子可没那么容易了。”
“我知道。”轻轻颔首,她心中却无半分的惧怕,生平这样久,只有那一次知道什么叫怕——杨大哥被皇兄下令斩首之时。
痛楚涌上心涧,她挥去这份痛苦,道:“皇兄那头怎么说?”
范琳含着浅薄的笑容:“皇上之意,便是不要轻举妄动。只是楚太子在外,咱们要多加小心就是了。”说至此,目光忽然转向门外,含笑不语,右手抬起,并拢手指凌空斩下。
楚含岫见她此番动作,心知肚明,转头淡淡道:“随你。”
范琳的笑容透着几分诡异的狡黠。
当夜,正月之中的星空虽是不比夏日,但看着也有一份别样的美感。 皇帝与皇后立在寝宫之前,难免担心沈湛。
那一直是他们最为骄傲的长子,现下却是说与楚朝命数相冲,他们怎能不担心?如今尚且将此事瞒着老太后,否则不知道一向疼爱孙子的老太太会怎么样。
正是焦急之时,便听贴身的内侍轻声道:“皇上,钦天监监正求见。”
钦天监,一向是负责天数命理,此时求见,想必是有什么要紧事。皇帝“嗯”了一声,嘱咐皇后早些休息便向着御书房而去。
钦天监监正柴康盛一袭官服,立在御案前低着头等候皇帝,待皇帝阔步流星走进,行礼问安后,皇帝才道:“爱卿深夜求见,所为何事?”
柴康盛沉吟片刻:“回陛下,乃是星象有异,臣思来想去,还是要上报为好。”
皇帝目光顿时沉了:“奏。”
柴康盛道:“如今国中对于太子的流言愈发盛了,向来与此事有关。臣夜观天象,见北极五星之一的太子星并无异常,甚至光芒极盛,乃是吉兆。”
皇帝心中一松:“爱卿之意,是如今南疆雪灾,并非是太子命数与天时相冲?”
“是,甚至于太子星与帝星遥相辉映,两者皆是光芒极盛,乃是大吉之兆。”柴康盛迟疑片刻,“倒是北极五星之一的庶子星,只怕是不好。”
“庶子星?”皇帝追问,“有何不好?”
柴康盛说得一本正经:“庶子星并非只指陛下的庶出皇子,连燕王殿下在内,一切非皇储的皇子皆是庶子星。”顿了顿,“若是臣未曾看错,庶子星上有黑影笼罩,日子久了,只怕有损于皇嗣。”
皇帝眉头微微蹙起,一股子凌人的气势流露出来:“能知晓是什么黑影么?”
柴康盛静默片刻,又道:“臣尚且不知,想来是与皇子们接触甚密之人,而此人似乎往日之中常与血光相伴,凶戾之气极重,这才引得天灾。”
皇帝沉沉应着,紧紧逼视柴康盛:“总有线索吧?”
柴康盛面上满是为难,皇帝见状,道:“爱卿但说无妨,朕不会怪罪。”
他这才跪下磕了一个头,将皇帝心中不安愈发吊了起来:“回皇上,‘木下生鬼,山林生妖’。”说罢,又是一磕头,缄口不言。
木下生鬼,山林生妖。
皇帝眯起眼,眸子里已然有危险的光芒闪烁。屋中立时便安静下来,连呼吸都透着几分冰冷刺骨。
“朕知道了,爱卿退下吧。”皇帝声音听不出一分喜怒,平板无声如同泉水激石。柴康盛这才起身一揖,退下了。
待出了御书房,柴康盛这才松了口气,展眉看向夜空。
紫微垣之中,太子星光芒正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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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施彼身
次日清晨,柴□□昨日的言论已然传到了东宫之中,未晞本是悬着心,一听此事,心中大石也是落地了。
庶子星,木下生鬼,山林生妖……
指尖缓缓摩挲着瓷碗,她忽然扬起笑来。七七在身边颇为奇怪,只是好奇地看着她,也不曾多说什么。
不多时,便听萧晟求见之事,七七一张小脸立时便红了,轻声道:“奴婢去看看公主的燕窝好了没。”说罢,便快步而去。未晞见她的背影,知晓她是腼腆,也不戳破,命萧晟进来。
她一袭秋香色薄袄,发髻松松挽着,娇媚的面容上有几分憔悴,浑身都散发着一种慵懒的美。萧晟甫一入屋,匆匆扫了她一眼,忙不迭低头避嫌:“太子妃。”
“萧都统。”未晞搁下茶盏,缓缓含笑,萧晟听得她的声音,不觉声音也柔和了几分:“臣来报,今晨太子殿下已然到了南疆地界。”
“到了?”未晞兀自镇定,“也好,省却了途中还要被不明所以的拦住。”贝齿轻轻咬一咬下唇,“萧都统既然已经来了,可否回答本妃一个问题?”
萧晟本无意拒绝她甚么,当下便道:“太子妃请问就是,臣知无不言。”
未晞要的便是他这话,不觉笑容也清朗起来:“还请萧都统告诉我,所谓的柴监正所说的事,是否是太子授意的?太子是否,早就知道是此人陷害了?”
萧晟脸上一滞,抬头间便对上未晞清亮得如同一汪春水的眸子,想了片刻,道:“臣不便说明,太子妃素来聪慧,应当明白。”
听他如此言说,未晞已然明白,笑容倒也是格外的真切。
架桥拨火,倒也像是沈湛做出的事。与其费尽心思将流言压制下去,不如将这事的伤害转移到别人身上。又扬手命萧晟到身边,附耳轻轻说了一句话。
待话音落,却觉得萧晟一张俊脸有几分微醺之意,一时也是尴尬起来,低头道:“萧都统能帮本妃这个忙吗?”
萧晟退开三步,才拱手道:“臣必会做到。”
“那可需要知会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