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讨厌。”他坐在床沿上,“我挺喜欢你这里的。”
从他嘴里听到一句喜欢,还真不太容易,尽管只是对我的屋子。
“那过段时间我去外省了,这里就让给你住好了,免租金。”
“不了。”
“没事,你慢慢考虑。把晚上的药吃了,接着睡吧。”
“你呢?”
我打量了一下我的那张单人床,估计安澈不会愿意和我同床共枕,于是说:“沙发。”
“我去吧。”他说完又要站起来。
“你就不能安生一点么?”我把他按在床上,叹气,“上次又不是没睡过。”
“上次……是你没叫醒我。”
他的意思是上次他不知者无罪,占了我的床也不是自愿的。现在他醒着,就不能眼睁睁看我一个小姑娘睡沙发了。
“这次你病着,病人比较重要。”我顿了一下,调侃般地问他,“还是,你愿意和我睡一张床?我跟你说,这张床呢,我们两个平躺着是躺得下的,不过要是想翻身就有点困难了……”
“……”他沉默。
“所以啊,我去睡沙发。”
我正想说“那就这么决定了”的时候,他突然道:“一起吧。”
我傻了好久,才出声:“程安澈……你脑子没烧坏吧?”
我说着,就要上去摸他的额头。
安澈避开我的手,躺到了床的里侧:“早点睡吧。”
“……”我站在他边上,彻底无语了。
难道真的像如烟说的那样,他是喜欢我的?
可是,正常人喜欢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情吧!?
算了,也许他根本没有想那么多,也许他只是觉得既然两个人都坚持让对方睡床就干脆两个人都睡床吧。
我摇着头叹气,然后又坐回了电脑前。
过了几分钟,他发现我没动静,又转过来,问:“对我不放心?”
“你也知道我们性别不一样啊?!”
“所以,你不放心?”
“放心。”我咬牙切齿地回了一句,心说到底是谁要担心啊,我还真希望你能把我给怎么样了呢!
他听完点头,说:“早点睡吧。”
“行……我就来。”
故事的结尾,我居然和安澈背对背地躺在了一张床上,这让我的心跳有些失控。
为了缓解尴尬,我没事找事地问他:“你和安宁……有这么睡过吗?”
“恩。”
“那……你们……有做什么吗?”
“没有。”
“那,你当时不想做什么吗?”问出口后,我觉得自己像是在暗示什么似的,顿时就脸红了起来。
“……”他大概也被我问傻了,隔了几秒,才回答,“出去旅游的时候一起住过几次,没想过。”
我不敢继续问他为什么不想,于是只能戛然止住这个话题,任凭无声到凝固的空气慢慢填满我们之间的空隙。
我喜欢程安澈,很喜欢。
可是,然后呢?
我睁着眼睛,静静地躺着,努力放缓呼吸的节奏,藉以平复心情。
身后的人在我结束对话后没多久就再次入睡了。在这么近的距离,我甚至可以感受到他的身体正因呼吸而缓缓起伏,可以感受到从他那端传来的异常的热度。
可以感受到,这个让我日思夜想的人,正在如此触手可及的地方。
我在床上僵了一个多小时,等安澈再睡得沉了一些之后,就小心翼翼地从床上下来,抱着被子转而去睡客厅。
第二天早起,我除了有点落枕之外,别的都还好。
怕安澈内疚,我趁他醒来之前就又把被子放回了床上。
然后我又用前一天和如烟一起去买的食材给他做了点营养粥。
安澈起来之后体温就退的差不多了,我陪他吃了点粥,又带他去医院把剩下的盐水给挂了。
我一边帮他调着输液的速度一边调侃:“我这就是专注护士二十年啊。”
“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说完,忍了一下,没把“父亲大人在上,请受孩儿一拜”给说出口。
“你……昨天晚上……没睡在里面?”
“恩。”我笑了一下,“被你发现了啊?”
“猜的。”他皱眉:“为什么走?”
我实话实说:“你在我边上躺着,我实在睡不着啊。以后你要是还来我这里养病,我得考虑去买个气垫床了。”
“不用了。我不睡了。”
“哎,别啊……”
“恩……”
作者有话要说:
☆、110、谎言谎言
110、谎言谎言
过了几天,安澈的病就养好了。他回去上班,而我之前考试的成绩也出来了。
笔试成绩第一,正如安澈所说的那样,有他教,就什么都不是问题了。所以,按照现在的进展来看,如果我继续好好做面试练习,那这个职位也就是囊中之物了。我在看到成绩之后犹豫了很长一段时间,琢磨着要不要干脆就收了这个“铁饭碗”,不过思来想去,总觉得自己不可能一辈子住在一个根本不喜欢的省份里,于是最终还是打消了那个念头。
安澈知道了我的成绩之后倒是一点也不惊讶,往后的半个月,他也只是按照之前的节奏给我做一些辅导。我知道他工作忙,也没在辅导之余再和他多联系。
接下来是面试,但是在面试之前,我打电话去用人单位,取消了我自己的考试资格,让第四名的考生递补上位。
如果安澈知道我这么糟蹋他的劳动成果,不知道会不会生气。
大概是会的。
他那么较真的一个人,什么事都要做到完美,又怎么能允许我把一个唾手可得的成功拱手让给别人呢?可如果安澈为了我而生气,大概也说明我在他心里还是有一些分量的,这样,我倒是也很满足。
日子就这么慢慢从脚下流淌着。到了某一天,一个很久都没再和我联系的人给我打来了电话。
是杨阳。
“姐姐我研究生毕业了,今天刚回来,怎么样,有没有空,出来见见啊。”
“恩,我有空。那明天下午在学校门口的咖啡店见吧。”
“不去那个书吧?”
“有一个多月没去了,不想去。”
“为什么?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明天见了面说吧。”
“行。”
……
时隔大半年,杨阳又坐在了我对面:“所以,你说程安澈他都为了你付出这么多了,你一不感谢人家,二不告白,三……你还白白辜负了人家的好意,四,你还想逃走?!你脑子没出问题吧?!”
“我也很纠结啊。”我翻出一张文件给她看,“支教的申请,批下来了。”
“不去就好了啊。”她说,“你在这里,又不会找不到工作。”
“我不要。”我摇头,“安澈要是知道我逃了面试是为了去支教,他应该不会太生气。可要是他知道我申请了支教还逃,那我这辈子都别想着他会原谅我了。”
“就是说,你还是想和他在一起的?”
我摇头:“我不知道。我就是想看看,自己没他到底能不能活,也许等支教回来就不想了。”
“没他当然能活。”杨阳听了直叹气,对我说,“这之前十年二十年的,你难道是死过来的?”
“不一样。”我说,“我以前不了解他,撑死了算是小女生的爱慕而已。可是现在,你也看到了,我离他那么近,他对我也不错,我现在,才是真的暗恋吧?”
“所以?”
“所以,我想知道我对他的感情,到底有多少。要是我离开他也能活,我就不去烦他了,一个人能过就将就着过下去。要是不能……我再回来告诉他吧……不管他答不答应,至少能给我这暗恋写个结局。”
杨阳无奈:“从来不知道你有这么痴情。”
“行了,你也别埋汰我了。不过你说,就安澈对我的这态度,我一年之后回来和他告白,他会接受么?”
“我觉得吧……”杨阳说,“你现在和他告白,他有可能接受,要是一年之后,就不好说了。”
“那要是一年之后,他还能接受我,是不是说明他是真的愿意接受我?”
“这就是废话了。”
“那我就赌一把!赌我自己,也赌他。”
杨阳跟我比了个大拇指:“勇气可嘉,但是胜率怕是不高。”
“恩。”我承认,继续说,“要是我赌输了,要是他不要我,我也该正正经经地去找个人谈恋爱了。”
“你这喜欢了人家快九年了,你确定你还能谈一场正常的恋爱?”
“估计不能。不过日子总要过下去,面包和牛奶也得买得起。”
“希望他能要你吧……我可不希望你随便找个人将就。”
“恩。”
“那你什么时候走,最近什么安排?”
“我啊……现在五月,我六月中旬走吧。”我想了一下,说,“最近在家里写一部小说,那种最老套的青梅竹马最后没有在一起的故事。不长,写了换点盘缠。”
“你还缺那几个钱?”
“缺不缺都是钱,别忘了面包和牛奶……”
“那你走之前这一个月,还见不见程安澈了?”
“他工作忙,而且前几天他那部小说……启新那边批准出实体了,所以要全部都改过,估计他也没时间见我。”
“他没时间见你,你也不想见他?”
“想。”我说,“不过,我现在也没什么立场再找他了,还是算了吧。”
“不是编辑也可以是朋友啊,再说你是看着他把文章写起来的,就算没有功劳,也该有点苦劳吧,他又不会把你扫出来……”
“也是。”我点头,“那这样吧,我走之前,最后去看他一眼。”
“别说的像是要生离死别一样。”
“那当然的啊!”我道,“你说我要是过了一年以后不喜欢他了,这可不就是生离死别了?”
“乔江尘……我认识你几年了?”
我掰着手指算了算:“初中三年,高中三年,大学四年……你研究生两年半……十二年了。”
“所以,我跟你说,你过完这段日子,肯定还义无反顾地跑回来找他。”
我轻声回答:“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他还能在原地等我。”
“希望……”
……
到了六月中旬,我正在家里打包行李的时候,房门被打了开来。等我回过神来时,看见安澈正黑着脸站在我身后。
“你怎么来了?”我擦了一把汗问他。
“看看你在忙什么。”他看着我的行李,问,“你要走?”
“对啊,我考上了我不走啊?”我看了他一眼,“干嘛,舍不得我?”
“……”他默了着,没做声。
“怎么了,这么副表情?”我凑过去摸了一下他的额头,“没发烧啊……”
他把我的手拿下来,说:“你失联两个月了。”
“失联?哦……”我点头,“一个月前换号码了。”
“为什么换?”
“手机掉坑里了。”这倒是事实,我怕他不信,还把新的手机拿出来给他看,“整个手机都进下水道了,谁的号码都没了。”
“你可以来找我们。”
“《二号》不是要出实体了嘛,我怕你们忙,就不来打扰了……怎么了,想我啊?”
他看着我,问:“是不是我不来,你就打算不告而别?”
“没有。”我摇头,指着客厅角落的一个盒子,说,“我打算整完这里就把这些给你们送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