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蚊子?”连城璧睁开眼,笑了起来。他收紧手臂,将人禁在怀里,翻身挤入萧十一郎双腿之间。“正好。本少便教训教训,那只不乖的蚊子……”
“……”
姑苏的雪连续下了十多日。
连城璧握着萧十一郎的手,站在整个无垢山庄最高的地方俯瞰。整个视野都是白色,甚至路上稀少的行人,都被淹没了膝盖。
萧十一郎也便顺势留在了无垢山庄。
——很多时候不去做一些事情,其实并非不想做,而是苦于没有理由。
雪停的那一日,无垢山庄又来了一位客人。
风四娘。
因当晚便大雪封城,连城璧归来的消息并未传遍天下。同样,与他同样在崖底渡过的萧十一郎,也尚未洗刷冤屈。
但十日之后,姑苏中人却已有耳闻,而风四娘也恰好就在周围。
两个月前她好不容易找到萧十一郎,一起去偷割鹿刀。结果偷鸡不成反蚀了一把米,心中半是恼怒,半是疑惑。她是从来藏不住疑惑的女人,于是便想去找萧十一郎问个清楚。
哪知她晚了一步,甚至找了两个月,也找不到萧十一郎。
越得不到的东西,风四娘愈想得到;越找不到的人,她也愈想找到。听闻连城璧与萧十一郎坠崖,她心中惊慌,瞬间便跑到了无垢山庄寻人。
但萧十一郎能在无垢山庄自由来去,并不代表风四娘也有此般能力。她只潜入一炷香时间,便被影卫抓到了连城璧面前。
连城璧放下手中账本,淡淡凝视这个倔强又胆大的女人:“放开她罢。”
影卫将捆得严严实实的风四娘丢在地上,毫不怜惜地大力扯开绳子。
风四娘没了束缚,并不管身上伤痕,只是抿着唇死死盯着连城璧,目光说不出的冰冷:“把十一郎交出来!”
漂亮女人发怒的时候,皆是别有风情。尤其是风四娘这般成熟妩媚的女子。
连城璧却像是没看见,只是一手支着下颚,轻慢道:“一别八年,你倒是一如既往的傻。”
风四娘怒气几乎就要冲天了!她强自忍住冲上去毒打连城璧一顿的冲动,只咬牙切齿道:“十一郎在哪里?”
连城璧恍若未闻,依然自顾自说着:“若我是你,决不会来无垢山庄。”
风四娘深吸一口气,强装镇定:“哦?”
连城璧轻笑一声:“看起来你十分讨厌我……不过你放心,我也是极端的厌恶你。女人,你应该有些自知之明。”
风四娘浑身抖了抖。
连城璧靠在椅背上,轻笑道:“不过好在你还是幸运的。影三,将风姑娘带下去,好好照看。”
作者有话要说:……发现连少一点也不怜香惜玉……捂脸
今天下午停电orz,悲剧女神一直眷顾着我,还以为去了南京回来就改运了。
这张有关沈璧君的段落删改了几乎十次,疯了
正文 必有后招(三)
寒风萧瑟,残雪消融。
这些天虽已放晴,但依然是冷得刺骨。夕阳无力悬挂在半空,几重云雾笼罩,渗下的光已失了温度。
天色将晚。
平素如坟墓死寂的“有间客栈”,今日却是热闹非凡。客栈当中原先规规矩矩桌椅已被挪到了一边,反而放了个极大的火盆。
十几个汉子围坐在火盆边取暖,哈哈大笑着饮酒,说着荤段子。各人身后丢着利刃,桌椅上还端放着一面干干净净的锦旗,昏暗光线里依稀可辨“福明镖局”四字。那些汉子,也便是这个镖局的镖师。
但他们这次要护送的,不是东西,是个人。
那人矮矮胖胖,肥肠满肚,一看就是金主。
富人一下马车,就带着个身段妖娆的婢女,满脸嫌弃地躲进了客房里。
客栈许久未曾如此喧闹了。掌柜也不恼,笑眯眯靠在柜台边,饶有趣味得听十几人聊江湖中事,偶尔还能插几句话。
客栈里还有一名青年男子。
他大约二十五六岁模样,正是年轻人最有干劲的时候。但他并不烤火,更不参与聊天,反是静静坐在客栈一隅,自饮自酌。
镖师们谈话内容已从两个月前的沈家劫难,至于大盗萧十一郎了。
说到萧十一郎,大多人面上都浮现出义愤填膺的表情。更有甚者慷慨陈词,欲除之后快!
并无人知道,角落里那个安安静静的青年,便是萧十一郎。
萧十一郎离开姑苏已有三日了。
三日前他告别连城璧,而后马不停蹄,终于赶到了这一家客栈。
他曾答应一人,有朝一日定杀一名杀手。他答应的事情,必会做到。哪怕时间过去几年,几十年,只要他还活着,一定会兑现承诺。
如今他已找到了他的猎物,他便慢慢喝酒,等待他进来。
喝过无垢山庄的烈酒,再来喝平凡小客栈的酒,只觉淡而无味。但好在萧十一郎是个很能将就的人,此时喝些劣酒,也并无不可。
更何况他只要一想到连城璧,心中就万分柔软。就连这难喝的酒,也变得甘甜起来。
夕阳落来下去,整个天都迅速黑了起来。
客栈里又进来了一个人。
那人一身着粗布短衫,并不单薄,看起来也就是那种不大怕冷的寻常人。他面上还带着几分赶路的疲倦,就像是第一次踏入这家客栈的旅客一样,下意识环顾周遭。
而后,他便在小二热情相迎下,挑了萧十一郎对角位置,坐了下来。
那人要了一小壶酒与肉,便打发小二走了。他虽然会说当地方言,口音有些古怪,听起来略带着关外口音,却也不是什么大事。长年走南闯北的人,都会说几种方言的。
但萧十一郎的眼睛,还是不可觉察地眯了起来。
——因为在他对面的那个人,决计不是一般人!
那人看起来很松懈,懒懒散散瘫在凳子上。但他决不能是真的松懈,因为若将他凳子抽去,他也会保持这个动作,凌空坐着。小二很快上了酒,他拍开泥封,豪饮一口。但这一口下去,他连喉结都没有滑动。
走路姿势、呼吸,甚至发音方式……刺客,往往有着一般江湖人无可代替的风格。
萧十一郎面前,正是一名杀手。
天色终于全暗了。
那人面前的酒已全部喝尽。他起身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摇摇晃晃走上梯。
萧十一郎闭起眼,小口小口啜着酒水。
耳旁喧闹依旧,但一切又像是极其遥远。客栈上些微动静声缓缓落入耳中……“吱呀”开门声,女人娇喘声……最终疲惫的喘息声。
陡然利风刺过,没有任何的血腥味。女子笑着推搡了尸体一把,见他不理自己也不以为意,只趴在他的肩头沉沉睡去。
萧十一郎睁开眼。
一切抽离,酒已喝尽,面前依然是十几个壮汉笑闹的场景。小二与掌柜津津有味听着江湖轶事,已忘记招呼他们了。
他便也起了身,朝上走去。
这家客栈已有些年头了。门板也已陈旧,甚至萧十一郎能从门缝里看到房内情形。
富人还保持着抱着女人睡着的姿势,但他已经死了。
悄无声息。
很多杀手都有偏好。那人许就是喜欢在最容易被发现的时候下手,手法干净利落,甚至连肌肤相贴的人都没有发现,自己抱着的人已失去了呼吸。
过道纸窗只开了条缝,发出呼呼风声,只照亮了窗前一寸地方。
其余皆是黑暗。
萧十一郎已走过那一道窗子。
当人从亮光处没入黑暗时,视野会有瞬息的滞留。便在这地利处,窗外忽然拂入一阵冷风,巧妙掩下杀手陡然间爆发出的刺骨杀意。
这等天时地利下,杀手自然爆发出全身实力,一击必杀。
但他没有得手。
因为他并不知道,他想杀的那个人,是萧十一郎!
萧十一郎武功并非是天下第一,更不是杀手追求的一击毙命。但曾经所有对手,最终都死在了他手中。
——因为他从前没有弱点。
他有比野兽更敏锐的直觉,更敢拿命去搏。敢拿命去博的人并非不怕死,却往往能爆发出强大的信念,发挥出超越极限的水平,活到最后。
也只有了无牵挂之人,才敢以命搏命。但这样的人一旦有了爱慕、留恋之人,是再不会那样豁出去的。
如今萧十一郎心里,已经有了叫他牵肠挂肚的人。
所以他退了。
他退后一步,身体翻折出诡异弧度,堪堪躲过擦着鼻尖划过的利刃。
一把镰刀!
耳畔是那镰刀破空的尖锐呼啸,萧十一郎却是急退。刀锋又贴着脸颊划过来,冷的彻骨。
萧十一郎再退。
黑暗里看不出任何东西,唯有利器在空中划破的尖锐呼啸声。
时间像是过了许久,又像只是片刻,寒风之中陡然发出一声细微的“咔嚓”,尽是胸腔骨头碎裂之声。
这一场对战甚至不过几次眨眼,便已经结束。
杀手已经死了。
他被萧十一郎的刀割破三条静脉,又被他一拳震碎心脏。他死前什么话都没有说,生命就这般无声无息逝去,萧十一郎心中莫名就渐渐失落了起来。
下人生依然鼎沸,衬得周遭愈发寂寞。
……寂寞。
他也不想再喝酒了,只想见到让他牵肠挂肚的那个人。也许也只有那个人,才能让他不寂寞。
萧十一郎回到姑苏时,风四娘入住无垢山庄的传闻已是铺天盖地了。
其中最广为流传的,正是“无瑕公子”连城璧爱上女妖怪风四娘,深陷温柔之乡,忘记远在沈家的娇妻,日日与那风四娘寻欢。
花园里梅花绽放,远远看着就像一团团的雪。梅花中站着一身纯白锦衣的女子,远远瞧着身,竟是难以形容的出尘。
萧十一郎心中顿了一顿。他迟疑片刻,闪躲着靠近那女子。哪知一走近,却有咒骂声不绝于耳。
——“赏花”之人不是沈璧君,却是风四娘。
萧十一郎惊讶得凝视风四娘。
无论他平时如何打趣,不可否认风四娘真的很美。但她的美是充满了野性张扬的,叫男人都想去征服。但如今她竟穿着她最最不喜欢的繁琐衣物,脸上也化了妆,甚至浑身带满了首饰,却规规矩矩得站在原地赏花。
这人真的是风四娘么?
萧十一郎疯狂大笑出声。
风四娘听闻熟悉的笑声,豁然转眼凝视着他,原先不耐愤怒一扫而空,眼中甚至划过一道灿烂光芒,直逼夏日虹光炫目!
她猛然扑了过去,但她显然忽视了她长及地的裙摆,甚至被它绊了一跤。
萧十一郎笑声更欢乐了。
风四娘利索爬起身,呸了一声:“笑个屁,有你这样的人么?认识这么多年,你不扶我就算了,竟还乐呵呵地看我笑话。”
萧十一郎止了笑,将她扶起来,装模作样赔了个礼:“是小的不好,给女大王赔礼了!”
风四娘跺了跺脚,咬牙切齿道:“都那个连城璧就是个疯子!那疯子竟给我吃了散功散,逼我穿这样的衣服……该死的疯子!”
萧十一郎心中已有了猜测。但他什么都不说,只是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风四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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