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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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 第1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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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晃眼就到了西六宫最北头的储秀宫了。蓝底上以满汉两种文书写的“储秀宫”的金漆大字在高挂出垂花门檐角的红灯笼下闪着金光,今日的储秀宫从里到外都挂着红彩,里面人声隐隐约约传来,显出个与这威严肃穆宫廷不搭调的喜庆。
  “皇上驾到……”万福公公的公鸭嗓拉扯出高昂迂回的音调在这二进的宫院回响。
  象春分的那声惊雷,后院里几声惊呼,听里面人声鼎沸似要赶到门口来接驾……
  已打起了金子红万字绣花门帘,出来两列珠翠佩拥的华装丽人……让人惊讶的是头戴三凤冠的皇后居然也在,她领头带着两妃和慧嫔另外还有十来个大小嫔、贵人主子按照宫内等级规矩乌泱泱,错!是粉泱泱、金泱泱地跪了两列。想是预料到今日皇帝的驾临,今日在储秀宫他的大小老婆居然都到齐了,不知道是来给慧嫔的大阿哥贺喜呢还是消息通天打听到今日共同的丈夫要荏临储秀宫,一时间储秀的上空脂粉飘香,环佩叮咚……
  皇后身着盛装,带队跪在中央……
  看这群粉面含羞的华丽彩装的宫廷贵人,个个杏脸桃腮,高呼万岁的声音似有畏惧,也有惊喜……
  顿时,象等待主人检阅的十七面彩色旌旗在我面前迎风飘扬……眼光不由滑到那人身上……只见他也回睨着我,看我瞪来,轻轻一眨眼……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今天是大喜事,不用拘礼,各位爱妃平身吧。”
  挂着笑,先步入后殿中间的正室。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句话的深意此时深刻体现,提灯的宫娥在门口的最外面排成四排站定。皇后为首的宫廷贵妇人分开两排,让这万乘之尊带着身着内监的行头的我和万福、万安、全公公一行人率先进入了这空气中飘着淡淡乳香的正室。
  甫一进门就见一乳娘抱着个淡黄色襁褓跪在那见驾,她怀中的那沉甸甸的婴孩立刻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他见我眼睛发出热情的光亮,无奈……
  “平身吧,小末子把阿哥抱来朕瞧瞧……”见我跃跃欲试的摸样,他似有好笑。这人……我不信他就不想见见自己的儿子……哼,想起来了,难怪不好奇前几月他可是三天两头地往这宫送礼的送礼赐宴的赐宴,早就见过这亲亲儿子啦。
  抱着这散发着迷人奶香的小子,熟悉的婴孩香气让我顿生好感。宝宝不知道梦见了什么,皱着眉头似在思考,象慧妃那样的薄薄小嘴抿紧了似在和谁斗着气,呵……好玩得紧,不似我家喜儿天天咧着嘴,对谁都没心没肺地笑……
  爱乌及屋,不都是出自他的骨血么,对于慧妃可能我心有点芥蒂,对于无辜的孩子,可能是也才刚刚做了母亲的缘故我可是心疼得打紧。我高高抱起这小身子,让他的爹亲好好瞅瞅……
  看他漫不经心的样子,不由生气,眼瞅着皇后、妃主马上进得暖室……心一机灵,我把这孩子往他手上塞去……没想到我这番动作,警告地瞥我一眼,手却顺手抱起了大阿哥,认真地端详起来……仔细打量他此刻淡然神情,不似面对纯僖丫头那般轻松的父亲摸样,他在想着什么……
  “我们家大阿哥呀,出生的时候嬷嬷都说满室异香,储秀宫外院那棵该春天发芽的玉兰底下居然长出一簇灵芝来……”慧嫔语气暗示着什么……她见皇帝抱着自己的阿哥不由大喜,说话胆子也大了起来。
  要知道清宫祖制,帝王是不抱也不怎么亲近阿哥的,阿哥有的2岁,有的5岁就得抱出宫或在宫里南边几个偏殿由教养嬷嬷抚养长大,直到能进书房念书。想当年我不也是烨儿的教养嬷嬷么……
  “皇上乃圣明之主,贵气感天,慧嫔诞下阿哥时才有这么吉祥的兆头,都是沾了万岁爷的福泽啊,臣妾也……与之有荣。”皇后眼睑微垂轻声轻语地说着,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总感觉她表面是在夸大阿哥有福气,暗里却是驳斥了慧嫔想标榜自己儿子出生不凡,让皇帝留心的伎俩,把一切都聪明地归于万岁的福泽……
  看着这两个女人外表平静却话中有话,开口即在交手,室内翻滚着汹涌地暗潮……
  饶有兴味地看着她们,传说中的宫闱勾心争斗正在眼前上演……慧嫔,她的目的就是大阿哥的未来——太子,就算不是太子最不济也要弄个亲王吧。皇后……她,已经贵为人极……我若有所思的打量着这个有蕙兰之心的女人。
  几年时间看来,皇后赫舍里,她……一直是个聪明而又沉默的女人,待人礼貌而又客气。因为索额图是她叔父的缘故,她对康熙的真实性情了解得应该比其他所有嫔妃都来得真实。一直以来她默默的忍受着皇帝对自己的礼貌而又疏远的“漠视”,难道是因为大阿哥的出生,她准备不再做个影子皇后……她好象一点也不喜欢慧嫔……甚至……厌恶?
  “不管有什么兆头,灵芝也好香气也好,故言之,故听之。朕一向不信怪力乱神,这些话以后还是少说……”他宝宝放进乳母的怀里,举止轻柔。
  “今日朕是来给慧嫔道喜的,随便也了结一些心事。”他叹一口气,淡淡看着慧嫔。慧嫔象是猜到了什么脸色顿时大白,
  他象全公公一摆手,小全子顿时来了精神,从怀中拉出那黄色卷轴,高唱道:“慧嫔接旨!”
  等屋里所有人等都环跪下来,全公公伸长了脖子卖力的宣旨:“奉天呈运;皇帝诏曰:慧嫔秉质柔嘉;恪勤内职;今进封慧嫔为慧妃,入住咸福宫。另封大阿哥胤禔为直郡王。钦此!”
  呃……看着慧嫔接旨时掩不住地高兴而又得意地望了身畔皇后一眼,赫舍里氏眼睑垂得更低了,睫毛轻抖……我也纳闷的瞧着玄烨那张如水般平静的脸,这个就是他叫我看的好戏……抑或……只是正戏前的花絮?
  等慧嫔磕头谢恩完毕,皇帝陛下轻启那代表法律的金口:“另传朕口谕,鳌拜篡改圣旨;擅杀无辜,罪大恶极,本应当诛。念其三朝老臣,军功在身,特免死,改囚禁终身。”
  他眼神直直地正视着面色放缓的慧嫔,继续又道:“其弟,穆里玛身为皇亲,辅助为恶,斩立决!”
  “娘娘!”一宫娥扶起已经跪不起身的慧嫔的身子,哦已经封妃是慧妃了,听到自己父亲斩立决的噩耗身子即可一抖即要瘫软在地,全公公命两个宫女扶好慧妃听完圣谕以正宫仪。
  “大阿哥胤禔,即刻封为直郡王世袭罔替,永不升降。太皇太后特赐精奇嬷嬷为教养嬷嬷入住咸福宫。”
  终于明白他的用意……咸福宫位于西六宫最远的东北角,是离乾清宫最远的一隅。虽不是冷宫可历代咸阳都没出个贵妃以上的主儿,是皇帝忽视的角落。宫内有说:“宁愿做储秀的嫔,不愿做咸福的妃。”储秀宫常常作为选秀女的场所,宫墙后院自成大大小小许多未封妃嫔的贵人主子。位置近靠西甬道,许多想等皇帝经过能注意到她而变成凤凰的贵人都特爱住那……
  烨儿封了他妃,赐了独立的一座宫殿却也是离皇宫的心脏——乾清宫最远的地方。关了她的伯父,斩了她亲爹……作为女人,她不可能再得到皇帝的爱情,她自己也知道,现在一心想自己儿子出头,烨儿是如她所愿,封了郡王,可是又加了个世袭罔替,永不升降,这明着就是断了她儿子做太子的前途,只能做郡王啊……
  宫里人情势利,这貌似升为了正妃的无上荣光,其实也仅仅是物质上的配给和使唤的人多了一些而已,作为皇妃,最大得前途就是儿子……
  我斜睨着身边这个君王……他处处给她名头上的花样……封妃、封王、却又处处亲手掐灭她所有的希望。
  他轻飘飘的眼光拂过面如死灰瘫坐在地的慧妃、依然安静自若的皇后,其他不知在想着什么的大小宫妃贵主儿:“夜深了,朕即刻起驾回宫,你们给慧妃道喜后也跪安罢。”
  临出门时,突来的一股寒风倒灌过来我打了个锒锵,烨儿一把拉起我轻道:“小心了……”语带关切。起身时,见皇后思虑的目光在我身上打了个转,我对她微微一笑,她怔忪片刻,象是明了……轻轻合眼回礼……多么兰心蕙质的聪明女人啊……
  在“皇上起驾回宫”的高呼中,我跟着这蜿蜒如灯河一样的执灯内侍前行……北风带着皇后的声音从耳边飘过……一向婉约的语气带着丝不可捉摸的激扬……
  “给慧妃贺喜了!来人啊还不快整理好东西送慧妃入住咸福宫。”
  回首过去,见蓝底儿金字的“储秀宫”在夜幕中模糊不清,两只烫金“喜”字儿的大红灯笼在风中激烈的左右来回飘荡……
  *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欢娱在今夕,嫣婉及良时。
  征夫怀远路,起视夜何其。
  参晨皆已没,去去从此辞
  行役在战场,相间未有期。
  握手一长欢,泪别为此生
  努力爱春华,莫忘欢乐时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苏武《留别妻》
  这是个以淡黄色贡缎做底的荷包,上面用藕色、碧绿和雪白的丝线绣成的一只茉莉,藕色的枝桠上分出数片翠绿的叶,叶片中小心的探出一朵晶莹洁白茉莉花,花瓣微开,似在偷笑……
  凑近看来,会发现这既不是繁复的针法闻名的蜀绣;也不是那巧夺天工的湘绣;和两面看着都一般摸样的精致苏绣……这针脚并不细密,象是一副不算精致的工笔,按照早已填出的痕迹,由一个个小小的“十”字形拼接而成的刺绣……嘿嘿,十字绣。
  “姑姑今年想要什么新年礼物?”提前月余他就问及。
  心思一动,当我耳语告之,他却一脸别扭带着质疑……不过别扭归别扭,就象胳膊从来拧不过大腿,他在我面前向来是纸老虎,只听得这良人咳嗽一声:“呃……等腊月二十一……”
  哈哈……这等于是乖乖地把我的“新年礼物”奉上……每月二十一日是皇帝陛下雷打不动的神圣“剃须日”。清朝的男人这点好,因为前半个额头一直是留光青,所以都保留的常常剃发刮面的优良传统,除非是故意想留“美髯”。我一向爱他那光洁润滑的皮肤……
  拉开这自己亲手做的“十字绣”荷包……呵呵,现代的我曾经绣过两片十字绣书签想不到在古代派上了用场,“书到用时方恨少”果然没错啊,早知道多学点别的绣法,免得拿小儿科的十字绣来这大内出丑。
  一条半尺长的两头系着红丝绳,具有独特的前卫风格的黑白辫子出现在眼前……黑发纯如黛,白发白如雪……两缕黛山中间夹着缕银白的雪丝,三缕发编的时候拧进了一条彩色带小玉珠的结绳,衬得这黑白二色冷冰冰的发辫带上几分可爱……
  这……就是我费近心思为他准备的新年礼物……安胎的时候吃那象化疗一样的药导致那段时间满头银白,生了宝宝又长出一段漆黑,再加上皇帝陛下给我的新年礼物——那段宝贵的帝发。
  “交丝结龙凤;镂彩结云霞;一寸同心缕;百年长命花。”背后伸出两臂环住我腰也顺走了那荷包上的“东西”。
  他的下巴轻轻蹭在我发上,满鼻都是他的气息,紧张的心顿时松懈下来……是他。
  “小时候进来都知道让内监通报,越大越坏,故意吓人!”我嗔道,斜眼过去似怒非怒。
  “谁叫某人反应这么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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