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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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媒- 第5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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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蔷;别说了!”
    
    “典;筱青她是我的后世;要好好珍惜她。这是我的心愿。答应我!”
    
    “蔷”伯典悲唤。
    
    说话让静蔷耗尽了生命最后一丝气力;她累了。
    
    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连同夫人和梅母;他们跌坐在一旁;夫人满脸泪痕而又无可奈何地看着将死的静蔷;而梅母;显然是感染了悲伤的气氛;悲凄着脸扶住夫人。
    
    窗外;不知何时刮起的风从半开着的屋门掠了进来;将窗上的丝帘吹动;渐落的太阳收回了它的魔力;将世间抛给昏暗。
    
    静蔷的眼睛怔怔地停在伯典的脸上;忽手指一动;向自已衣袖的方向指了指。周筱青会意;从静蔷袖袋中取出一块绣帕;展开来送到静蔷眼光所及处。静蔷的眼珠微微转动了一下;落在绣帕的仙鹤之上;含着一丝笑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别院内室。伯典在寝席前整整坐了一夜;也看了静蔷一整夜。蜡像般的静蔷静静地躺在席上;面上仍带着临死时的笑意;象睡着了一般。她的身上盖着伯典的丝被;那是伯典怕她冷执意要盖上的;仿佛他的蔷并没有死;随时都会醒来对他温柔一笑。
    
    身后;虎贲夫人缓缓走来;身后跟着手端铜盘的妾奴;铜盘之上是一个双耳陶碗和一只铜勺。
    
    “儿呀;你就少吃一点吧!”虎贲夫人用帕子抹抹眼睛。
    
    自昨日傍晚静蔷落了气;儿子就没再说过一句话;更没有吃上一点东西;连口水都没有喝过。
    
    伯典似没听到一般;握着静蔷的一只手;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夫人知道儿子痛苦;也不再劝;慢慢地转身向回走。一夜间;夫人平添了许多皱纹和白发;整个人象是忽然苍老了。而她又怎能不苍老憔悴呢;儿子为死去的静蔷茶饭不思;大人自昨夜走后一夜未归;也不知去了哪里。
    
    “哎!”夫人重重地叹了口气;刚要出门;周筱青推门而入;后面跟着容。容今早才知府里出事;她的干姐姐静蔷已走了。此时急步走向里间;扑到死去的静蔷身上悲声哭泣。
    
    周筱青向夫人略一欠身;“夫人!”
    
    夫人回头看了看儿子;拍了拍周筱青的手背;默默地离去了。
    
    周筱青看着夫人憔悴的样子;心里一阵难过。而如今发生的事情;任谁都无可奈何任谁都左右不了。她轻轻地走到伯典身旁;看着他苍白憔悴的脸庞;心疼地唤他:“伯典?”
    
    伯典毫无反应;只用温柔的眼光凝视着死去的静蔷。
    
    周筱青叹了口气;将兀自悲哭的容扶起;拉她到门外劝慰了一番;容才止了哭;“以后你就搬来别院;和我住一起吧。”
    
    容闻言想着干姐姐对自己的恩德;如今竟落得凄惨死去;泪又涌了出来。
    
    “去茶轩吧!这几日你得自己管着茶轩了。”周筱青怜爱地拢了拢她的头发。
    
    容点点头;红着眼抽抽噎噎地去了。
    
    周筱青转回身走到伯典身旁;和他一起看着静蔷安祥的脸;好一会儿才道:“伯典;静蔷她已经去了。”
    
    她没有。”伯典沙哑地道。
    
    “伯典;”周筱青不知该怎样劝慰他;自己的心同样很痛;尤其是知道静蔷竟然是自己的前世以后;这种痛更添了一种感同身受的悲苦。原来;自己的前生是这样子的;一个来自小小山坳里美丽的浣纱女;无辜地被恶徒控制;和一个绝美的男子痛苦相恋的前世;而自己;居然亲眼目睹了前生的死;悲惨而又幸福的死!
    
    “伯典;你这个样子静蔷怎么能走得好呢?伯典;静蔷生如仙子;如今也一定是回到没有烦恼的仙界去了;我们应该好好地送她走;让她无牵无碍。”
    
    伯典的肩膀微微动了一下;将静蔷的手贴到自己的脸上;低泣起来。
    
    周筱青坐到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伯典;静蔷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自然是不希望你太过痛苦。如果心伤难免;就好好地送她一程吧。”周筱青起身将伯典的玉琴取来;放到伯典身旁。
    
    伯典止了哭;轻轻放下静蔷的手;调整了坐姿;略一沉吟;手指轻轻拨动琴弦;一曲蒹葭又在房间里低沉凄婉地流淌开来。伯典边抚琴边凝视席上的静蔷;情思飘进记忆;飘进那个清凉的早晨;飘进她的一颦一笑;飘进无数个心灵相惜的夜晚。他仿佛看到一条清澈的小溪;一个温柔清秀的女子在溪边浣纱;她抬起头来对他盈盈浅笑;他向她走去;踏着蔓草繁花。她远远地看着他;放下手中的素纱;露着温漉漉的玉腕盈盈向他走来。他们向着对方奔去;惊起漫飞的花雨;他们对望着拥抱着旋转着;忘记了时空流转。许久;她忽然驾鹤而去;不他迎着漫飞花雨向她追去;追去……
    
    天空中;太阳开始缓缓地向西沉去;到最后;只剩一双眼睛不解地张望着;似乎看不懂世间的悲伤和离愁。
    
    南宫府厅堂。夫人肃穆地坐于席上;眉头越皱越紧了。
    
    “夫人;筱青小姐到了。”家臣来禀。
    
    夫人点点头;示意有请。
    
    周筱青走进厅堂;见过了夫人;坐在夫人左侧;静待夫人开口。
    
    “筱青;找你来;是想商量商量静蔷的后事。”夫人缓缓道。
    
    “大人是什么意思?”周筱青问。
    
    “哎;”夫人叹气;“大人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我已派人去寻了。”
    
    “那夫人打算怎样办?”周筱青问;既然大人还没回;一定得按夫人的意思办了。
    
    “我是想;既然大人不在;就按一般妾的规矩简单发丧了吧;对外人;可说是病故的。”
    
    周筱青顿了顿;忽生出一个想法;向夫人拱手道:“夫人;筱青有一个不情之请!”
    
    夫人看着她示意她说下去。
    
    “既然静蔷与伯典公子真心相爱;又死得凄惨;就将静蔷交给伯典公子吧;静蔷九泉之下也会高兴的。”
    
    “交给我儿?那要如何发丧?”夫人不解。
    
    “只是想再简单一些。夫人不必担心;就将此事交给我和公子吧。”
    
    听得周筱青如此说;本不好管事的夫人马上就答应下来;道:“好吧。馆木我已着人去备了。明早直接送到别院去。”
    
    “多谢夫人!”
    
    “我儿怎样了?”
    
    “公子他已好些了;只是还没有吃东西。”周筱青如实道。自早上伯典抚琴送静蔷后;情绪稍微好转了一些;在周筱青的劝说下;终于能够接受静蔷已死的事实;只是依然茶饭不思;整个人瘦了一圈;若不是周筱青强自喂了些水给他;恐怕又会晕倒过去。
    
    夫人叹息了一声;用帕子抹了抹眼睛。
    
    “夫人不必担心;我会劝慰他的。”周筱青安慰夫人。
    
    “劳烦筱青了。”夫人感激地看了周筱青一眼。
    
    周筱青别了夫人;径自来到静厢。轻轻推开门;里面昏昏暗暗一片空寂;不禁慨叹景物依旧佳人已逝。她轻轻地拂过手及之处;那是她的前世用过的东西;每一样似乎都散发着古旧的陈香;每一样中都似有佳人的浅笑;那笑声那容颜还不曾离去;时时萦绕在周筱青的耳畔脑中;就象随时都会走进门来握住自己的手一样。
    
    在屋内走了一圈;周筱青缓缓地坐在外间的席上;前日;她们还在此饮茶聊天;如今却再不能了。她忽然想起那日静蔷问自已是不是喜欢伯典的话来;待听到自己肯定的回答后;那种释然和开心的样子。是了;原来静蔷已从宝镜处得知自己就是她的后世;自然高兴后世来续与伯典的情缘;这自然也是一种圆满。难道那日静蔷已预知了自己的死亡?
    
    周筱青的心有些乱;想;该回去看看伯典了。刚要起身陡然见到几下一块帕子;很奇怪上面似乎写有字迹。拿起来展开一看不禁一惊;略一沉吟将帕子折好放入怀中出了静厢。
    
    翌日一大早;馆木送到别院。伯典不许别人动静蔷;又再看了她好久;才将她抱入馆木。周筱青看着馆木中的静蔷;面容安详宁静带着浅浅笑意;头发理得整整齐齐;衣服是也依着她生前喜欢的式样做的。
    
    几人将馆木抬上马车;伯典坐在馆木旁;周筱青则骑了马;没有奏乐没有哭泣;安安静静地向南缓缓行去;不多时到达了一处湖边。这个地点是周筱青和伯典亲自来选的;本来应该运回故乡;只是故乡山遥路远未能成行;便依着伯典的意思选在南郊外一处清幽的湖畔。在这里;静蔷不仅可以遥望故乡的方向;距离伯典又很近;湖光水色绿草如茵;附近小丘旁还有大片大片蔓生的蔷薇;那早已谢落的蔷薇花竟又吐蕊绽放了;仿佛在迎接静蔷的到来。
    
    伯典从车中取来玉琴置于葬穴一边;依着湖边;看着家臣缓缓将馆木下葬;掩埋;手指轻抚琴弦;琴音沉沉郁郁地鸣响在湖畔;袅远低回;每一个音符都浸满了爱恋和难舍。
    
    附近的密丛中;有的是野生的小花;仿佛不忍听那凄美的琴音;顷刻落缤纷;清风拂过花雨漫天。周筱青轻掬花瓣;闻之有沁人的幽香;她取了竹蓝;装了满满的落瑛;回来绕着静蔷的葬穴缓缓而行;将花瓣细细洒去。花儿飘然落下;和着清新的泥土;贴附在静蔷的馆木之上。
    
    天空;湛青寥廓;湖面;晓雾弥漫。忽然天地间隐隐有委婉的歌声传来;周筱青和伯典举目四顾;那歌声却在花与乐的境界中渐渐淡去了…… 


第四十六章 托梦
    
    送静蔷走后;伯典便将自己关在内室茶饭不思;除了T青;其它人一律不见。夫人每每来看;都伤心落泪无计可施;只有寄希望于周筱青。可无论周筱青使出全身解数劝慰伯典;伯典依然不进食;不是整日抚琴吹箫;便是怔怔地看着静蔷留下来的绣帕。
    
    如此到了第五日;南宫府和别院所有人都开始坐立不安;尤其是夫人;不仅为伯典焦急;虎贲氏那边也毫无音信;人派了一批又一批;可虎贲氏象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连人影都没人见到。而且;定亲的采礼已经送到国去了;过几日就要亲迎;伯典这个样子可如何是好!急得夫人整日象热锅上的蚂蚁。
    
    梅母见因为自己惹出这么多祸事;内心也开始惶惶不安起来;本来只想算计静蔷;结果静蔷是被她算计死了;可公子也要饿死了;大人也失踪了。
    
    这夜;伯典抚过了琴;躺在席上看着绣帕出神;他的眼睛已经深陷了进去;整个人瘦得不成样子;高大的个子象是一阵风就能吹倒。
    
    周筱青只得整日守在他的身边;因为担心他;干脆夜里也不回客房;只在外间席上睡会。然而睡眠很轻很轻;伯典翻身的响动也会让她醒来。茶轩已好些天没去了;好在有容在;一切不必她挂心。
    
    只这伯典;“哎!”周筱青叹了口气;自己软硬兼施什么招都用上了;可就是撬不开伯典的一张嘴;不说不动也不吃。
    
    “伯典;”周筱青走到伯典身边坐下来;“我知道你是想放弃自己;追随静蔷而去。可是你想过夫人吗;想过”她本想说我;但料想自己在伯典心里还没有什么份量;因此改口道:“想过所有关心你的人吗!”这一套劝慰的话很是老套;可自来嘴笨的周筱青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劝慰他;该说的话似乎都已说尽。
    
    见伯典紧闭着嘴巴看也不看她;周筱青气上来了;“起来!”她大声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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